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风烟 第35章 第 35 章

张掌衣迟迟不肯接过。

傅其琛道："张掌衣多想了，本宫怎么会将两匹毒缎送给你？这两匹才是本宫要送你的礼物，可张掌衣现在怎么不动呢？怕中毒吗？刚才掌衣以身试毒都面不改色，怎么现在却不敢看这两匹飞凤山海明黄缎呢？"

张掌衣没有办法，心一横，打翻了两匹锦缎。可惜还没有转身，两旁揽云宫的宫人已经将他牢牢制住。

张掌衣愤恨道："确实是我，只是奴才不知，嵘宾为何会怀疑我，锦缎上的毒，现在应该只会留在象牙席上。就算太医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出这丝线密织里的千花落才是。"

傅其琛神色自若，根本不看张掌衣，道："原来如此，那掌衣也确实算得上聪明，可惜了。”

可惜？

傅其琛指了指打落的明黄缎："张掌衣，你只顾得上惊惧，却还没好好看看这两匹明黄缎吧？"

张掌衣远远地看过去，突然他道："这丝……"

傅其琛看着这两匹明黄缎，带着丝丝惋惜道：“不错，其实论丝还是吴都的好些，也是宫中御用，可惜今年吴都遭了虫害，生丝质差，根本没法收用，所以本宫就做主让制造办采了一批闽州的生丝。虽然，看着与吴都的生丝并无差别，但是两相对比，就能发现其光彩色泽非闽州可比。”

“所以今年司设局用来包裹象牙席的飞凤山海明黄缎都是闽州的生丝，陛下的象牙席就是如此，但是凤尊的这匹出自于吴都，所以这绝不是今年的料子，你没法在司设局里下手，便只能藏了一块料子，在众人目光聚在象牙席上之时偷天换日。”

“司设局的人，长年劳作，双手粗糙，为了防止刮花明黄缎都会戴上手衣，而旁人最多也只会关心象牙席是否有损坏，根本没有人这样关注，包裹它的布料和木箱子，没想到给了你可乘之机。”

张掌衣，一语不发。

高寒道：“说吧，事已至此，你幕后的主谋到底是谁？可用这种料子的人不多，只要一批一批地去翻记档，便可以知道，你最好别耍花样。”

张掌衣笑了，笑得近乎疯狂：“原来如此，那嵘宾去查便是了，又何苦将奴才拘在这呢？只怕嵘宾自己也想到了，究竟是谁可以动用这批料子？尽管去抓啊。”

“不可能。’傅其琛敛了目。

张掌衣怜悯的目光看着傅其琛：“怎么不可能？你以为他现在与万里黎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就是真的吗？奴才明白的告诉你，这件事情就是他指使我这样做的，不然奴才怎么敢犯下这诛九族的大罪？”

“你如此言之凿凿，这是笃定了本宫会受制于你？还是不敢动你？”傅其琛终于正看了他一眼，他俊秀的脸上明明还挂着笑，却让张掌衣心惊。

“不过你要知道，本宫最恨有人拿傅家做文章。高寒，将他压下去，本宫不要他说话，但也不要他死。”

“是。”

此时，灯火通明的紫宸殿内乌泱泱地跪了一排太医。

万里黎端坐于凤座之上，阴沉沉地看着她们：“各位说一说吧，凤尊的病到底有什么奇怪，让你们竟然众口一致，脉案之上都认为凤尊身体虚弱，久困乏力，查不出毒？”

太医们纷纷异口同声道：“臣等才疏学浅，未曾发现凤尊中毒。”

嗯？很好。万里黎紧闭双眼：“好得很，这般异口同声，都说太医院太医们面和心不和，喜欢排挤他人，朕一定要让他看一看。”

“不过既然太医们都有着一样的医术，那想来众志成城，定有其办法，朕刚才让白衣落下了一些千花落的粉末，待会儿朕就给你们抹上，朕想看看太医倾尽全力，能不能把这千花落的解药做出来？”

众太医连忙跪下，竞相告罪：“此毒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故才耽误了凤尊的病情。”

“臣从未见过此毒，不知道此毒危险。”

“臣冤枉，臣冤枉。”

……

万里黎淡淡的挥了挥手："是吗？瑞宁，千花落准备好了吗？就给这位头磕得不停的太医抹上，也让其他人好好想想，再来回话。"

见众侍卫围上来，众太医肝胆俱裂，纷纷求饶。

见他们这般，万里黎点头："那好，既然如此，那朕就问你们一个问题，凤尊的脉象，以前是不是见过？"

太医们面面相望，不发一言。

确实，宫中的太医各自出于杏林名家，虽然是得到了世家举荐，才能入宫侍奉。但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医术也是出挑的，怎么可能见到如此症状。也不讨论一下，尝试配毒，配制解药。就统一推到学艺不精，未曾察觉，连脉案都写一样。

