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揽月看着手里香气扑鼻的美酒,笑弯了双眸,直接一口闷了。
谢珩:“......”
他的眼睛狂眨了几下,似是无语到了极致,“这是交杯酒,不是你那么喝的。你当在酒桌上?”
“哦。小事,那我再喝一遍。”江揽月一气呵成,给自己又满上了一杯,还配上一块桌上的糕饼,咬了一口,甜腻与腥辣的酒味于唇齿间混合,滋味还成。
谢珩轻闭了双眸,不忍再看。
她是何性子,他早了如指掌,这样喝下去天亮都喝不成合卺酒。
可门外都是眼线耳目,该有的一样不可少,不然隔日便会传入帝王的耳朵里。这样帝王只会凭空猜忌谢家,往日里叔父跟皇后多说两句,多看一眼,都会使帝王猜忌,自古帝王皆多疑。
谢珩认为,像叔父这种心思缜密之人,怎会与皇后有染。叔父的心中分明只有仕途,这才一步步排除万难爬上太师之位,他又怎会不懂叔父的壮志情怀。
当江揽月美滋滋喝到第三杯的时候,谢珩用掌心盖住金樽的杯口,五指握紧,将金樽夺了下来。
“再喝就要醉,”他皱眉,将她金樽里的酒倒了一半在自己的金樽里:“交杯酒,要新婚夫妻两臂交织在一起,这样喝。”
说着,他手握酒樽抬高手臂,等着江揽月。
交织这两个字,不雅册子里也有提到过,就附在小人图的下头。
于是江揽月对这词尤为敏锐,瞬间耳根子一红,她撂下金樽,一退三步,推拒道:“不好吧。”
谢珩眉头轻蹙:“不好?这又是哪里不好?”
显然他的耐心全无,这事关谢家安危,只能拿着两只金樽,朝着江揽月的方向直直走去。
但他往前,她便往后继续退缩。
最终,江揽月索性躲在了矮柜后头,只露出一双杏眼,防备地盯着居高临下逼近的谢珩。
“我虽然纨绔,对男子多处留情,但我对你并无半分情意,有些事,还是不能做...”越说到后头,她的声音越小。
“做...”谢珩皱眉沉思了一下,很快便回过味来,瞪着她仔细解释:“你想什么,就手臂相交喝个酒,不然礼数不全。”
闻言是如此,江揽月才如雨后春笋般,慢慢冒出来,笑着蹿到了谢珩跟前,再次拿过金樽,很配合的将手臂穿过他的手臂,“方才没听清,误会了,那你说的是这样吗?”
她伸直手臂,将金樽喂到他嘴边。
手指无意中触碰到了他柔软的唇。谢珩眉间一怔,随即别过脸去,还不忘纠正她:“错了,不是互喂,你手臂弯过去,给自己喝。像我这样。”
谢珩手臂一弯,唇边还没碰到金樽,却将江揽月带得往前一栽。
顷刻间两人前胸贴在一处。
江揽月仰着头,见谢珩低着头,他的乌睫狂眨。
她不解问道:“我把你撞疼了吗?怎么不动了,然后呢,接下来还有什么,是直接喝吗?”
“嗯。”眉目压得很低,谢珩心头的一片动荡都化作无声叹息:她真是该懂的不懂,不该懂的又想太多。
对饮作罢,合卺酒礼成。
谢珩握着金樽,久久站在那,凝望着穿着婚服的江揽月。
半敞开的窗棂轻晃,清风丝丝游来,吹过他的耳后,绕过他的发梢。
风微动,心也微动。
放下金樽后,江揽月想喊水来洗漱,对着敞开的窗棂喊了几声春雪,都无人回应,这才想起来春雪应是已回了江家。
那其余人呢?总不会真的一个不留吧?
但这样一想,在这荒郊野岭之处,她不禁害怕起来,拉了拉谢珩婚服的下摆,声音带着几分怯懦:“你能不能出去看看?帮我叫个下人过来,时候不早了,我要洗漱。”
“你害怕?”谢珩走过去将窗棂关好,“我来的时候,下人便都被遣走了,你也看到春雪是最后走的。所以...”
他挑眉,迟疑地看着她,见她还没反应过来,便笑道:“怕是要你自己亲自去打水烧水,嘶——”他摸着下巴,眼神戏谑道:“就是不知道柴火有没有,我想下人走得急,这些应是都没有备着。你想从哪一步开始呢,夫人?”
江揽月:“......”这里还是人间吗!
“别喊我夫人,很奇怪。”
“那依你看,该喊什么?”
“...还是与从前一样喊就行。”
谢珩咬紧牙关,“好啊夫人。”
“嗯?”江揽月疑惑地看着他,“不是说与从前一样,你怎又喊夫人?”
