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祈月已经给了他答案了。
郭守燕牵着她的手走在路上,从来不曾有过的踏实。
月夜鱼龙舞,良宵携佳人,纵有千种风情,不敌侧畔意中人。
他有些食髓知味,一路上光顾着低头看韩祈月,就盯着她,走路险些撞人。韩祈月被他盯得有些受不了,推了他一把:“别老看我。”
郭守燕拉了拉她的手,把她拉得离自己更近:“我就要看着你,我不看你看谁?”
韩祈月将头扭向另一边,不理他。
郭守燕抿嘴一笑,在她的发心印上一个吻。
韩祈月惊讶地转头,见郭守燕笑看着她,情难自抑地脸红:“我们俩现在是男装,你……”她环顾四周,见无人在意他们,松了口气,小声抱怨,“你做什么呀……”
美人在侧,是个男人都忍不住。郭守燕牵着她又走进了小巷子,将韩祈月圈在自己与墙之间,他咽了咽口水,低头看着她,韩祈月眼眸晶亮水润,郭守燕轻声道:“我还想亲你。”
韩祈月“噗嗤”一声笑出来,斜眸看着他,调侃道:“没想到啊,明州城的郭二爷……竟是个……”
“竟是个什么?”郭守燕有些着急又有些赌气。
“青瓜蛋子……”青瓜蛋子才食髓知味,按捺不住呢。韩祈月声音极小,还忍不住笑意,听得郭守燕不服气。
“我……我……”郭守燕语不成句,极力地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却发现韩祈月说得就是对的,他一嘴贱,“谁,谁说的?我才不是什么青瓜蛋子!”
韩祈月瞥了他一眼,努了努嘴:“哦,原来方才那样生疏,是装出来骗我的。也是啊,郭二爷流连花丛,红颜知己多了去了呢,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懂呀?”说罢,她拂开郭守燕的手就要走,被他又一把拉了回来。
郭守燕揽着她的腰,急了:“我气你呢,我才没有那样。柳之源他们才那样呢!”
关键时刻还是卖兄弟最靠谱。
韩祈月又问:“哦?是吗?”
郭守燕郑重其事地点头:“嗯,我没骗你,我若骗你,我……我,改明儿,让我所有的营生都亏空!一个字儿都不给我留!”
韩祈月没想他会那么认真,连忙捂住他的嘴:“我不过逗逗你罢了,你做什么说这种话!你那些营生是你好不容易做起来,哪能随随便便拿来立誓?”
郭守燕见她不再计较自己的曾经,笑逐颜开,双手环抱着她的腰,笑道:“我不在乎,只要你开心,不再怨我了,管它什么营生呢!何况这生意也是人做起来的,今天亏了,我明天就能把他赚回来,一点儿都不怕!”
韩祈月失笑:“合着你就是逗我开心。”
郭守燕有些委屈,他低下头,额头贴着额头,低声道:“我与你说过的话,句句都是认真的,你不要不信我。”
韩祈月听见郭守燕的语气有些心疼,又有些内疚,捧起他的脸安慰道:“我没有不信你。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的。”
郭守燕听她说这话,心花怒放,凑上去就是亲,好似在尝一块甜糕,先咬一口,里头的甜味沁了出来,他再一点点去品味,唇齿留香,怎么也品不够。
韩祈月被亲得迷迷糊糊的,侧开脸想推他却被抱在怀里动弹不得,郭守燕又吻了吻她的耳垂,喘着粗气,怀抱又紧了几分。
韩祈月伏在他的肩头,轻声道:“守燕,我不管你曾经如何,是有几个红颜知己,有多少女子为你所倾倒,从今往后,你只能看着我一个人。”
郭守燕闻了闻她的发香,身心愉悦,回答:“好。那我也不管你与赵伋了,反正从此以后,你只能是我的,任谁来抢我都不放手。即使他明王殿下再来,我也不放!”
韩祈月对男女情.事超出寻常闺秀的熟稔已经让郭守燕心里醋得发酸,他不愿讲不愿问,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与赵伋曾经的亲事——他们曾经也似这般密不可分,赵伋曾经也定是将韩祈月抱在怀里做过他如今在做的事情。
想想就生气。
郭守燕气鼓鼓地埋在韩祈月的肩颈之间,略带脾气地埋怨道:“你为何要离开我们家,又为何要去找他?他能帮你做的事,我不能帮你吗?我不喜欢你找他……”
韩祈月像安抚小狗一般摩挲着他的背,解释道:“我去找他是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不适合再在明州待下去了,会牵连你们的……他又是明王,多少能帮我们挡着点事儿。你看,惠卿之后,是不是也没有弹劾你爹了?”
郭守燕恍然大悟:“那件事……是你?!”他虽不知事情详貌,但也从父亲的只言片语之中了解了大概,不承想竟是眼前人在千里迢迢之外帮助他们。
他一时情难自禁,捧起韩祈月的脸,心中震动感慨,小心翼翼地,带着微微的颤抖去吻她:“谢谢你。”
韩祈月拿鼻尖蹭了蹭他,笑骂道:“呆子。”
二人又亲昵了良久,最后还是韩祈月不想浪费庙会游街的时间,再三推开他才罢休。郭守燕好似一块狗皮膏药,黏在她身边就不走了。
韩祈月拧了拧他:“那么多人呢,你离我远点。”
郭守燕碍于他们俩现在的装束,怕一会儿遇见同窗说不清楚,只好与她保持一点距离。
韩祈月迎着冷风吹散方才的燥热,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春喜班的人的?还接济了他们,你带了那么多钱?”
