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 第13章 常安

“呀，首领回来了！”一个围着头巾的农妇拿着米筛做工时发现了褒秋的身影，忍不住欢喜地告诉周围人，“大家快来！首领来了！”

“诶？真的吗？首领回来了？”

“太好了！这边的粮食本来就要吃完了，没想到才这会功夫，首领就回来了！！！”

“有救了，我们都有救了！”

众人忍不住欢呼，蜂拥而至。

生透走在褒秋的后面，被这群人的热情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群人里有玩具，有普通平民，亦有衣着褴褛带着锁链的奴隶。奴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涌上来而是在一旁继续做工，时不时谨慎地瞄他们一眼。

“首领，首领！这次回来有什么收获吗？咱们是不是不用挨饿了？”

“对啊！诶？兄弟们都去哪了？”

“你别说，刚刚还没看见，这会一看，怎么运粮车也没有……”

“难道……？”

人群的欢声笑语一瞬间被生活的困苦压抑，都紧张地望着褒秋，等一个解释。

褒秋没急着回答，招了招手平复民众的情绪，稳声道：“对不起大家……这次出巡没能带来粮食……”

“弟兄们……意外被官员发现……”

“一网打尽。”褒秋露出沉痛的表情。

在他身旁的生透一脸诧异地望向褒秋。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褒秋杀死下属，他都快信了。

似是有所察觉，生透头上传来一阵热度，是褒秋按住了他的头，提醒他表情不要太夸张。

周围人因褒秋这个举动发现了身材矮小的生透。

“首领，他是……？”

“这么小，也干不了什么活吧？本来粮就不够，还多一张嘴……”

周围人议论纷纷，看向生透的表情无一例外都是嫌弃。

生透倒是面色淡淡。这一路下来除了生缔，也没人对他有过尊重与额外的关爱，对周围人的议论更是无感。他淡定地看向褒秋，看褒秋怎么解释。

褒秋再次招手让大家安静，回看了生透一眼，勾起玩味的笑容，顺势解释生透的身份：“他——是我们的粮食。”

“粮食？”周围人又开始咋咋呼呼，围起生透就是一顿摆弄。

有的举起生透的手，有的抬起生透的腿，还有的怼着生透的头比划生透勉强到达肩膀的身高。

生透被折腾得烦了，不知哪来的劲一股脑把周围的人都推开，许多人都被推了一个踉跄，最受影响的要数玩具，推出去了老远不说，还摔个满怀。

生透惊讶地看向自己的双手，他只是想让他们远离他，没想过要推倒他们。

褒秋则是深深看了生透一眼，心里很快就明了了。

早就听说乔衮这批玩具是按照帝国武器制作，用于防止外国入侵——暖床作用只是顺带的。

之前看生透小小的一点武力也没有，现在倒是有了能耐了。许是之前还没有训练过他们的能力，所以才那么好拿捏。

“首领？他这么矮，这么瘦，也不够吃啊！”被推到的人也不气，一股脑又爬起来，只是不再靠生透那么近。话里仍是吃，似乎除了活下去，别的都不重要。

“就是啊！不过算了，蚊子再小也是肉，大家都只分一点点，说不定还能多撑几天。”

“说的对！来吧！大家一起来！”

眼看着这群人又要涌上来，生透死死地抱住褒秋的大腿，狠狠地冲褒秋使了个眼色，惹得褒秋又是一笑。

“呵……咳。”褒秋憋着笑，再次让大家冷静，看向人群的眼里却没了笑意。

褒秋不喜欢这样的人，他们的粗鄙和野蛮都昭示着他们早已经不是个人，但他却仍然要做他们的首领，彼此互相折磨。

即使他们再不像人，他们曾经也是人。

“好啦！这只是跟大家开个玩笑。”褒秋声音活跃，不过群众的表情立刻就失落下来，还有些遗憾地看了生透一眼。

“不过……”褒秋只是话音稍稍一转，群众的眼中又升起了希望。

“他是贵族珍贵的玩具，如果拿他去做交易……我们就能换取足够的粮食，大家也就可以渡过这段危机。”

