晚晴 第21章 晚晴 01

虞晴此前每一年的除夕，都是在杨陵镇的一方小屋里，和杨凤英一起度过。

万家团圆夜，一个人是孤独的，即使多一个人也算不上圆满。

虞晴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热闹的日子，但是她不会表现出来，那样听起来太扫兴了。

然而，今年她的心境有些不同。

不再是沉默地接受这一天的到来，然后换上和节日匹配的面貌，而是隐隐有所期待，她期待着今年的除夕夜，像是盒子里剩下的最后一颗糖，只有等到那一天才能揭晓它的味道。

虞晴内心忽而萌生出莫名的信心，她相信这颗糖总不会太寡淡。

春节前的最后两天，周晚霁也闲了下来。

上午和陈振秋许言钦一起开了一个简短的视频会议，会议刚结束，虞晴轻轻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

“周晚霁，”虞晴柔声道，“我等下想带奶奶到附近的商场逛逛。”

“嗯。”周晚霁沉吟着点了点头。

见虞晴依旧站在原地，没作声也没离开，周晚霁迟疑了下:

“想让我和你们一起去？”

虞晴走近几步，眼尾蓄着明媚的笑意，羞赧又大胆道:

“这不是离地铁站有点远，外面风又大，奶奶一个老人家不方便嘛。”

周晚霁两手交叉叠在胸前，微歪着头，嘴角噙着不明显的笑意:

“让我当司机啊。”

虞晴发现她意识到自己对周晚霁的感情后，面对他时竟不再像之前那样嗫喏和小心翼翼，这种改变让她既惊讶又隐隐地兴奋。

她的心底仿佛衍生出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她向他靠近，生疏又大胆。

就像此刻。

“是啊，”

虞晴将两只手背到身后，轻轻往前迈了一步，在距离周晚霁半米处停下，垂眸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娇俏的笑从嘴角延伸到两颊:

“不行吗？”

周晚霁眼皮掀了掀，深深看着虞晴，唇角微微勾起:

“荣幸之至。”

虞晴抿咬着下唇，脸颊须臾染上浅淡的绯红。

三十分钟后，周晚霁开车带着虞晴和杨凤英出了门。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距离大年三十只剩两天，南城的路上人却不多，即使市中心也是如此。

不过这也合理，南城作为南方经济中心城市，外地务工和上学的人占据了这座沿海城市二千多万的人口的主力军，如今候鸟北归，南城俨然一座空城。

林肯缓缓行驶在宽阔的大道上，十几分钟后到达商场。

商场里仍是一派盎然生气，四处洋溢着节日的氛围。

杨凤英上了年纪后，自觉年老色衰，对衣服首饰已经提不起兴趣，唯一想感受的就是人味儿。

在杨陵镇的时候，虽然房子看起来有些寒碜，但是站在门口就能和邻居唠嗑，现下来了城里，虽说她这孙女婿的房子宽敞气派，但就是缺了点人间烟火气，呆了两天她觉得沉闷极了，这才跟虞晴说想出来透透气。

虞晴进了商场便领着奶奶径直去了负一楼的超市。

刚一进超市，杨凤英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有推着购物车的，有抱着孩子的，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却不觉得吵闹，反而有种让人安定的实感。

虞晴和杨凤英祖孙二人走在前面，周晚霁默默跟在后面。

走到冷藏区时，虞晴突然停下了脚步，视线一瞬不瞬地看着斜前方的一家三口。

周晚霁跟在身后，看了一眼虞晴，随后也顺着虞晴的视线往过去。

“妈妈，你今年还没给我买新衣服呢，要有新衣服，才……才能过年，Amber她……嗯……就买了新衣服。”一个短发巴掌圆脸的小女孩扒着身旁女人的胳膊，稚嫩又急切的口吻道。

“好好好……买新衣服，等爸爸妈妈先给年年买了牛奶我们就去，好吗？”

“好！”小女孩咯咯地笑着。

三人来到乳品区前，女孩爸爸迅速扫了一眼，很快挑中了一款鲜奶。经过虞晴身边时，小女孩看了一眼虞晴，天真无畏道:

“阿姨过年没有新衣服，年年有，嘻嘻……”

虞晴愣了下。

小女孩的妈妈忙拍了一下她的胳膊，冲着虞晴笑笑:

“不好意思啊，小孩儿调皮。”

“没事儿。”虞晴也笑了，就是笑容显得不太流畅。

女人见状，拉着小女孩悻悻离开。

周晚霁静静看完全程，待他们走远，他上前一步，与虞晴并肩而立，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怎么了？”虞晴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哭笑不得道:“我还不至于为这么大的孩子置气。”

周晚霁缄默片刻，兀自笑了下。

虞晴轻轻叹了口气，不再管他，转身对一旁的杨凤英道:

“奶奶，我们也买点牛奶吧。”

“好啊。”杨凤英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两人之间移开，接着从货架上顺手拿了一盒鲜奶。

