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两日没好好睡一觉,这一觉孟九安直接睡到了午时,醒来后阴沉了数日的天居然也放晴了,推开梳妆台旁的窗杦,刚好能看到院中的腊梅绽放。
没有用午膳,孟九安来到了孟乐山的院子里。沉闷了两日的院子里此时充满欢声笑语,几个半大的小厮正在院子里打闹,看到孟九安来也不惶恐,纷纷行礼。
孟乐山自幼在宫中长大,心性沉稳冷静,小小年纪就像个老夫子,所以在给孟乐山院子里挑下人时,孟九安让管家尽量挑了些心思活泛的,能给院子里添些生气。
进了房,看到孟乐山手忙脚乱在藏东西,孟九安也不戳破他就当自己没看到。旁人家都得求着孩子上进,自家这弟弟,却就爱读书。
孟九安先上去探了探他的额头,已经退热了。几位太医对阿弟的身体状况十分了解,每次生病的一次比一次好的更快了。
“我一会要出府去查账。你自己在府上,记得喝药有事让金管家来寻我。还有就是,陈嬷嬷年纪大了,阿姐想着让她回乡和家人团聚了。你如今也大了,院里也不需要嬷嬷了,阿姐过几日给你院里再配两个小厮。”
孟乐山点头:“陈嬷嬷年纪是大了,回去颐养天年挺好的。那阿姐,我可以取一笔银两给她吗?”
“自是可以,你让人去账房取,数额你自己定。”
府里有钱,她从来不会拘着孟乐山的花销。
当年的孟家虽在偏远的凉州,但产业众多,可流转的银钱也极多,否则也不能助明丰帝招兵买马,争夺皇位。这几年,因两个主子生活在上京城,许多产业也慢慢往上京城周边迁移。
今日出府的是孟九安另一个丫鬟,莫语,莫语擅长算术,盘账的事孟九安就是交给她。
孟九安还没有用膳,莫语便知道孟九安今日是想吃自家酒楼外的鸡汤馄饨了。怕孟九安饿着,莫语便催促马夫快些赶车。
车行到一半,隐约能听到人群的熙攘声,大约是快到主街了,马车却猛然一停,车厢内的孟九安一个摆动,险些头磕到车厢上。
莫语护住孟九安后,皱着眉头掀开车帘:“老周,怎么回事,怎么赶的车。”
车夫老周也无奈,朝一旁使了使眼色。
“你瞧那,刚从马车前跑过去的,也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我要是不停,就得撞上了。”
莫语循着老周的视线看去,没看到人只看到一玄黑的衣角。
“小心点,别再惊到姑娘了。”
***
每月一次的查账已经成了惯例,各路管事知道每月孟九安这时候都会来酒楼收账,所以都会把账册送到酒楼里。酒楼有美食,有美景,孟九安在那可以呆一日。酒楼外还有鸡汤馄饨,味道甚好,一碗落肚,肚子里暖洋洋的。
莫语带着两个老账房先生在盘帐,孟九安倚窗赏景品茶,好不惬意。如果问孟九安在宫里学到了什么,那就是知人善用。
房里算盘声不断,楼下却传来了嘈杂声,争执声。
酒楼里有人喝酒闹事是常事,为了不影响其他客人,孟九安的酒楼里都会备上一两个身手矫健的跑堂。今日这动静这般大,不是闹事的人身手敏捷那就是身份太高。
孟九安推开门走到走廊往下瞧。嚯,闹事的还不止一人。瞧着是两帮人在对峙,加起来拢共有十几人。
得,今天又可以赚大钱。
往日有这种事,众人可不得留下来看个热闹。可今日闹事的人,让他们不敢留。细看其中,哪一个不是上京城中顶级门阀世家的子弟。
殷礼文手持长剑,剑刃出鞘,明亮的剑身反照出他那一脸得瑟挑衅的模样:
“李良白,怎么样,这剑最终还是到了小爷的手里吧。小爷我决定,回家就把这剑拿去切菜。”
殷礼文话音刚落,对面一人直接沉了脸。那人正是李良白,他讥笑一声:“不过一个落魄伯府,真以为攀上了定北国公府你们家就可以翻身了吗?你们殷家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走狗罢了。”
“哈哈哈哈哈!”
“就是……”
“也不知道嚣张什么!”