"微臣，微臣有罪。”一位年轻太医匍匐上前。

“有罪？你罪从何来？”

太医颤抖道：“凤尊的脉象，微臣确实看过记载，只是那已经是几年前发生的事情了，微臣……微臣将此事淡忘了。”

都这个时候还在掩过饰非，幸好这些年，没让太医院看病，可见太医院不堪大用：“那有记载的都是谁？”

这位年轻些的少女医官，忍不住这些年来的煎熬，终是脱口而出："是先帝的十皇女，十五皇女。"

大坝决堤，一个个名字从多年前的脉案里翻出来，像是翻开了太医们藏在心里的一页页罪状。

“十三皇女。”

“十一帝卿”

“十四帝卿”

……

“朕的皇妹皇弟？包括五年前病故的十三皇女万里岚？”万里黎一惊！

对万里岚，万里黎有些印象，当时万里黎刚刚进京，虽然立有大功，联合傅家等人与瑞王斗得旗鼓相当，但毕竟先帝依旧不喜欢她，眼见在先帝面前实在讨不到好，不想错过了打击瑞王的机会。

于是万里黎和傅家不止一次把主意打到了那些年幼的皇女身上。

其中万里岚是先帝最小的一位女儿。

生父人微言轻，虽然曾经是姚贵君身边的内侍，为姚贵君做了不少事。但是万里岚乖巧，生父张贵人无家无势，是个极好的人选。

万里黎也动过主意，想要扶她上位，自己做摄政王。

可惜没过多久，万里岚意外摔断了一条腿。

有残之人如何继承大统，万里黎心中叹惋，只能吩咐宫人好好照料。

后来瑞王密谋陷害于她，被她抓住了把柄，反将了她一军，姚君亡，姚家四分五裂。瑞王满盘皆输，谁知瑞王竟然还不死心，居然举兵入宫，被她发现后赶到宫中的上书房。

当时小皇女小皇子都在那读书，她想挟持一位，逃出宫去，众皇女皇子都跑开了，唯独万里岚有腿疾，所以落后。

她挟持万里岚要走之时，万里黎眼疾手快，一箭将瑞王射落，但万里岚站立不稳，随瑞王一起跌落假山，瑞王当场摔死，万里岚却救了下来，只是没过多久就开始陷入昏迷，再过几日便是便传出了死讯。

她一直以为是当时万里岚受惊，或者是救援不当，也曾痛惜过那个可爱的孩子。

只是，当时正是万里黎和瑞王遗部斗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她当时一直在忙宫外的事情，也听说过有皇女皇子相继病故，但宫里有尚尊和先帝在，她自然管不到，看来这件事情或许和她还扯不开关系。

万里黎皱眉，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一位太医涕泗交颐：“回禀皇上，五年前，当年十三皇女辞世之后不久，宫中皇子皇女相继病故，太医院毫无办法，于是有人传出，是因为十三皇女冤气难平，导致众皇女皇子也有着同样的症状，这是十三皇女的诅咒。原本微臣也是不信的，只不过皇女皇子们，皆是贪睡，随后口吐鲜血而死。这症状实在相似，当时太医们也是集思广益，但实在是力微，于是……”

“慢着，你们说十三皇女也是和他们一样，中了千花落？怎么可能？万里岚当初不是被废瑞王给害死的吗？"

太医一个接一个地袒露真相：‘确实如此，当初十三皇女救上来之后，就昏睡了，我们一直以为是受惊，就开了安神药。但正如那位白衣所说，十三皇女醒过来三次，但第十日的时候，十三皇女一口鲜血吐出来，便亡故了。从十三皇女逝世之后，先帝就杀了侍候的太医甚至曾经伺候过十三皇女的医士医婢全部处死。可接着，先帝听闻此事就大病一场……”

太医顿了下，作为一名大夫，病人救不下，怎么会不心痛，只是先帝残暴，而自己也是人，也想活啊。“接着宫中皇女皇子接连生了病，都是一样的症状。臣等实在是无法……就在这时，传出十三皇女，冤魂不消，拉走其余皇女皇子们……，然后……”

若是先帝知道，太医们无能才导致宫中一连五六个皇女皇子被害，只怕太医们都得陪葬。太医们便统一说辞，脉象无异，只是贪睡。更加坐实十三皇女冤魂不消，诅咒其余皇女皇子的谣言。

而当时各位皇子皇女的父族不是被瑞王连累，就是牵扯进前朝党政，宫中内乱，先帝又无心看顾，太医们就这样得过且过，假借十三皇女的冤魂继续混日子！这事竟然无人无力去细究，其中是非就这样一直湮没至今。

?良医医其未发，纵然医术不精，可她们连澄清都做不到吗？可恨！

思贤阁内，张昌浩在漫浩无烟海的书籍之中待了两个时辰，劳形苦心。

他怎么能放心沈一诺一个人出来，只能相陪。

突然，沈一诺抓起一本书，惊喜道：“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