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迢迢 第250章 上原12

250

“国公想的不错，不过事实恐怕要让国公失望了。”钟凝雪一步一步地走来，虽是同孟廷邺说的话，眼睛盯着的却始终是陈靖。

做贼心虚的陈靖本就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又是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他竟是没有控制自己，一连向后退了两步。

这个举动看在钟凝雪眼里，不免觉得可笑，她道：“一想到我们大楚的天子竟然是个这样的人，我就不由觉得悲哀，你的胆量就如此之小么？”

大脑已经放空的陈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为自己辩解道：“我自然不是胆小，都是你们逼迫我的，吃了毒药、命悬一线的是我，自然是你们这些人理解不了的，你们又没有到过这样的地步！”

钟凝雪道：“但凡上过战场的人都不会说出这样无知的话来，驰聘沙场那才是真的命悬一线，只知吃喝享乐的你也有资格和脸面说命悬一线么？”

陈靖气结道：“你……，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钟凝雪道：“我作为大楚的子民，自然是可以向你提意见的，难不成你不接受，要做一个高高在上、自私自利、自以为是到底的人么？”

陈靖竟是笑了笑，说道：“难得你还拿我当大楚的天子。”

钟凝雪道：“”你确实以你的手段得到过，就是将来一日你到了地下，见到了先帝，也无法改变你曾经是大楚天子这个事实，但是承认不承认就不只是你说了算了。”

陈靖道：“你什么意思？”

钟凝雪告诉他：“你听我的话或许还有一条活路，不听，我们立刻转身就走。”

陈靖毫不犹豫道：“我听。”

钟凝雪命令他：“你将人全都再召回来。”

陈靖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钟凝雪道：“我要让大家评一评理，你的皇位，是大家共同认可的么？”

陈靖知道了钟凝雪是何意，她想让他在所有大臣面前承认他的过错，他忽然放声大笑：“你们好生厉害，竟真的将我逼到了这个地步，叫我不得不答应。”

陈靖一边说，一边无声淌了两行泪下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孟廷邺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他想提醒陈靖，即便他将真相说出，最后还是免不了一死，即便有解药，他始终是一个杀人凶手，是一个篡位者，又是在所有人面前承认他的罪过，怎么可能还有他的活路？

除非……陈靖将那些罪过安在别人身上，那么就只能是他和李存业了，钟凝雪不是一个是非不分的人，那么多人也全都不是大傻瓜，陈靖可能瞒得过他么？

孟廷邺不能提醒，因为有可能话还没有说完，赵延知或是凌霄立刻结束他的性命，为陈靖而死，好像不太值得。

可若是不说，陈靖要是将罪过全都推在他的身上怎么办，终究还是死，并且是被万人唾弃地死去。

陷入逼不得已要说出实话的人何止是陈靖一个，还有他。

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要抢在陈靖面前，率先说出真相。这是唯一一条出路。

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之后，孟廷邺突然放松了，这些日子他一直活在诚惶诚恐中，一面讨好陈靖，一面又不敢惹怒瑞王，厚着脸皮说一句，他确实是一个重要人物，可是为了自己的后路着想，他没有真正的偏向任何一方，造成今天这个局面也不是他有意为之，他至今仍是希望陈谦润和陈靖两个人能继续僵持下去，而不是这么快就分出结果来。

钟凝雪在这时问孟廷邺：“国公怎么如此沉默，是真的无计可施了，还是觉得不到你说话的时候？”

孟廷邺笑了一笑，那笑容十分沧桑，他对钟凝雪说道：“王妃这一步走得不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若是将时间再倒回到以前，想必我也想不到，不过有一个事情我是好奇的，郑临他不是背叛了钟侯爷么，他怎么可能又将你放了进来？”

钟凝雪道：“我也想问一问，他是良心发现还是一直以来是在利用国公，只是时间紧迫，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他，国公心中没有答案么？”

孟廷邺疲惫地摇头道：“已经不重要了。”

他看向了陈靖，道：“陛下叫人去安排吧，按王妃的意思，要再上一回朝。”

陈靖不满孟廷邺的命令，他突然向孟廷邺扑了过去，大声道：“都是你害的朕！要是今天出了事，朕定不饶你，要与你一同下地狱！”

孟廷邺没有挣扎，而是平静地告诉他：“我已经和陛下一样了，陛下不要冲动，若是失手将我杀掉了，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实在说不过去。”

