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辰端起面前酒盏,轻抿一口,终于开口。
“殷思,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此言一出,殷思双唇颤而无声出,唯剩眸中不可置信般的错愕。
承晚今也先是一愣,而后扬起脸,再难掩笑意,“哈哈哈......今日果然没白来,本王竟听着了全大苍最好笑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好笑,当真好笑。”
巫辰见承晚今因自己的话笑个不停,心里万般的莫名其妙,眨眼不解,“笑什么,你有病吗。”
承晚今开出的条件还算不错,巫辰已多年未接触制毒,上次为殷思解毒时倍感生疏,若有活人可供巫辰试毒、炼毒,再好不过了。
可若夜晚入梦时,无人相伴,巫辰指不定又会失手将谁误伤,或是直接杀了。有殷思挡在前面,是挺好的。
承晚今勾唇道:“哈哈哈哈......殷思,你怎么不早说,巫姑娘竟然这么好玩的。和这般有意思的人说起话来,确实舒心。”
殷思已然将怒意收起,难解的忧思才下眉头,却上心头,那股酸劲直往上涌,不自觉侧目观察着巫辰的表情。
李鹜道:“殷兄,你......你别光顾着憋屈了,她的意思,好像是想和你好的,甚至还在好好问你意见呢。”
心思被拆穿,殷思无奈撇向李鹜道:“我没憋屈。”
承晚今执着怪异语调道:“溯理,你不应谢我吗?如此一激,倒显得并非是你一人在自作多情了。”
殷思严肃道:“承晚今,你若是专程来逗巫辰玩儿的,趁早滚远些。”
承晚今道,“这便暴露本性了,说不过我,竟开始骂我了。”,语气更添阴阳怪气。
承晚今见殷思那儿再没好气,转而问向巫辰:“巫姑娘,我方才说的条件,究竟是哪一条,令你心动了?”
巫辰歪头疑惑,不知如何算是心动。
殷思语气平缓,耐心解释道:“巫辰,他问哪一条,让你觉得他并非一无是处。”
承晚今道:“哈?人身攻击?你这样问,她便能听懂了?”
殷思道:“是,就是人身攻击,你应得的。”
承晚今道:“李鹜,你听到了吗?殷公子得知巫姑娘想和他好,整个人都硬气起来了。”
“哈哈哈哈......”,李鹜也于一旁憋笑。
巫辰只觉得面前这几人斗嘴斗得极为无趣,皱眉冷言道:“试毒。”
承晚今轻咳一声后,似是暗示:“哦......原来是喜欢试毒的。”
殷思小声在巫辰耳边道:“我也可以给你试毒。”
“你不是怕我将你毒死吗。”,巫辰听后竟未失了耐心,也趴在殷思耳边小声说话。
殷思因她的反应稍稍一愣,道:“你小心些就好了。”
两人就这样,一人一句,有来有回得虚声说着话。
巫辰道:“总会失手的。”
殷思仔细问道:“有后遗症吗。”
巫辰答道:“不孕不育。”
殷思震惊道:“......真的假的。”,竟有些不舍得。
承晚今不识趣得打断耳语,道:“咳,桌上还有人呢,这便说上悄悄话了,殷公子一个未成婚的竟然怕不......”
殷思组织他继续说下去,“承晚今!”
李鹜好奇地问着:“殿下殿下,他怕什么?快告诉我!”
“咳......”,承晚今也学着说悄悄话的动作,正要告诉李鹜。
殷思道:“承晚今!!”
承晚今无奈,“殷公子好像不让我说,有机会悄悄告诉你。”
“好吧......”
巫辰不想再听人说废话,用手肘戳了戳殷思。
殷思会意后,道:“今日来问正事的”,转而问向李鹜,“李鹜,你查的如何?”
李鹜道:“对!正事正事......那日于醒淑楼,刺杀我大哥三哥的女刺客,按殷兄所说,托人细查了她的身份,可以说是平平无奇!那女子原只是燕庭卖剑器的商户之女,不知家中是出了何种变故,此女流落在外后便以接单刺杀权贵为生,前几月才以假身份混入的醒淑楼。”
殷思追问道:“从何处接的刺杀命令?可有组织?”
李鹜道:“这便是奇怪之处了,未查到有任何组织。”
“这是大理寺处,审理多起相关案件的供书,已于献都内活捉了许多同样的‘闲散’刺客。这些权贵,竟皆是在私下自行招募刺客,然后互相刺杀。”,李鹜说着将供书交于殷思查看。
殷思看后蹙眉道:“这未免也太假了......”
李鹜指向供书上的内容,“可足足近几十起已破获的刺杀案件,皆是追根溯源过后,有理有据的普通仇杀案。”
随后看向巫辰,问道:“至于巫姑娘为何会被认成那名女刺客的同党,应是你的名册内也记录着,你是燕庭人,是吗?”
巫辰道:“是。”
殷思疑惑道,“怎会......燕庭,竟还是与皇后有关?”,而后便猜测起当年,将巫辰神不知鬼不觉送到缙华堂的,也有可能是皇后。
承晚今勾唇轻笑。
李鹜问道:“殿下,您......这是何意?”