跟在李良白身旁的一众人笑着附和。
被如此嘲讽,殷礼文居然脸色丝毫未变,只是稍稍侧身让开了点位置,露出了他身后的少年。
少年身着一身玄黑长衫,身型笔直,一张脸上轮廓分明,眼眸明亮,鲜红的唇瓣微微上扬,笑容满面,让人不由心生好感,可当少年一开口,这好感就荡然无存。
“李良白,你大爷的。看老子今天不揍死你。一个乡野出身,也敢在这犬吠。”
随即一个拳头就朝着李良白面门而去,他速度太快,李良白避之不及。拳头离开面门后,就又朝他小腹去,李良白闷哼一声,鼻间涌出两道鲜红的血迹。
“沈朝,你大爷,你搞突袭。都给我上。打坏了我担着。”
李良白一声怒吼,两帮人混战成一团。
孟九安招来了掌柜。
“砸坏的东西一一记账,记得分别去定北国公府和李府报账。老规矩,一份帐,两家收。”
这上京城中权贵太多,孟九安也无意和他们抢酒楼生意,所以她的酒楼开在远离主城的僻静之地。没成想,这些京中子弟还就是喜欢来这,大概是因为她酒楼里物件价格不高,砸了赔的也不多吧。被砸过好几回之后。掌柜索赔也已经熟门熟路。
楼下正在混战的两波人,在她酒楼已经滋事过三回了。两波人里领头的分别是沈朝和李良白,要说如今这京中最顽劣不堪的子弟,那非他们二人莫属,这二人寻常人也不愿意招惹。
沈朝出身定北国公府,父亲封定北国公镇守边境执掌二十万大军,亲姑姑是当朝皇后。
李良白出身户部尚书府,父亲现任户部尚书,亲姐姐是当今皇上的宠妃。
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宠妃,自是两看相厌,后宫纷争不断,又蔓延到前朝。定北国公常年驻扎边境,甚少回京,这两家的恶劣关系自然也就由小一辈承接。沈朝曾经放话,看到李良白一次,他打一次,事实就是,他做到了。打到李良白后来看到沈朝就绕路走,不知今日怎么又作死开始挑衅了。
跟着沈朝的一众子弟大多都是武将家出身,一身功夫自然不是跟着李良白身边的文官子弟可比的。战局自然很快就明了。
殷礼文擦去了唇边的血迹,吐去了口中的血腥味,回头看,李良白被沈朝骑在身下打的只能吐气不能出声了,他暗道不好。急忙上前拉开了沈朝。
“别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沈朝甩开了殷礼文扣住自己腰的手。
“放心,我手里有数,我可不会弄死他,弄死他谁给我揍着玩,留着他当一个乐子挺好的。”
停了手,才觉得有些口渴,沈朝坐到一张还算完好的桌子前,抄起桌上的水壶就要往嘴里倒。刚仰起头就看到二楼走廊的人,被他发现后也没有躲,反而对他笑了笑。
“大爷的。”
沈朝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水壶里的茶水一不留神被他大半都倒到了前襟上,这寒日里,前胸很快就湿润冰冷一片。
刚在二楼的人他一眼就认出来是谁,是明义侯府的孟九安。孟九安在他姑母宫里养了五年,那时候他常见。后来听说她搬出宫住进了明义侯府里,他就不怎么见了。但他混迹上京城,自然也听说了京中对她的不少评价。
左不过就是些什么知书达礼,端庄娴熟。
听到这些他就觉得无趣,不过这刚好符合他姑母的期望,孟九安被他姑母养成了一个标准的世家贵女。
酒楼外城防军已经探了三回头,沈朝知道,今日差不多了。
“行了,行了,别打了。都累了,走,我带你们去飘香楼喝酒。”
出了酒楼大门,沈朝目不斜视径直翻身上了马,殷礼文紧随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就往带队的城防军校尉手里塞,随后还拍了拍他的肩。
“辛苦城防军的兄弟们,得空去买点酒喝。”
城防军校尉苦笑,走了一群大爷,里头还躺着一群大爷。
城防军把人抬走没一刻,酒楼大厅里就换上崭新的桌椅,一地的狼藉也被清理干净。
府里孟乐山还病着,孟九安让莫语带着账册提早回了府。回府的路上很热闹,有人哭喊着抬着人就往城东去,那里是老勋贵的宅院聚集地,瞧着样子,应该是去定北国公府讨说法的。
可定北国公府虽然大,但府里就只有年事已高的沈老夫人和沈朝。沈朝整日不着家,而凭沈老夫人的地位,哪里会见寻常人,估计又是白跑一场,只能在早朝时参一道。
不过,能参什么?
参定北国公府管教不严?按照定北国公的狗脾气,如果人在京城估计都得开骂:“老子天天在边关拼命,你们参老子管教不严。不然,换你们去边关,老子在京城管教儿子。”
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儿子,定北国公当年的名声,比他儿子还差。
莫语撩开车帘,听着车外的人议论纷纷,放下车帘后和沈朝说道:“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会嫁给沈小公爷,如今,上京城的姑娘对沈小公爷都避之不及。皇后娘娘都急坏了。”
孟九安:“莫要再说此话。”
皇后出自定北国公府,沈朝又是皇后的外甥,所以孟九安不太乐意听人说定北国公府和沈朝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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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