郭守燕笑意盈盈地望着她:“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最初是给了他们钱,但是这只能帮助他们度过眼前的难关,帮不了他们永远。所以我就替他们改了戏本子,若是生意好,那就三七分成,我三他们七,若是生意不好,就全数给他们,我一分不拿。”
韩祈月回头看一眼人群,笑道:“看来这回你赚的也不少啊。”
“往后我还会给他们写话本子。”郭守燕继续道,“春喜班班主的孩子还小,我同他说,等他孩子大点就送去书院读书,日后就可以自己写话本子养活自己了。”
韩祈月瞧着他,笑着点点头:“不错嘛,郭二爷。”
郭守燕用头轻轻撞了撞她的脑袋:“我还有好多你不知道的事情呢。”
韩祈月斜眼:“比如?”
“我在御街相中了好几家商铺,把它们买了下来,卖果饮蜜饯、木偶傀儡什么的。来御街的人无非就是游玩,要不就是在附近码头卸货过来买点吃食果腹,开这两家必定赚钱。”
韩祈月实在是叹服郭守燕的生财之道,低头笑道:“还真有你的。”
郭守燕见她夸奖自己,心里又按捺不住,伸手就要去牵她,立马被韩祈月甩开。
“那么多人呢。”
郭守燕悻悻收回手,有些难过地叹了口气。韩祈月回头看见他的神情,偷偷笑着。
郭守燕又给韩祈月买了盏花灯,二人瞧了瞧天色要往回走,却看见陆悠鸣从街边的药房里走出来。
韩祈月看见她正要上前打个招呼,却被郭守燕一把拉住。
“怎么了?”她回头问道。
郭守燕朝那个方向抬了抬下巴:“惠懿。”
韩祈月又看去,只见惠懿跟在陆悠鸣的身后出来,手上拎着好几袋药材,他站在一旁等着陆悠鸣清点,也不催促,就静静地看着她。
韩郭二人对视一眼,悄悄缩到一边的巷子里,探头窥探。
“嘶——不对啊……”郭守燕暗自纳闷。
韩祈月笑睨着他:“有什么不对的?”
“他们俩除了上次于公子来以外……还有交集?”
韩祈月偷笑着摇摇头:“傻。”
陆悠鸣清点完单子,对惠懿说道:“好了,齐了,我们走吧。”
惠懿伸手帮陆悠鸣提药材,被她拂开:“你已经拿了很多了,这些我来吧。多谢你。”
惠懿面上一怔,缩回了手。他拎起地上的东西,也没看陆悠鸣,喃喃道:“不必谢我,我自愿的。”
陆悠鸣提药的手紧了紧,没说话,转身朝万松书院走去。
韩祈月看着二人,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
郭守燕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韩祈月摇摇头,正要拉着郭守燕离开,只见陆悠鸣和惠懿被一人拦住,正是先前闹事的于公子。本以为他识相,不会再来胡闹,不承想竟在此处遇见了。
于公子身侧跟着几个貌美的小娘子,瞧见陆悠鸣和惠懿,不屑地嗤笑道:“哟,这是看不上我,想攀更高的枝儿了?”
陆悠鸣不想与他起争执,侧开身就要走。于公子伸手一把拉住,陆悠鸣像是被刺到一般连忙甩开手退出几步,惠懿上前挡在二人之间,阴郁地盯着于公子。
于公子打量了他几下,目光最后落到药袋上,眼神又逡巡在二人之间,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盯着惠懿道:“我说你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原来如此啊惠懿。那我就要问问你了,你父亲那儿……你可怎么交待啊?”
惠懿不说话,回身拉住陆悠鸣的手,想去捡地上的药包。于公子咬牙冷哼一声,一脚把药包踢远,里头的药材散落一地,游街的人们纷纷侧目。
陆悠鸣脸色煞白,却也强忍着情绪,抽开惠懿握着的手,与他并肩。她仰起头:“于公子,大庭广众,又是庙会,就一定要闹得这么不愉快吗?”
于公子瞧着陆悠鸣温柔却又倔强的模样,心头又生出怜悯爱慕之情,可一想到她是如何对自己的,怒火与不甘又将那情感燃烧殆尽。他一把抓住陆悠鸣的胳膊,恶狠狠道:“你这个女人就会摆出这幅样子来勾引人,不是守孝吗?不是刚死了夫君吗?寡妇就这样出来勾人?你们陆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你住口!”
“欲拒还迎这一套你倒是玩得不错啊!你,啊——”于公子失声痛叫,被韩祈月和惠懿一脚踹倒在地。
“狗东西,吃了屎了嘴巴那么不干净!”韩祈月啐了于公子一口,环顾四周,喊道,“别看了,赶紧散了!”
于公子被踢得不轻,胸口疼得厉害,怎么也爬不起来,惠懿瞥了一眼于家家仆,冷声道:“拎走。”
家仆吓得要上前,又被韩祈月的眼神吓退回去。郭守燕见她要吃人的模样,连忙拉住她安抚道:“消消气消消气,打他一下出口气就好了,要是打残打死连累自己反而不值当。”
韩祈月深呼吸平息了怒气,也不管于家人,转身走到陆悠鸣身边,轻声问道:“陆姐姐你没事吧?”
陆悠鸣面色难堪,却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向韩祈月道了声谢,蹲下身去捡药材。惠懿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跑到远处收敛被踢散的药。
韩郭二人也不好多说话,怕多说多错,也默不作声地收拾药材。
“陆姐姐,我们一起帮你拿上去吧。”
陆悠鸣摇摇头,从韩郭二人手中接过:“多谢了。”她侧过身子离开。
惠懿瞧了他们一眼,点头示意一下便也径自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