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走吧。”生透轻描淡写道,推开镜子下了床,行动利索得让无头鸟震惊。
“你……你不会因为无法真正改变而难过吗?”无头鸟迷茫地望着生透的背影,喃喃道,“……每次我想改变我的结局……但真的改变了,又会因为它根本不是真的而伤心很久……你一点也不在乎这些吗?一点也不难过吗?!”
生透此时正在盘算着该怎么把镜子也给挪出去,这会听到无头鸟稚嫩的声音传来,那捣鼓轮子且想要把轮子装上镜子的手一顿,脑海中想了很多。
他有没有无能为力又或者后悔的事?
有。当然有,不仅有……那数量还相当之多。
最近的一件事无非是一时心软没能杀了易奘。
他见易奘的第一面,对方对他动手动脚而他没有反抗……可以归咎为他对这种事不明白,再加上没能力反抗……但经过红城以及陶玖的事,他面对易奘的举动,明明有能力杀死却还是选择心软以及……选择不杀对方……说句实话,他属实对不起他的经历,更对不起他喜欢的生缔。
如果能重新选择……他或许会杀了易奘,不计任何的后果。这样他维护住了一切,维护住他对生缔的喜欢,也能维护住红城与陶玖的那段经历……除了没能不杀人以及没能顺着自己的“心意”走,其实,也没什么遗憾的。
生透叹了口气,揉了揉胀疼了的脑瓜子。即使他不愿意承认……可他到底还是对易奘动了那么点心,到底是不想弄死对方……哪怕他事后想了很多理由来掩饰,但怎么样也抹不掉动心了的事实……
这点心动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在理发中对方让他可以自主选择时?又或者更早之前,甚至是对方第一次对他动手动脚的时候?出于本能?
他不可否认……如果当时没有系统生缔来帮他……再加上后边对方又送他宝贵素戒又故意唬他定下情人关系的事……他可能早就陷进去了。
玩具无法不去爱亲密举动,更无法不去爱给他快乐的人……更别说还是这么不择手段又小心机的方式……
他……总是莫名的有些喜欢这样的小手段,甚至心跳都比先前快很多……这是和生缔在一起时没有的经历,哪怕他看到生缔在宫宴浑身是血腥的模样,与先前的善良形成对比,他都没有那么心动过……
这种爱……无疑是罪恶的。
他真的对不起生缔。
到底是做错了的。
他……真的该杀掉易奘。
这还算小的……不仅这一件事,还有更多事,比如常安巷,比如让陶玖眼睛异色,再比如游行没能完全策划好,以及妙菁的事没能完全分析透,进了模拟系统后大杀特杀的他……除了这些他发现了的外,还有更多没有发现的。
他真是犯了太多的错了……每件事都足以让他用人生重启来赎罪。可惜……他想这些事情想累了。
他打算放过他这个大恶人了——如果他真的遇不见万寿鹿的话。放过后,再顺着本心走一走,在这边捏一个自己喜欢且不错的结局……
一切都可以很美好,他也不在意真假……如果他真的没救了的话。
“……那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永远也回不到过去,也永远无法改变那些事情。”生透平静又复杂地抬头看着镜子里的无头鸟,看着对方脸颊上的泪花,哂笑道,“好在,你现在虽然是这个形态,我现在虽然也是这个形态,但也还算能动,还算能做一些事情。”
“这边……确实是假得可以……”生透有些无奈又悲伤的笑道,“只是……我也可以把它当做真的。”
“我做过的坏事太多了……我只希望后来我遇到的每一件事,不论真假,不分对错,我都能够把握住每一个能弥补我前半生所犯的错的机会……不再对不起这个犯了罪的自己……”
“最后……即便是一直在进行弥补的我的结果如何……”生透低头看了眼小鸟挂坠,有些眷念地捏紧了一下,淡笑了一声道,“其实我希望我的结果是坏的……见不到爱人……无法赎清罪过……在愧疚与重复的日子中永远无法脱身……”
“事实上……现在也的确如此。就如你所说的那样,我在这里面做的事情,可能对外在没什么影响……可是……我真的好累啊……”生透收回了挂坠,将它重新戴在脖子上,释然一笑,“我受够了天天被这种痛苦日夜折磨了。如果可以……我想骗一骗自己,弄一个自己满意的结局,再放过一下自己……”
“就如同……”生透把那轮子摁到镜子上,故作轻松地站起身,拍了拍手,对着镜子里的无头鸟柔声道,“你介意……把我的爱人捏出来一下吗?如果……如果我没有办法走出去……如果直到后边也没有万寿鹿的出现……我想和他说说最后的话……再和别的同伴交代几句……最后,接受你的同化……”
“这样,你就能解脱了。至于什么都不记得的我……也算是解脱了?虽然这样似乎怪不负责任的……”生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眼里却全是疲倦与随他风怎么刮的混乱与平静。
如果他出不去……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不仅不用去面对那些奇怪的问题,说不定还能避开更多更复杂的问题,没有记忆地当一只快乐的小鸟,自由自在地飞翔……可能路上会有坏蛋把他抓了吃,但那似乎也没什么关系。他应得的不是吗?
