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风烟 第22章 第 22 章

参加选拔的女童，大多都是**岁，而最引人瞩目的就是陈家的嫡孙陈清语。她的祖母本是先帝皇太女，后又被万里黎追封为楚惠帝万里璟的老师，曾辅佐过两代帝王，只是可惜后来她的一位弟子牵扯到朱雀大街血案之中，她只上书一次为弟子求情反而惹怒了先帝，先帝震怒，才将她贬去了西南，不久她就上书辞官。

这次得陛下御笔亲旨，特地让她迁回京中，带家中子女参与选拔。

儿童的世界有时候比成人更残酷，如她一般，年少成名之人，总是受到颇多瞩目，或许有人会感慨，幼苗初长成，但更会有人想要摧残刚刚长出的软弱的枝干和纤细的茎叶。

这时，一对青衣宫女，来为众人上茶，茶水滚烫，就在宫女要退下之时，地下有青砖不平，一位小宫女突然一个跌呛，就要向前倒去，手中的热茶径直的往陈清语泼去，陈清语大惊失色，可左右都是她的友人，事发突然，两边的人竟然没反应到要避开。

就在滚烫的茶水要泼在陈清语的手上之时，一道绿衣身影推开了宫女，滚烫的茶水泼向冰冷的地砖，氤氲片刻的白烟，虽然茶水还是泼出去了大半，但丝毫没落到陈清语身上，只是还有小部分落在绿衣女童的手上，她白嫩的手上瞬间起出一连串红泡，伤势并无大碍，只是触目惊心，只怕今日不能写字了。

陈清语，连忙上前，牵起她的手，担忧道：“你没事吧？”

绿衣女童不过才六七岁的年纪，生的玉雪玲珑，但白嫩的小手上鲜红的血泡却尤为显眼，此刻禁不住疼，眼泪，一滴滴的流过脸，声声哭声颤动人心。

陈清语旁边相熟的同伴，忍不住斥责道：“你怎么当的差？”只是可惜，人微言轻，一个内殿宫女赶来训斥了那小宫女几句，就作罢了。

陈清语旁一个女孩连忙上前，惊讶的问道：“这手伤如此严重，等会笔试怎么办？”

见不少人围了过来，绿衣女童害羞似的渐渐止了哭声，说：“这茶水若是全扑到姐姐身上，只怕是好大一片伤口呢，如今只沾了这么一点点已经算是很好运了。”

陈清语连忙道：“我这手上还有些银子，请人找个御医过来看一看，快的话，还来得及。”

绿衣女童含着眼泪道：“我不像众位姐姐一般，我才疏学浅，甚至都不认识多少字。原想着今日在圣上面前不出丑，已算好运了，如今竟然伤了手，可见是天意如此，又何必在皇上面前丢人现眼呢？还是算了吧。我去找公公递个条子便是了，也不必费心。”

随后又说“奚月便在此，祝各位姐姐今日蟾宫折桂。”

陈清语惋惜道：“原来你叫奚月啊，名字真好听。”

不少人为奚月惋惜，却有几个女童偷偷的想，若是今日受伤的是陈清语该多好。

奚月的请辞刚刚说完，一道铜锣声罢，笔试要开始了，女童只能离了茶室，前往笔试。

陈清语忍不住回头，见奚月甜甜的笑着向她摆了摆手，觉得心中像是被小猫软软的摸了一下。

就在陈清语转身之后，奚月由宫女扶着出了茶室，就收了笑脸，向内殿宫女送去一个厚厚的荷包，笑道：“今日多谢姐姐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内殿宫女在上书房平时只是个传话的，没机会得赏，见到这个荷包，喜笑颜开，让人送奚月出去。临走之时，奚月还朝地上跪着的那位宫女扔了一锭银子。

一个时辰后，上书房内，笔试胜者已出，陈清语果然得了第一名，除了她两个朋友，还有其余的七个小女孩。

万里黎也没别的好问，就拿她们试卷上处不详之处提问，卷上早有人在上面写的批注，一一问过去。这些女童果然都是书香世家，小小年纪，对答如流。万里黎满意的点了点头，打算就定下这十人。

这时，却传来外殿传话：“溯君到，”

万里黎一惊，立即招手道，快让溯君进来。

不久，洛修越走了进来，他今日穿了一件山岚色长袍，外系白锦云纹披肩，披肩两边点缀了长长的玉璎珞，随着从上书房外步步走来动作，玉璎珞微微摇曳，他修长身影像秋日静谧的的湖水一般温柔。但当阳光透过上书房的格栅，映在他的脸上，那双清浅的眼睛，仿佛漾开潋滟波光。他上前行礼，未语先笑，那笑意便入了万里黎的心里。