生透对此并无异议，这也是他和褒秋商量好的结果，先蒙骗这群群众，等到夜晚降临，褒秋拿到生缔的零件……

“首领……这是真的吗？我们真的能用他换来粮食吗？”一位平民身形佝偻，面黄肌瘦，双眼却发着光。

“当然。”褒秋被他眼中的光刺得有些不自然，但还是肯定道。

“好……好！！”

“太好了！大家都有救了！！”

“首领万岁！万岁！”

群众的欢呼打断了生透的思绪，他不解地看着这群人。

按照他和褒秋的计划，他会在看到生缔零件后，第一时间联系乔衮，让乔衮带着军队清剿在这里的人——也就是说，最终没有人会活着，除了他与褒秋，还有褒秋信任的人。

且不提换粮食的可行性——生透不认为他有这个价值——就算真的能用他换来粮食，那也维持不了多久，这边的人依旧是在死亡线上。

只是为了一丝不可能的生机，为什么能高兴成这样？被拆难道很好玩吗？

“小缪。”褒秋出声。

“到！”一位扎着金色麻花辫带着麻布头巾的玩具应声，露出了其带着补丁的衣物与做工做到双手表层零件都要脱落的双手，身形也较别的玩具瘦弱——似乎是按照女子的身形做的，感觉风一吹她就会倒。

此外，她的眼睛，是浅棕色。

“带着他去屋子里——看着他，别让他跑了。”褒秋吩咐道。

“啊？首领，让小缪看守是不是有些……”

“是啊是啊，她这么弱小……虽然这个珍贵玩具也很小，但还是让个更强壮的人来看管吧？”

“对啊！首领，让我来吧！”

“我也行，我也行！”

下面的人纷纷开始自告奋勇。

而小缪则是尴尬地揽着手臂，脸上一阵羞红。她知道自己很弱，也自觉难当大任，正欲举手出声拒绝，却感到手心一阵温热。

生透来到了她的身边，牵住了她的手——他远看小缪的神情，这个小缪的眼睛，总让他想到生缔。

他没办法不管。

褒秋自是看到了生透的举动，一锤定音：“好了！已经决定了！大家都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吧！”

群众见首领不再留余地，一脸遗憾地散开。

“小缪，带他去那边比较好的屋子里呆着吧。”褒秋拍了拍小缪的肩膀后，又俯身看了生透一眼，示意生透计划照常进行才离开。

生透目送褒秋离去。

褒秋与群众的关系不差，甚至在刚刚的交流过程中，褒秋虽然有嫌弃，但更多的是把他们真的当做同伴的信任，真的想为大家好。

有时候生透也搞不懂褒秋怎么想的。褒秋既想保护这里的人却又让他将据点告诉乔衮。

生透不禁回想与褒秋的交易的情景——

“你让我向乔衮透露据点？”生透的身体随船摆动，“为什么？叛徒不都清理完了？”

“这里的叛党也只不过是一部分，”褒秋翘着腿，手伸进海面掀起一阵阵水花，轻笑道，“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把那么多的一批人都带走不是吗？而且……这次回去后，看到兄弟们都没了，内部的叛党肯定也会起疑，迟早要收拾他们。”

“与其自己动手不如借刀杀人——反正据点也没剩多少粮食了。等乔衮彻底清剿了据点，帝国的眼线也可以收敛些。”

“可……没了支持，你要怎么反抗？”

“……我还活着不是吗？”褒秋沉默了一会后仍然笑着回答，“我不会变……只要我不变，就仍然有希望，躲过了这次，又可以重新建立新据点——”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放弃他们。但是帝国盯得太紧了。”褒秋抬头望向被云遮挡的月亮，苦笑道，“他断了下城区所有来粮的方式。如果我不放弃据点的这批人，下城区所有没有参与反抗军的人也会被饿死。”

“我没得选——”

“你叫什么名字？”小缪清脆地声音唤回生透的思绪，生透看着他与小缪相握的手，对方掌心的温热驱散了生透心里的寒冷。

“生透。”

“生透啊……大人为你取的名字真好，不像我的名字……”小缪神情有些难过，却仍然撑着欢乐，“我并不是大人出手的玩具……制作我的人手艺并不好……对他来说我也不算是个满意的杰作，也就……没有给我取名……”