承晚今不紧不慢道:“可不止是与皇后有关,大苍燕庭,与宣州相近,宣州最出名的地方,叫符禺岗。”,稍停顿片刻后,问道:“符禺岗因何出名的?”
殷思闻言,已知承晚今是联想到了致使展家被查抄的符禺岗,因不愿再多透露巫辰身份,未接下话茬。
李鹜思索后,道:“符禺岗是全宣州最乱的地方了......与天隆国接壤,边境处常年战乱,多年来一直是难民、流民不断的。且多年前符禺岗不是查出......”
殷思打断道:“符禺岗边境,一直是殷家亲兵卫在守,常年最层出不穷的乱子,便是买卖人口。”
李鹜道:“买卖人口?买卖哪儿的人?”
殷思道:“问题便出在,不知是哪儿的人,似是凭空出现的。”
巫辰看向殷思,道:“应是燕庭的,从天隆国,逃到燕庭的。”
李鹜道:“这.......可这天隆国未与燕庭接壤啊。”
“只是表面看起,来没有接壤。于暗处,却相连。”,巫辰垂眸,缓缓道。
李鹜问道:“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巫辰未有回应,巫辰生母便是燕庭人,且她父母的故事,她听过无数遍,当然知道。
承晚今笑道:“嗯,挺有意思的。我于天隆国待过八年,驻守边境的殷家亲兵又与殷思密不可分,巫姑娘是燕庭人。若是在旁人看,这燕庭与符禺岗出了什么事,倒像是我们三人联手做的。”,而后反问,“李鹜,你觉得像吗?”
“额......那要再查查吗?查皇后?”,李鹜自知难以回答,便岔开话来。
巫辰道:“不必了。”
“哦......”,而后李鹜似是想起了些什么,道:“殷思,你上次不是问我‘荔平案’吗?这个我擅长讲,想说些轻松的......”
因是相关皇室事件,李鹜询问承晚今道:“咳......殿下,我可以讲吗?”
承晚今道:“嗯,我也爱听故事。”
李鹜讲嗓一清,随手拿起桌边素扇,轻摇间,故事娓娓道来:“要说荔平案,其实就是两枚荔枝,引发的血案,那叫一个惨绝人寰,掀起了大苍建国以来,最大的腥风血雨!从前,有一大户人家,家主生有两子,就叫他们——老大和老二。老家主过世后,老大继承正统,做了新家主。可是不料,天有不测风云,老大年岁未过三十便早亡去世,其子年幼,当不了这个家的主人。”
“于是寻来了老二,再继承大统,你们知道了吧?这皇位......呃......这家主之位,不给儿子当,给了弟弟当,就是容易出现许多麻烦的。”
“原本这一家还是其乐融融,相安无事。”
“怎料,那早亡老大的儿子长大后,突然琢磨过味儿来,觉得不对,要抢回本应属于他的位置。可是这会儿已经晚了!家主之位都传到老二的儿子手里了。”
李鹜将手中扇子猛地一合,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继续道:“于是,他将心一横,反了,直接杀了老二的两个儿子,也就是他的两个表弟,大表弟和二表弟。”
“为了安抚百官,也为名正言顺,他并未打算直接登上家主之位,而是欲扶持一位傀儡家主,借机掌权......”
承晚今道:“打断一下,不知你说的这位傀儡家主,是我父亲?”
李鹜抓了抓头,面上带些尴尬,道:“额.......是.......冒犯了殿下,正是先帝。”
承晚今笑道:“无事的,请继续。”
李鹜压低声音,环视在场几人,道:“这造反的,便是当年谁人听了都害怕的摄政王。”
“‘荔平’便是出于此处了,摄政王拿出两枚荔枝,让大表弟和二表弟的三名子女自己选择,有荔枝吃的将被软禁,没有的则当选为傀儡家主。”
“二表弟之子成了傀儡家主,多年后......咳咳,此处,便是重点,受我的老爹——监察御史李御野相助,杀了摄政王,夺回天下;也成功救出了已被软禁多年的,那位大表弟的一子一女。”
巫辰问道:“颐王呢?”
李鹜解释道:“他就比较幸运了,颐王生得晚,且当年是被养在了世家冷家,躲过一劫。荔平案后,大苍五世家也跟着局势变动,东方氏主系皆被杀光,唯留下以国公东方诺为首的旁系一脉大受重用;冷氏也因救主有功,跃升世家之首;殷氏......呃......殷兄我能说吗?”
殷思道:“说。”
李鹜道:“殷氏男子只出武将,女子多.......多出皇后,从不参与党争,未受任何影响。”
“世家张氏本是势力最盛的,却因站了摄政王那边,摄政王党派遭清算后,张家彻底覆灭。”
“展氏历代不是宰相便是高位权臣,从不需站队,是皇室争相拉拢的,只是后来不止怎的竟突然间站队了当年的东宫......”
殷思手边酒壶坠地,“哐当”声响,酒液四淌。
“诶......怎的这么不小心......”