陈靖松开了他，毕竟也是求生心切，叫人去将方才上朝的人全都叫了回来。

方才见赵延知和凌霄来了，大多避之不及，走的是极快，且有的办公不在宫中，自然是花费了一些时间，才将所有人都叫齐。

陈靖重新做回了他那宝座之上，他稍微调整了心情，已经是一个不慌不忙的模样了。

陈靖诚恳道：“朕将你们叫来，是想向大家承认一个错误，钟侯爷之死其实另有隐情，这件事情一直使朕感到痛苦难当，可是朕又不得不说，想必有些人已经了解到瑞王的兵已经进了城，朕这个位置马上就要换人来坐了，与其狼狈地叫人赶下去，不如主动退位让贤。”

那大殿两侧站的是朝中的文武大臣，中间站的是钟凝雪，赵延知和凌霄。

钟凝雪冷冷地打断了他：“请你挑着重要的说。”

陈靖道：“其实朕没有想过有一天朕能当天子，因为朕的能力比起朕的弟弟实在是叫朕羞愧难当，只是朕也有逼不得已的时候，朕的外公也就是现在的荣国公，他是一个野心十足的人，还有潭州的李存业，全都野心勃勃，这些事情全都是他们做的，朕只是他们的一个傀儡，想必众卿也知道，其实朝政实权是掌握在荣国公手中的，朕所有的事情全都听他的，朕也不得不听。”

对于陈靖的胡说八道，孟廷邺没有任何反应，他知道这些话钟凝雪也是不会信的，她也一定还有后招，李存业还在她的手中，只需要静静地等着，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自会有证明他清白的时候。

钟凝雪虽然在底下站着，却像是审判他的人，她厉声问道：“我父亲究竟是怎样死的？”

陈靖道：“是李存业下的药。”

钟凝雪问他：“是你指使的么？”

“我当时稀里糊涂的，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钟凝雪道：“你不如直接说你做了一场梦，一觉醒来白得了这么一个皇位，究竟是怎么得来的你已经全忘了，全是别人帮你办的，主意是孟廷邺出的，事儿是李存业办的，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你只是不劳而获的那个人，对不对？”

陈靖惊讶钟凝雪怎么知道的，他道：“对。”

钟凝雪笑了：“你还有真有脸说，竟是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别人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当和忏悔，若是这样还怎么让别人原谅？”

“不对，”钟凝雪纠正道，“即便你真的忏悔，我也不会原谅你，你本就是居心不正，有些错误是永远也不可原谅的。”

钟凝雪冷声问陈靖：“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事情的真相究竟怎样，若你不说，我也不是非要问你，毕竟当事人可不只是你一个，被你诬陷的孟廷邺和李存业他们都还尚在人世，他们长着嘴、会说话，自然也会为自己辩解。”

经过钟凝雪的提醒，陈靖才意识到他是被利用了，或许从一开始钟凝雪就没指望从他口中问出真相，她只是借着他的名义将所有人都召了来，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真相的，可能是……

陈靖猛地去望向了孟廷邺，只见他异常平静，对比他方才的疯狂，想必他已经有了自己胸有成竹的打算。

大殿之中鸦雀无声，无一人敢言，钟凝雪那般高傲的审问，无一人站出来说她这是对人不尊。

陈靖坚持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钟凝雪道：“要不要我将李存业叫上来，你问问他。”

李存业早已在殿外等候多时，与他一同进来的是秦臻，看到秦臻，人群骚动起来，秦臻来了，意味着那城门确实开了。

随着二人一步一步走来，又渐渐地安静了，李存业面向陈靖，承认道：“药确实是我给钟侯爷下的，但是命令是陈靖给的，主意是孟廷邺出的。”

即便李存业也将一个锅扣向了孟廷邺，孟廷邺也依然保持着镇静。

钟凝雪问李存业：“皇位他是怎么得到的，是先帝指定的么？”

“不是。”李存业始终十分平静，“是陈靖篡改了先帝的遗诏，真正应该做皇帝的人是瑞王殿下。”

陈靖对于这话，没有太大的波动，想必已有预料，而那一众大臣也早就预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却是在真的听到这些话之后，依然有一些动容，那可是骁勇善战的钟侯爷，大楚的骄傲，又想倘若瑞王不出手，可能真相永远就会被埋葬下去了，便是可惜又可恨的一件事。

众人以为陈靖既然没有反驳，承认了这个错误就算结束了，谁知这时孟廷邺却站了出来，他道：“事实不是这样的，我才是被逼迫的那个人，最主要的是先帝，他是被人害死的。”

作为一国之主被人害死，这可是大事一桩，竟然也能隐瞒过去，人群纷纷猜测这个人是谁。

还没有来得及仔细去想，便有了答案，因为陈靖蓦地从位子上坐了起来，指着孟廷邺骂道：“你胡说八道！”

孟廷邺依然很平静，他道：“我还没有说是谁，陛下为何就说我是胡说八道，难不成陛下已经预料到了我要说的凶手是你么？”

孟廷邺不管陈靖的怒视，环视一周，严肃地对众人说道：“先帝是陈靖设计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