生透不禁哂然一笑，自己的名字也不过是乔衮随意翻出来的名字而已何谈用心呢？

“那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生透忍住心里的情绪，疑惑地问小缪。

“你看到刚刚那群人了吗？是他们哦。”小缪脸上露出了真情实感的笑意，“他们对我很好，非常好。虽然，小缪这个名字没有姓……低等的玩具也不配拥有姓……但他们很努力的为我取名。”

“嗯，小缪——”小缪摸着下巴，回忆着这个名字的含义，“大概取自一个传说中的女神吧？”

小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有些不记得了。不过那个女神似乎很喜欢音乐？我也是，所以他们就给我取了这样一个字。”

“啊，不过——”小缪一提到音乐，就变得十分活跃，松开了生透的手，蹦到他的面前，蹲下身，“生透！你听过音乐吗？”

生透愣住，看着对方浅棕色的双眼：“没有……”

“那……听一听好不好？”小缪双手合十做哀求状，下一秒又跳脱地开始寻找乐器，“嗯……我的琴藏哪了呀？”

旁边一个抱着木材的强壮平民恰巧路过，见小缪慌乱的身形，了然道：“哟！小缪！又弹琴啊？你上次那把琴被几个小兔崽子藏在那边那堆木材后了……哎对！就是那！”

小缪从木材后掏出一把琴，琴十分陈旧，琴弦都剩不了几根，但她一脸地兴奋，拉着生透一起坐在地上散落的木头上，紧接着就开始弹奏。

琴弦的品质并不好，生透听到更多的是钢丝的摩擦声，可不知为何，他在这样的声音里依然听见了一丝悠扬又悲哀的旋律。

随即旋律越来越清晰，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嘹亮。生透这才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又聚集了一批人，他们嘴里都唱着同一条旋律，旋律来自小缪的琴音。

生透为此分神，再次回神后，他发现他不知何时已被群众拉着一起手拉手围成圆形跳舞，嘴中也念着同样的歌谣。

他并不懂歌谣的意义，却仍然感到舒心与畅快。

在这歌谣里，他似乎不再是要被拿出去交易的玩具，同周围的群众一样，是活生生的人。

可以尽情欢笑，不再有任何烦恼忧愁——

歌舞结束，人群散去，生透要被小缪带走时，有人喊住了他。

“等等！”那人带着一大包东西，递给小缪，小缪险些抱不住。

“这里面都是些什么呀？”小缪忍不住抱怨道。

“啊……这，”那人憨厚笑道，“这是大家的心意，能让这个小矮子日子过得好些。”

那人揉着生透的脑袋：“他还这么小，应该多照顾些的。”

“大家……还是没变啊……”小缪轻叹道。今天群众说的很多话，只不过是陪褒秋逢场作戏，他们都知道褒秋壶里卖的什么药，但都不说。

褒秋，是他们的首领啊。

那人听完小缪的话，笑而不语，转身挥手离去。

“小缪。”生透有些不确定道，“那个人不是玩具吧……他会什么会对我做这些？还有刚刚……他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拉着我跳舞……？”人带走了生缔，再加上这群人先前对他言语恐吓，令他有些不相信除玩具以外的人。

可现在，这令他不喜欢的人，却送了这么多东西。

真的……要顺着褒秋的想法，拆掉这想要照顾他的人吗？

他有些茫然了。

小缪见状轻笑了声，怜爱地想摸生透的头，但可惜手上太多东西，根本空不出手，只能望天感叹道：“生透啊……在这里，大家都是亲人，没有贵贱。”

“这里……是反抗军啊，是常安巷啊……”

我最近其实挺迷茫的，但是在查错字时，看着透透看着小缪，却又觉得自己活过来了。真奇怪啊。

话外：反抗军五成玩具三成奴隶两成人。开始不是这样的，这个人数比是因为出了点事情。至于秋为什么是这群人的首领，这个以后再说。

小剧场：透透如何哄一个不高兴的人。

第一步，探头试探。

第二步，小声撒娇。

第三步，主动贴贴。

第四步，彻夜哄睡。

生透（叹息又乐在其中）：人类可真难哄啊，这种活果然还是生缔做得最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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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