思考那些问题的答案……可比当初被乔衮拆卸还要痛苦。他可真是纳闷啊,人类是怎么搞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的,真会给自己没事搞事干。
不过也是……虽说人的寿命相较于一颗古树而言都十分短暂……但那寿命到底也太长……这么长的时间,总要找点事来打发……也不怪会有这么多问题产生了。
出题到解题……足以打发掉许多时间了。至于结果……因人而异吧,也懒得往所谓的“正确答案”上靠了。
反正不见万寿鹿的话,他就是死定了,还管那么多干嘛。
生透自嘲地笑了笑,随后一愣,不自觉地摸上了镜子——上面的人……不再是那个无头鸟,而是他的爱人。
他心情有些复杂地望向镜子里面容同样复杂的生缔,这一刻,他仿佛真的在照镜子。
“你……会怪我吗?”会怪他率先离开吗?
生透不禁触上了对方的手,可惜摸到的只有镜子那冰凉的感觉,而不是那双炽热的手。此外,镜子里的人也不过和他做了一样的口型,并未对他说更多的话。
他很快就明白这是无头鸟假冒的生缔,失笑了一声后,对着镜子摇了摇头——这一动,镜子里的生缔也跟着摇了摇头。
……算了。
哪怕是假的……那也够了。
他知道……就算是真实的生缔……也不会怪他的。
生透略有悲伤却又面带微笑地敲了敲镜子,镜子一晃后,变成了那个面色忧愁的无头鸟。
“谢谢。”生透步伐轻快地推开了门,故意阻止无头鸟不变换成同伴的模样,免得好不容易维持的虚假平静被打破。接着,他再挪动镜子与镜中的无头鸟,笑道:“你自己应该也没怎么看过这个年代的外边是是什么样吧?”
“我们一起去看?”
无头鸟抱着小熊,静静听着生透的话,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即使生透刚刚给他演示了……他也大概知道对方想跟他表达什么……只是,就这么放过自己……他还是有点在做梦的感觉。
即便这样,他也略带轻快地回答生透道:“好啊。”
他确实没怎么看过这个年代的世界。如果……这个年代的他还没有死……他说不定就能找回那段记忆。
找回了该怎么办呢?无头鸟并不知道,可是……他就是想知道那段记忆。
变成鸟……无论是什么东西变成鸟……在这之前,橄榄鸽都必须为许愿者完成一个心愿。
他很好奇……经历了殴打的他……究竟会许什么样的愿望。
或许……一切……都没有他想得那么悲伤。
出门的一刹那,他们便为眼前的景色所惊到。虽然现在天色已晚,但他们眼前的这块地区,各地都点着橘黄色的暖灯,中间更是有一个蒙着面纱,身上只披了块布的高大女者的雕塑,她手上提了一盏四芒星灯,那光亮几乎碾压了周围其他的灯,让其他灯光式微的同时,也让生透有些喘不过气。
生透皱眉看着这个女者,觉得有一丝丝面熟的同时,低头看了眼雕塑底端的字:伯玦欧斯克瑞斯神祇献给众人的赐福。
这是神祇的全称,当然,很少有人知道她还有个叫做“沙绮”的本名。这样看来,他被带到了神祇教的地区。
也是,他醒来时周围神神叨叨的摆设就足以证明一切,只是……
教徒干嘛要把他放到这个地方?拿个笼子关起来不是更好?
