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错,这起凶案果然另有蹊跷。”亲自查看后,竹七九发现尸体背部并不是一条紫线直通头顶,而是在背部分了岔,变成两股线往头骨两侧延伸。
他将白布盖上,凝神看向在场的几个人,神情肃穆庄严:“你们听过养蛊的说法吗?”
萧泰安皱起眉头,他本不愿意请竹七九过来,只因为薛穆冉坚持,他才同意。现在听对方说起养蛊,自然知道这事又要跟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扯上关系,心底立时有些不快。
倒是田芸淼有些激动,连忙问道:“是说苗疆蛊虫吗?我从小说里看见过,那种能窜进人的体内,控制人行动的东西,对吗?”
“倒不是那种,”竹七九有些无奈,“我了解的也不多,只是听师父提起过,说是中了蛊毒的人,可能外在表面与常人无异,所以不容易被察觉。只是一旦蛊虫离开人体,那人会迅速被吸干精气,变成一具干尸。”
“可是,这人隔了四五天才发生异变啊,应该不是你说的那种情况。”薛穆冉反驳道。
“真的确定隔了四五天吗?”竹七九笑了,“验完尸后,你们还有谁查看过这具尸体?”
这时,旁边一位长相端庄,眉目秀丽的女子走了过来,说道:“其实,尸体送过来的时候,皮肤就有些发皱。当时我以为是因为死者天生如此,也没有在意。此后尸体一直放在冰柜里,应该没人再查看过。”
她就是周青语,正经临床专业出身,现在除了要照顾因公受伤的警员外,还兼职法医的工作。
“这位是我们的周法医。”薛穆冉凑过来介绍。
“那就是说,现在也不能一定就否认我的推测,对吧?”竹七九接着话题往下,“其实这个也没什么可争议的,那条紫线,就是证据。这个人不是中蛊,而是以自己的身体来养蛊。”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田芸淼也上前一步,好奇地发问。
“单纯中蛊的人呢,只会在蛊虫离体后发皱,你看,就变成一截老树皮一样。”竹七九指了指台上的尸体。
“但是,如果自己是主人的话,背后就会有条线,从惊门出发,在生门,也就是后背这个位置,一分为二,分别通向开门跟休门,也就是双眼的位置。这就是以自己全身的精血来养蛊,蛊虫就藏在死门,也就是心脏里面。”
“可是,尸体心脏完好并没有损伤啊。”周青语也走过来,将尸体翻到正面,果然,死者尸体表面皮肤完好,没有受损的迹象。
“所以,那只蛊虫现在应该还活着。”竹七九手指划过解剖台的边缘,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惊喜的叫道:“所以这三具尸体心脏都被刺穿,原来是这样!”
“你的意思是,凶手是在找这只蛊虫?”田芸淼也反应过来,“所以这后面三起案子,眼珠子只是被挖出来,但是没有带走,相反,心脏都被破了洞。”
“也就是说,第一案跟后面三起要分开看。”萧泰安也像是被感染了一般,跟着推测起来。
“第一案的凶手,就是我杀——”竹七九整理案情,结果差点说漏嘴,赶忙换了说辞,“就是我那天晚上跟薛穆冉发现的老头。后面那具尸体不见了,估计也是被后面三起案子的凶手带去搜查了。”
“不对啊,第一起案件,田云霄已经说明,当夜他看见是徐自友带走死者的。他说当时刚好一阵烟花炸开,亮光照到死者长相。”田芸淼忽然发言。
“死者脖子除了手指的掐痕外,还有被什么东西绞住的勒痕,而致死原因,很大可能是那勒痕。”周青语补充道。
“对了,你们究竟为什么断定,凶手是那消失的老头呢?”田芸淼逐渐察觉出里面的问题,接连发问,“你们,是不是在隐瞒着什么?”
无奈,竹七九只好将一切和盘托出。那真正的凶手可能是修炼妖术的怪物一事,让在场的诸人都吃惊不已。
方才所说养蛊,还算人类范畴内的事情,现在扯到妖怪,难免让人无法接受。沉寂半晌后,薛穆冉首先打破这沉重的气氛。
“那现在怎么办?完全没有头绪啊!”