多日不见，万里黎见他也觉得欣喜，起身扶他起来，安排宫人赐坐，洛修越微微一笑道：“正值桂花开放，臣侍让人做了一些桂花糕，特地送来一些给皇上尝尝，不曾想皇上今日在考教太女伴读，不会打扰了陛下吧。”

手下的人将一个食盒献上，瑞宁连忙将食盒接过来，洛修月则看着桌案上卷子，温柔道：“笔试已经结束了？不知道皇上选了哪几位？”

万里黎顺手就将那十人的卷子给洛修月递了过去：“你母亲原来也是上书房讲师，想来对这些也很是熟悉，你也来看看，这些孩子答如何？

洛修越接过文章，开始细细翻阅。一会儿抽出几张卷子，赞赏道：“这几人的文章诗词，融经典之范，集子史之术。让臣侍眼前一亮，不知道可否让臣侍见见？”

万里黎随意的点点头。

洛修越唤了几个孩童上前，指着卷子上的文章，问了问些问题，前面几人倒也流畅，等到了最后三人时，却出些状况。

洛修越拿起一份卷子问：“这第一题论，你开篇写的不错。你这么小，居然也读过这位上大夫的诗，真是不错，可否将这一节背来听听？“

那女童支支吾吾半天，不曾背出。

洛修越也不为难她，换了下一份卷子：”这是上大夫笔下九殇，用来点题也算是新颖，你倒很有巧思。”

女童连忙跪下谢洛修月赞赏。

洛修越脸上却笼起一丝无奈，随后道：”本宫久不读上大夫的诗，说错了。这一篇不是九殇，而是九颂，怎么你是不知？还是不敢反驳本宫？“

还没等洛修越接着问，另一名，女童就已经胆战先一步跪下了。

洛修越也不忍，静静看着她们道：”怎么你们三人都喜欢用上大夫的诗，却只得其一言半句？引用的倒是恰当，只是其它的却一概不知了？“

万里黎冷冷问：”或许有人可以跟朕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上书房众人一时都惊住了，从评卷的师傅，参选的女童，到侍候的宫人，一批批跪下。除了这样，众人不知如何平息圣怒，万里黎的脸色生硬，如秋日冷霜，令人生寒。

特别是沈家推荐的师傅，一把年纪，膝行上前，身子摇摇欲坠，几乎要昏过去。

洛修越也跪下了，温言道：”陛下息怒，选拔仓促，为了文章好看，在笔试之前，打听打听师傅的喜好，多准备些名家良言，润色一二，也是常事，可您看其它女童不也答得挺好吗？“

万里黎面色稍缓，命众人起身，然后看向三人：”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会这些，背的了诗，也学不了为人。你们陪在太女身边了，朕怎么能放心的下？将这三人从名册上划去吧。“

万里黎沉吟片刻：”至于其它人……“

洛修越看着万里黎，眼睛里有着让人静静听他倾述的力量：”陛下，臣侍有些想法，不知道陛下可愿听听？“

”你说“

洛修越轻声道来：”臣侍以为，在文华殿中陪伴太女，自然是要以文采当先，今日，虽只遴选了七人，但她们文采斐然，入文华殿之后，还有少傅亲自教书，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可是品性却是重中之重，陛下不如叫剩下的几人上来问问话，看看为人处事，言语谈吐，就算文采不如这七人，但在太女身边，也让人放心些。“

万里黎点点头：”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若是只问文采，那历代的帝王岂不是都成了大儒？叫剩下的人过来，我和她们说说话。“

见事态急转直下，陈清语心头一动，忍不住上前行礼，道：”皇上若只想招人说话。刚才在茶室中有一个女孩，因为受伤了，无缘得见圣颜，不知可否给那位女童一个机会？

万里黎有些惊奇，见是陈清语问道：“怎么回事？”

陈清语将刚才的事情一一告知。

万里黎点了点头：“就算学识不佳，但性子倒是不错。”随即转身吩咐：“瑞林，安排人去司医局看看，将那个女童唤来。”

没过多久，奚月便进了殿，只是一扫刚刚在小房间内灵动活泼的气质变得有些畏畏缩缩的。

奚月哆哆嗦嗦的跪下，结结巴巴行礼：“民…女参见见见…陛下，陛陛下万福福福…"

万里黎虽然觉得小姑娘心地不错，但只不过是面圣而已，怎么还怎么如此胆小？但还是卖了陈家一个面子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问道：”你叫什么？是哪家的孩子啊？“

奚月继续回话：”回……陛下，民…女奚奚月，祖母是是…原吏部侍郎，这次得陛下怜悯，得以再次入京。“

洛修月却很是意外惊道：”你是奚月？哪个奚哪个月？你的祖母是不是奚微之？“

奚月很是惊讶，不知道深宫的郎君怎么会知道自己祖母的名讳，还是点头称是。

结果不仅是洛修月，就连万里黎也忍不住轻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