“她……”
生透盯着神祇那张面容,有些疑惑想要说些什么,可还没有说出口,只听他身边没见过世面的无头鸟指着外边的树林道:“看!萤火虫!”
那口吻,像极了个真小孩。只是……他可不相信无头鸟浪迹了那么多年没见过萤火虫。
生透无言地望向无头鸟那面上不算很高兴的面容,无奈地笑道:“你要是真开心,这么说我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很明显,现在并不是这样的……”
“哪有!!我可高兴了!!你看!我给你抓萤火虫吃——咳,玩!”无头鸟咋咋呼呼道,一抓就抓到了镜中的萤火虫,还献宝似的捧到生透面前,“看!可好看了!”
他平静地看了眼无头鸟那手中的萤火虫,心下一动的同时,又注意到无头鸟飘忽的眼神以及偷偷瞄向左边房间的行为,那本来想去触碰镜中萤火虫的手微微一顿,随后给了无头鸟一个略带深意的笑容后,转身去了无头鸟偷瞄的左边房间。
无头鸟就算会对他好心,有了安慰他的心思,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间有这样的举动与神情——
那间房间,一定藏着些什么。
生透如是想着,果断推开了左边的门。
可惜……他似乎多虑了,那边不过是间普通的房间,除了摆设有点乱以外,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想错了?无头鸟……真的只是被他影响到举动都有些过于夸张了?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想法,这时屋外传来了无头鸟不安的声音:“你在哪?生透!你在哪?!我不能没有你!!”
像极了他当初被抛弃的样子。
生透不禁笑了笑,心情颇为轻松地走出了房间——
无头鸟在重新瞥见生透的身影后,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许多,只是当他看到生透那踏出房门的脚步停在半空中,甚至蹲下身去看地上混乱的脚印时,脸上瞬间变得慌乱起来,还止不住叫道:“生透!!快来帮帮我!!萤火虫飞——”
他还没有说完,就见生透顺着脚印拐向步伐匆匆地往右边走,来到了那间有着喘气声的被无头鸟掩藏的房间,抬起手,略带颤抖地摸上那扇门——
“你别开!!!你开了也阻止不了任何事!!!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无头鸟在生透后边大声喊道。
只是生透没有听他的,有些哀伤又有些自责地抬眼看了无头鸟一眼,便似想起什么一样,微微一愣,先一步抬手挖出了自己的双眼,揣进了口袋里。
这样之后,他才稍稍安心了些,推开了那扇门——
他没有忘记那个特殊的甚至有些古怪的礼仪……他知道这么做或许不会有什么用,但是……请原谅他……
他……希望他自己能稍微好受一点。
周更快乐~最近好想烫头,好想好想……
嗯……鹿里都是过往事件的映射,这一段是必然发生的呢。所以不论透怎么阻止都阻止不了啦。要怪就怪那个万恶之源好了→v→
透现在对易奘的感情很微妙(当初对生缔动心也是因为生缔来问他到底是要活还是要死,并且不停道歉才终于令他心动,而这点易奘也在某种层面上做到了),也是他经历太少,对这样的事情有点迷糊摸不透。
还有他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好像是找到解法了,但实际上只是自我安慰而已,所以他的主线还有的要胃痛的时候。→v→创伤可没那么好疗愈。
小剧场:两眼一抹黑的乔衮
乔衮(监控室盯着一动不动的生透,挠头纳闷):他到底遇到啥事了?怎么突然僵直不动了?我寻思着他路上也没见到什么罕见的战斗机械啊……等他出来后问问情况好了……
乔先生因为自身特性,上搬位啦!→v→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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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