“谁说的!”田芸淼走到萧泰安边上,神色复杂的说道:“队长,现在重点就是查清楚死者身份。既然凶手知道养蛊的事情,那肯定跟死者认识。说不定,他们还是同伙。”
这时屋外天已大亮,和煦的阳光顺着窗户照在地板上,扑腾一声,一只黑色的虫子停在窗沿边,轻拍着翅膀。
屋内众人纷纷看向身为队长的萧泰安,似乎在等待他的指令。
自从八年前,他因负伤从前线退下,来到这里当了一名警察,已经办理过无数案件。不管是杀人抢劫的大案,还是家长里短的小摩擦,他都能很快解决。
如今,却碰上有关另一个世界的东西。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好像是做梦一般,完全无法接受。
什么修炼妖术,什么养蛊,那都是志怪小说中才会出现的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中?可是,这几人死状凄惨,极为奇怪,也根本无法当做普通案件来调查。
他犹豫了,不知道该怎么做。
重重叹了口气后,萧泰安发话:“先去调查死者身份。今天所说之事,大家都当做没听过。这起案子,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抓到凶手。”
他有自己的底线,必须要遵守,所以这起案子,只能是一件普通的杀人案。
在场的几人听完指示,各自对视了一眼,虽然神色各异,也没人发出反对,就都散了。
剩下竹七九依旧站在解剖台前,他笑了笑,说道:“其实,就算队长你不提这点,我也会说。正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种事还是低调点好。”
“不用你给我台阶下。”萧泰安冷冷说完,转身也走了。
竹七九无奈地笑笑,忽然手被一阵瘙痒,原来是尸体眼睛里爬出的黑虫咬了他一口,现在那伤口周围微微肿了个小包,整个手被都红了起来。
“小小家伙,毒性还不小啊!”竹七九捏起那枚黑虫,从旁边架子上取下一只空烧杯,将虫子放进去倒扣着盖在桌子上。
那黑虫在烧杯里扑腾几下后,似乎累了,掉在桌面上来回爬着。没过一会,那黑虫就不动了。
竹七九将烧杯拿开,笑道:“看来,你也没我毒啊!”
他抬起手看了一眼,上面肿包已经消退,只剩下皮肤仍旧有些红。他走到窗户边,看着远处热闹的街市,忍不住肚子又叫唤起来。
恰好薛穆冉出现在楼下,竹七九大声叫道:“去给我再买三个包子!早上没吃饱!”
扑腾——窗台上那只黑虫缓缓飞起,在他眼前快速闪过,消失在明媚的阳光里。
“等等,这不是——”情急之下,他伸出手去抓,险些摔下楼去,“喂!薛穆冉,抓住那只虫子!”
“什么?”已经走了好几步的薛穆冉,听不太清二楼窗户边传来的话,伸出手招在耳边,“什么虫子?”
“你头顶上,那只黑虫!快!”竹七九在窗户边乱舞,可惜街上人声鼎沸,比他的嗓门大多了。
无奈,他飞奔下楼,顺手拿起椅子上不知主人的外套往外跑去。等他赶到薛穆冉身边,哪里还有那只黑虫的影子。
“怎么啦?你拿着师姐的衣服干什么?”薛穆冉问道。
“我——”竹七九这才发现自己拿的竟然是一件女士风衣,忍不住烦闷起来,“刚刚,我发现那只蛊虫了,是成虫。”
“什么意思?”
“那具女尸眼睛里爬出来的黑虫都是幼虫,毒性不大。而且失去宿主,很快就会死亡。但是那只成虫不同,可以脱离宿主存活,而且一旦被它找到新的宿主,就麻烦了。”
“怎么说?”
“这样那只蛊虫就会跟新主人建立联系,我们就无法利用它来找到凶手了。”竹七九低声解释着,一边拉着薛穆冉来到路边巷子里。
扑腾——翅膀轻轻敲打空气的声音在两人头顶响起,那只黑虫不知何时已经飞过来,正在墙头停着。
此时才能看清这虫的长相,黑色带有金属光泽的外壳,长着三对长足,上面生有尖锐的小刺。身体最前面有一个小指盖大小的凸起,左右各有一只米粒大小的眼珠。
“这小东西长得还挺威武啊!”薛穆冉小心翼翼靠近,将外套脱下拿在手里。
竹七九从另一侧进攻,将外套摊开,刚准备扑上去,那黑虫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张开双翅飞向天空,消失在高墙后面。
薛穆冉立刻下蹲,双手在膝盖前交叉,做成人肉弹簧的样子。竹七九纵身一跃,翻过墙去,那只黑虫正在各色小吃摊之间穿梭。
一会飞过滚烫的油锅,一会掠过白色的面团,引得竹七九在后追的眼花缭乱,很快累得双膝酸软,再也跑不动。
这时薛穆冉拍了他一下,笑道:“剩下的交给我吧!”侧身往前追去。
忽然间,那只黑虫停在一只高高束起的马尾辫上不再动弹。薛穆冉紧张的喉咙发干,伸出手去准备实施抓捕行动。
“包好了,您的炸鸡排!”老板娘一声叫唤,那只黑虫又慢悠悠挥动翅膀飞起来。
马尾辫女孩一转身,险些撞上正在她身后蓄势待发,准备捉虫的薛穆冉,吃了一惊,问道:“你做什么?又是色狼吗?当心我报警。”
“不,我就是警察,正在公干。”薛穆冉简单解释一句,刚准备继续搜寻那黑虫的去向,却被这女孩抓住手腕。
“你有证据吗?证件呢?没有的话,我就拉你去警局!”女孩不依不饶的说着。
“啧——”薛穆冉掏出证件晃了晃,“再不放手,我就以妨碍公务罪抓你进去喝茶了。”
本打算放手的女孩听到这话,立刻又抓紧了,怒道:“就算你是警察,谁又能证明你在公干呢?难不成,警察里面有没有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