一旁的姑娘忙上前,道:“不劳烦公子,放着就好,我来清理。”
“有劳了。”
“公子客气了。”
殷思对李鹜道:“手抖了,下次赔你一壶。”
李鹜爽朗一笑,瞬间忘了刚才的话题,道:“好!这可是你说的,下次可要请我喝个最贵的!”
冷时俊走近,先闻其声,后见邪笑浮面,似是藏祸心,道:“什么最贵的酒?殷公子能一同请我吗?”
冷时俊身后跟着一女子,一袭锦绣华服,绫罗绸缎在身,尽显雍容华贵。
一旁侍女姑娘见两人,忙问好,“大人好,冯夫人好。”
冯夫人为献都多数花楼的东家,她本人便姓冯,却一直被称呼为夫人。年纪已有三十,保养得极好,笑靥含春,似可惑众心。
冷时俊依旧自顾自道:“听闻殷公子前些日子被革了职,如今又是闲人一个了?果然不出所料,殷公子一闲下来,便是逛遍花楼。”
承晚今道:“冷公子,你还未看出来吗?此处,无人愿意理你。”
冷时俊道:“哈......您不说话,我都没注意呢,颖王殿下怎么上这儿来陶冶情操了。”
而后撇向殷思身旁的巫辰,无礼道,“嘶,这不是上次那位女官吗?还是殷公子日思夜想,求陛下赐婚的那位美人儿.......”,说着正欲将手伸向巫辰左肩处。
殷思掐住冷时俊手腕,阻止他后续的动作,道:“冷时俊,你若不是想找死,就滚远点儿。”
冷时俊再开口扔是秽语连连,说着瞪向殷思道:“你女人瘦成这副样子,要什么没什么,与我新妇相比,差得......”
殷思右臂一抬,直直地朝冷时俊的脸面掴去。
再看时,冷时俊已横躺在地,仍在喊着:“你他妈算是个什么东西?殷思,你,是姓殷的吗?”
李鹜不解,“什......什么意思?”
冷时俊道:“诸位没听说过吗?这位殷公子,与殷家大名鼎鼎的闵国侯,不是姐弟,是母子。”
殷思抬手便将足有过百公斤的冷时俊拎起,将他径直拽向廊柱边,怒道:“你,找,死。”
冷时俊此时过半身体已悬于半空,醒淑楼的楼台足有百十米高,摔下去,不死也残。
冷时俊仍在挑衅,“哈哈哈哈......殷思,你若是不怕——你与你姐姐那些丑事公之于众,就把我扔下去。”
冷时俊紧盯殷思的眼睛,咧嘴猥琐笑着,“你敢吗?”
殷思正欲施力动手,却见冯夫人手持钗饰,朱钗尾端尖细,正抵在巫辰右手筋脉处,而后对殷思道:“殷公子,您别手抖,不然,这位姑娘的右手,便废了。”
巫辰瞬时接按住冯夫人的手,朱钗尖端直直扎到上自己的手背。她又看准时机,见冷夫人慌神间夺过朱钗,换手后将其抵于冯夫人的面颊。
巫辰最厌被威胁指使,淡淡道:“殷思,将他扔下去。”
冯夫人道:“巫姑娘。”,巫辰回身间香气忽至,冲鼻而入,顿感头晕目眩,但怪异的感觉于瞬间又消失不见。
咻——————
顷刻间,利箭破风,未及反应,第一支箭已射进屋内。
“!!!”
是直奔坐于窗边的承晚今而来。
巫辰目光锁定空中飞箭,她足尖轻点地面,借力腾空而起,精准地踢在箭身之上,那箭受力改变方向,擦过承晚今鬓发后,钉入身后的木柜。
李鹜反应过来后忙将承晚今拉到安全背窗的位置。
巫辰借着这一踢之力,在空中旋身,回身间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无措。
“殷思!躲开——”
第二支箭。
是朝着楼台外的殷思,箭头对准太阳穴的位置,分毫不差。
巫辰手一扬起,短刀离手,周遭空气被寒刃撕裂,欲将射向殷思的箭矢打飞。
自诩准度从未失手过的巫辰。
失手了。
霎时间,短刀未触及箭矢分毫,而是顺着弧光,只划破殷思眼角的皮肤。
残红染雪。
空气凝结停滞,唯可见他眼角旁,血珠渗出后,随风飞落。
常于眼角滑落的泪,今日,成了血。
只是一瞬,于巫辰而言,却似千年之久的怔忪。
「殷思,怎么办。」
「你别死。」
文中的“难解的忧思才下眉头,却上心头,那股酸劲直往上涌”中的“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出自北宋李清照的《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本章较长,已入大事件,今天的对话内容交代了蛮多重要信息。咳咳......下章将会有作者最爱写的感情戏,是的,我虽然写感情戏的时候会很不好意思,但其实我超爱写!!!!!二十几章的时候甚至觉得感情戏写的是不是太多了!!!!!宝宝们还喜欢吗!很希望得到反馈和留言的,真的会开心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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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本书我其实悄悄约了很多张不同的书封,还在纠结要不要换,这两天可能会放到人设卡里面,可以帮我选选吗?~~~~~感谢阅读~~~~~~~~
快哉快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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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