“都已经拜过天地了,不喊夫人,说不过去。”
江揽月挥挥手,浑不在意道:“又没外人在,不必如此。”
她自幼便养尊处优,在江家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规格,连阿姐还没当皇后前,过得都没她舒坦。
一旦身边离了人伺候,她就是一只寻不到草的羊羔,没法活。
大婚第一夜,她就觉得婚后很窒息,于是顾不得去深究夫人不夫人的,笑呵呵地看着谢珩:“我们现在也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谢珩无语地闭了下眼睛。在识文断字这块,她真是没一点进步,好似只有在面对那些令她钟意的男子时,才能巧舌如簧。
“嘴说快了一下。但我的意思,既然都已经坐上了同一艘贼船,我们还是得同舟共济吧。”说着,江揽月已悄然挽上谢珩的胳膊,“帮我烧个水吧,子扶兄~”
谢珩的字是子扶。从冠礼到至今,已有三年,这次江揽月第一次这样喊他的字,而不是连名带姓。
但字后还加个兄长称呼,谢珩便觉得心里噎着慌,冷声拒绝:“不帮。”他都喊她夫人了,她还喊子扶兄,那句夫君很烫嘴?子扶兄都能喊,夫君就喊不得?就算是摆设,那也得喊给别人听吧。
“谢珩你!”江揽月一跺脚,胡乱将头上的朱钗发饰拆下,然后一并摔到他的脚边,大吼道:“才进谢家的门第一天,你就这样对我,你不愿意娶,我也不愿意嫁啊,你这冷脸给谁看啊!”
尖锐的朱钗划过手背,谢珩缩了一下手,一把将江揽月揽入怀中。
他的前胸抵着她的后背,用手捂着她的嘴,低声道:“小点声,方才就想与你说,这里隔墙有耳,到处是耳目眼线,你我的一言一行都会被那些耳目知晓。平日里你脑子转挺快,现在傻了?”
江揽月将他的大手扒拉下来,侧过脸凑耳边小声问他:“那怎么办?这暑气正盛,不沐浴更衣会发臭的,难不成我去找把粗盐将自己腌制起来?是,我是没关系,但说出去可是有损你们谢家颜面,谢家迎娶的新妇一身臭味,传出去多难听。”
方才捂过她嘴的手,还残留着她的温度。谢珩偷偷将手藏到了身后,心口不一道:“那我便勉为其难地帮你这一次,可要想好如何报答我,我可不白帮。拿好换洗的衣物,跟我走。”
谢珩这人还真是可恶。但一想到隔墙有耳,江揽月也不想连累到自己家人,随后跟着谢珩身后走出了房门。
小筑一路延伸到溪边,谢珩将人带到溪水,背过身子:“你就自己在这洗。”
“别,我害怕。”见他疾步离去,江揽月小跑跟上,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这里好像还能听到狼的叫唤,还有那飞来飞去说不上名字的大鸟,这哪里是人该待的地方!
“那你要如何才不怕?”
“你,还是用木桶打水,让我回房洗。”
江揽月本以为谢珩会拒绝,谁知道这次他很好说话,直接去打水,还亲自烧热了,才倒进沐浴的澡盆里。
婚房内,一屏风之隔,江揽月在里头沐浴,谢珩端坐在书案前看书。
洗好后,江揽月穿上轻薄的月白色肚兜,这炎炎夏日,她在家向来是如此装束,但光洁的脚丫子刚要踏出屏风,便又快速缩了回来。
她赶紧将屏风上的藕色长衫拉下来,披在身上系得紧紧的,热是热了点,但胜在雅观。
今时不同往日,房里多了个男人,不能那么穿。
谢珩单手端着一册书,几乎遮去了整张脸,但还是察觉出她的动静,一双深邃眼眸于书上抬起,打量着她的穿着:“不热?”
“不热啊,我怕冷,怕冷的,还有喘症,平时在家一直穿的很多。”边说,江揽月边往床榻上走。
谢珩的眼睛便盯着她光洁的双脚,“怕冷还不穿鞋?我看你又冷又热的,应当不是怕冷,是怕我。”说到后头,他的眼神也变得幽深。
江揽月正在摸被褥,被他这样一说,整个人都一怔,“怎么会,我们可是多年的好友,青梅竹马的,我会怕你啊,你又不会吃人。”
谢珩放下那册书,眼底的意味阑珊,“是么,那若是我真吃人呢?”
江揽月一扭头,眼看谢珩边解开外袍,边步步走来。
他将外袍搭在床榻旁的红木衣架上,伸出手指解里衣,露出半截精壮的躯体。
眼睛都看直了,江揽月却没挪开眼睛,一直盯着他的小腹,口吃道:“你你你,你脱衣服干什么,你别,我不跟你洞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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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大婚之夜(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