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火归一 第8章 事了拂衣去

所以事情是如何演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抵达战场的年轻女子束起长发，挥动刀鞘将靠近的整合运动成员敲晕过去。在外围的暴徒从未受过系统性的训练，身上只有最基础的防护，这些薄弱的防具挡不住太多的攻击，至少由玄铁铸造的刀鞘足以使他们丧失战斗力。

一个小时之前，代表百灶朝廷抵达龙门的使者问当地总督是否需要一些帮助，不出意料被谢绝，而且同样被婉拒的是她准备一个人到外面转转的提议。

总督大人原本打算请叶问心在府上好好休息，就和监察司那几位同样被找了各种各样借口留下的御史一样，却在对方带着微笑的神情中放弃形似软禁的想法，最终同意她跟随近卫局的成员深入战区。

“即便如此，叶尚书，你也万万不可独自深入。”说是单纯地爱屋及乌，担忧友人的弟子面临险境也好，认为他想要避免朝廷官员在辖区内遭遇不测也罢，魏彦吾说这话的时候面容严肃，看起来的确有一方总督的威严。她明白轻重缓急，了然地点头，说自己最多只是在街道上转转，顺便亲自拜访一下罗德岛驻龙门的办事所，以了解这个组织的背景。

对于这件事，叶问心没告诉对方关于自己的一些私心，只是告诉对方，真龙有意与这样一个声名鹊起的医药公司交好，理由是大炎毕竟和乌萨斯不一样，不会因为朝中官员罹患矿石病就让他自生自灭。至于这话让魏彦吾相信了多少，在她看来就是要赌上真龙在他胞兄处一贯形象的事情。但事实就是如此，也不全然是让她有一个合情合理的途径去接近罗德岛的借口，如果太医署能和这样的医药公司达成合作，对于大炎本身就极为有利。

距离罗德岛驻龙门办事处几个拐角之外的侦探事务所吸引她的目光，只因为一个有些特殊的姓氏。她恍然悟到那个商贾世家远走他乡的族裔原来停留在此处，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调转方向前去拜访。

还是让他安生一些吧——叶问心从侦探事务所门前离开，想到对方的亲族。

她也因此没有再注意到，侦探事务所二楼的一个房间的窗帘被拉开。位于其中的人像是站在窗边享受阳光，目光却跟随红色的影子，看着她消失在街角。这让鲤氏侦探事务所的老板微微蹙起眉，生出一阵不太令人舒心的预感，仅从背影还难以推测其具体身份，但这一身的红黑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叶问心跨进办事处的大门，简单向驻留的干员表明来意。没等她把话说完，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从不远处响起，将窗户震得粉碎。她伸手拉了一把还呆愣在原地的干员蹲下，掀起披风挡下如雨般倾洒的玻璃碎片。

“整合运动已经攻到这里了吗？”其中一个干员矮着身子移动到窗户所在的墙边，将耳朵小心翼翼地贴上墙面，菲林的听力总是要更敏锐，于是他朝同伴轻轻摇了摇头。他没有听见脚步靠近的声音，铳枪交火的响动还没来得及真正波及这里。

近卫局的警员应该能守住防线。他这样说，同时动作迅速地收拾东西：“在博士和阿米娅到来之前得把这些资料保存好，很抱歉让叶小姐遇到这样的意外——”

随即他看见一闪而过的银光，斩断了从远处来的箭矢。

“狙击手！注意隐蔽！”

闪身躲到墙体之后，叶问心才觉得师父的话还算有道理，在练功上她的确怠惰了不少，以至于直到箭矢快要飞至眼前才斩落。但她又觉得，让一个文官拔刀对敌是魏彦吾的失职，至少在真龙的口中，礼部尚书只是一个“略通拳脚”，却能偶尔在必要时充当天子近卫的女人。

静静等了片刻，不再有第二支箭被弓弩射出。她制止干员想要探头的动作，随手捡了一张被爆炸的声波吹落到地上的纸，从窗台底下露出一角。

他们没等到下一次攻击。

叶问心手里握着刀，缓慢地从墙后探出身体。她一边警惕随时可能刺穿手臂的箭矢，一边不受控制地走神想起被她派出去支援的朔，要是有它在，事情会比现在好解决得多。危机暂时解除，几个被魏彦吾遣来保护她的警员犹豫了一会儿，告诉她说，他们收到调令，附近的所有战力都要立即前往援助，请叶小姐留在办事处不要走动。

她那时候正在嘱咐罗德岛的干员不要放松警惕，尽快收拾好资料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听到随行的警员这样说，干脆利落地同意了前面半句。“不过，我也要去。”她已经收刀入鞘，不过现在已经不会有人再认为她腰侧的佩刀是纯然的装饰物，“魏长官不让我独自深入，那么只要和你们一起行动的话就没问题。”

另一边的诗怀雅听到这番话蹙起眉：京城来的文官在这种时候也要凑热闹？

“接泊区域的主干道已经已经被整合运动封锁了，如果这位叶小姐想进来，恐怕有些难度。”星熊回答。

……不过比起这个，Missy，你有没有觉得战场上多了一个人？

老实说，星熊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的，因为随时随地都有人顶上空缺，也随时随地都有人负伤倒下，只是一个一闪而过又没有引起人注意到影子，实在很难让人发觉。可惜星熊的故乡对影卫颇有研究，在东国，有不少大人物会为自己培养一把锋利的刀，为的就是在打斗时出其不意，或是替自己去丧命。

出身鬼族的高大女人在一开始以为那是龙门总督掌控的“黑蓑”，很快她发现那道影子在同一时间只会出现在一处，行迹比影卫更加难以捉摸。唯一一次近距离与其碰面是某起近卫局的突袭行动，敌方术师的源石技艺崩毁了一处建筑的承重墙，名为“般若”的三角盾面击碎大部分落石来掩护队友撤退。长时间的重压和猛击使星熊的手臂被震得毫无知觉，于是在最大的一块天花板坍塌时，她的盾歪了一瞬。

比星熊动作更快的是一个细长的影，随后她才看清楚那是甩出的尾巴，末端的短剑击碎混凝土结构的板材，待到它们落到盾面，已经不会再给龙门近卫局的特别任务组成员造成更多伤害。

她隔着烟尘去试图看清对方的相貌，最后仅能够确认这位不知名者有一条形似龙族的长尾。

这件事她没跟任何人讲。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已经不再是一个地方警员应当知晓的事情，所以星熊有些期待来自京城百灶的文官能够与他们汇合。至少，得让对方把战场上行迹无踪的影子带走，或者转告龙门的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