“我来拿吧。”虞晴从杨凤英手里接过，看了眼品牌，又默默放回去，换成了另一种。

周晚霁在一旁打量着虞晴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很快又恢复如常。

在商场逛了一个多小时，杨凤英的兴致渐渐落了下来。

虞晴看了眼有些疲惫的奶奶，又望向身旁一直默默跟随的男人，弱弱地问:

“要不我们今天就先到这儿？”

“嗯。”周晚霁无甚表情地应了声。

二十分钟后，周晚霁驱车带着两人回了家。

虞晴回到家，把从超市买的东西一一放进冰箱，放牛奶时，手里的动作在空中停了片刻，眼神晦涩地呆愣在原地，直到冰箱门开始报警才堪堪回神。

回到卧室，虞晴来到阳台。

此时无风也无雪，虞晴趴在栏杆上举目远眺，好像这样做，她心头复杂的情绪便能得到纾解。

“虞晴。”

一道温柔的男声从背后传进她的耳中。

虞晴转过身，看着周晚霁:

“怎么了？”

“我年后要见个客户，他刚陪他太太从国外回来，我想去的时候给他们带个见面礼。”

虞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而轻笑了下:

“然后呢？”

“我想，你再陪我去一趟商场。”周晚霁眼神游移了下，顿顿说道，“挑礼物。”

虞晴忖了忖，干脆应下:

“好。”

半小时后，虞晴同周晚霁再次回到商场。

站在扶梯口，虞晴弯着腰认真浏览商场导览牌，同时问道:

“我们去哪层？”

周晚霁没回话，也躬身凑近。

“一楼有奢侈品店和金店，二三楼是一些衣服手表之类的……”虞晴还在絮絮说着。

话毕，一回头，便看到周晚霁近在咫尺的脸庞，身子不由得踉跄了下，似要往后倒。

周晚霁见状，忙托住她的腰，虞晴复又撞进周晚霁的胸膛。

虞晴从他怀中直起身子，理了理额前散乱的发，看了他一眼便又连忙垂下眉眼，脸颊有些发热。

周晚霁的手还揽着她的腰，唇角极不明显地勾了勾:

“先去一楼吧。”

“好。”虞晴柔声应了下。

两人来到一楼，周晚霁正要开口，看了眼身边有些无所适从的女孩，脱口而出的话在喉咙里滚了滚，又咽了下去。

“跟我来吧。”

他说。

虞晴使劲点点头，瞬间松了一口气。

周晚霁和虞晴刚一进店，一位穿着干练套装的销售便应声走近: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帮她配几套衣服吧。”周晚霁几乎没有犹豫地回答。

虞晴有点懵:

“不是给你客户太太买见面礼？”

“嗯，她和你身形相近。”

周晚霁眼底清明，淡淡地说。

虞晴按下心中的疑惑，轻轻哦了一声。

过了几分钟，销售配好衣服，拿了过来。

“要试吗？”虞晴弱弱地问。

周晚霁笑笑:

“你想直接买也行。”

“哦，那好吧。”虞晴懒懒地耸了耸肩，拿起其中一套走向试衣间。

几分钟后，虞晴换上衣服出来了。

“可以吗？”虞晴试探地询问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嗯。”

周晚霁答得简洁干脆。

虞晴幽怨地觑了他一眼。

周晚霁脑中倏尔闪过一些场景，顿了下，又问:

“你觉得呢？”

虞晴想了下，看了眼一旁的销售，随即疏懒地笑笑:

“我觉得啊，当然好啦，毕竟是大牌嘛。”

“只不过我觉得哪有人见面礼送衣服的呀！”

周晚霁轻蹙眉:

“哦？那送什么？”

“手表什么的？或者其他小东西，总归不是提着衣服去的吧，这也太奇怪了！”

周晚霁沉吟着点了点头:

“有道理。”

虞晴笑笑:

“对嘛，那这些衣服？”

“都包起来吧。”周晚霁看向销售。

“好的。”

虞晴迷惑地望着周晚霁。

“礼多人不怪。”

周晚霁摸了摸鼻尖，沉声解释道。

虞晴皱着眉，愈发困惑。

两人之后又来到了表店，周晚霁依旧让虞晴试了几块表，然后慷慨大方地全部买了下来。

一路走下来，虞晴已经从最开始的疑惑变成了不可置信，她简直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思维方式，难道是她太没见过世面了？可转念一想，谁家见面礼这么批发呀！

“周晚霁。”

虞晴叫住他，眼神凌厉，带了点质询的口吻道:

“你买这些东西真的是要做见面礼吗？”

周晚霁静静望着虞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

“那你喜欢吗？”

“什么意思？”

虞晴心头一紧，试探问道，心底却好像已有了答案。

周晚霁靠近了些，笑容温柔又肆意。

“你不要告诉我你是买给我的……”虞晴不看他，兀自垂着头。

“是啊。”周晚霁大方承认。

虞晴唰地抬起头，疑惑不解地望着他:

“为什么？”

周晚霁眼底翻滚着晦暗不明的各种情绪，有些虞晴看得懂，有些看不懂。

默了默，虞晴听到他稀疏平常地语气道:

“就当补给你的新年礼物，为我，还有你父母都不在的这些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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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chapter 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