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尾巴 第7章 最后的失误

事情发生的时候，原煦就站在凶手的旁边，也许说凶手严重了一点，毕竟外界对这个案件的定性都是一场闹剧。

为了庆祝入狱五年的亲人出狱，鸣枪庆祝结果不幸将他射杀。

这对不相干的人来说不是场闹剧是什么？别人笑一笑，和其它人事不关己地一讨论，都是命运啊。然后这件事便从脑子里划过，也许能留下一点痕迹，以后再次谈笑时能翻出来说道说道。

只是原煦觉得从枪响，到面前苍白的少年胸口染血倒下，这个过程是那么漫长，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要一点一点地让别人看清楚，甚至能思考这个场景出现的意义。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让他看见这个场景有什么必要的理由呢？他还没想清楚，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冲了过去，以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速度冲到了少年的面前，双膝跪地时发出的声音有点响，手背擦着地面经过，堪堪接住了陈沂然的身体。

他好像健壮了一些，衣服宽大，原煦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没有发觉，此时抱住他才发现他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单薄，在他眼里却也还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

陈沂然太苍白了，也只有刚出来看见外面等他的人笑着的时候才会让人觉得他还是五年前的那个少年。

至少原煦是这样觉得的。

他妄想用手堵住那个流出染红衣服的液体的伤口，却总有哪里有着缺口，温热的液体一直流着，掌心温暖的触感像五年前他替少年抹去的泪。

射杀陈沂然的是他的一位叔叔，直到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他才脸色苍白的私下求助，眼里的慌张真实的让每个看见的人都不会怀疑他只是失误。

他放下手，惊吓地大喊了一声之后扔掉枪的手倒是挺稳。

夏天的太阳很毒，原煦被晒着这么会儿身上已经开始冒汗，但他觉得有点冷，他觉得陈沂然也是。

同行的人叫了救护车，他们来的时候有开车，但一时混乱大家谁也没想起来，就都在原地慌张的等待。原煦不算血缘关系上的亲人，他是独自前来的。

以一个好朋友的身份。

可谁都知道，他们不只是好朋友而已。

原煦的左手手背被蹭破了，血肉粘粘了沙子小石子，他没有感觉到疼，直到他俯下身子轻轻地问陈沂然：“喂，沂然，你怎么又不理我啦？”

膝盖和手背的知觉似乎被放了回来，不知道是汗还是什么的滴到伤口就火辣辣地疼。

打的可真准啊。原煦想。

他的沂然的心脏丝毫不差的在这个位置。

这场闹剧被媒体当作笑料来报道，那些不入流的小报社也没有心这种东西，原煦从监狱门口到了警察局，他需要和一起来接陈沂然出狱的亲戚去录口供。

出来的时候，有警察给他递了杯温水，手上的伤口也被简单的处理了，大家都很平静，仿佛发生的事情都不算什么。

他以为他还在五年前的那个夜里。

五年前原煦刚满十八，和陈沂然认识了满三年，他对陈沂然的友情老早就变了质，于是乱七八糟的整了个认识三周年纪念日把陈沂然喊了出来，打算来个少年人倾尽所有的浪漫告白。

他虽然有点忐忑，却并没有不安，如果结局不是他希望的那样，他也会一直喜欢着陈沂然，不管是以什么身份。

少年的恋爱大抵都是这样，会自己分析过往，寻找相处时候不经意透露的喜欢的蛛丝马迹。

原煦想，他们和朋友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他和沂然总是会说些亲密的话，比如他对沂然说过：“这辈子和下辈子你都得跟着我了”，沂然笑嘻嘻地对他说：“好啊。”

他亲过沂然的脸，和他经常手拉着手，在沂然生病打针的时候哄他，他记得自己说过，“别怕，你疼的时候就叫我，我肯定会立刻出现在你身边好吧。”

结果那天陈沂然带了盒甜甜圈，包装的很精致，然后在原煦开口之前问，“你喜欢甜甜圈吗？”

“那东西太腻了，你不会喜欢吃吧？不会吧？”

原煦记得自己当时说完就想抽自己一嘴巴，他双手插兜站在沂然面前，少年拿着盒甜甜圈，被他这句话说的有点懵，呆呆地“啊”了两声，然后看着原煦，不知所措地问他:“你讨厌吃甜甜圈吗？”。

其实原煦知道陈沂然喜欢甜甜圈，虽然没看他吃过，但是他的书包上挂着甜甜圈的挂件，他一度以为是哪个女孩子送的，吃了一段时间的醋，也因此明白自己对沂然的感情偏向了更加亲密的方向。

可他的大脑没控制住他的嘴，以往的习惯导致他顺口就说了这些，大脑反应过来的时候，嘴巴发出的声音也小了起来。

“就，也还可以，不讨厌。”原煦语气都温柔了八倍不止，连腰都悄悄弯了些。

沂然的小脾气他总见，有时候吃了沂然放在桌子上的糖就会被他逮住质问“为什么吃我的糖啊？为什么啊？”然后某个人就靠在他身上一定要他哄着才能开开心心的去吃剩下的糖。

别的人总说他对沂然太霸道了，装逼无时无刻，也就沂然的好脾气才能和他愉快相处，他倒是觉得这只是他们一贯的相处方式罢了，毕竟他们不是什么事情都是会表现在别人面前的。

沂然把甜甜圈给了原煦，然后嘿嘿笑了一声，直接又欢快地问了句，“那你喜欢我吗？”

那一年的春天，原煦和陈沂然正式成为情侣关系。

而从春天到冬天，不仅仅是季节的变化。

原煦和陈沂然在一起之后相处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每天依旧黏在一起，陈沂然明明是哥哥，却总是被小他一岁的原煦哄着，或者也可以说互相宠爱，朋友们都说他们的感情让人羡慕。

原煦曾想着，他会和陈沂然就这样度过少年时代，当两人一齐迈入青年时代之后，他们就会考虑在哪里进行蜜月旅行。

他从未想过他和陈沂然之间会有分开的选项。

高中毕业的那年暑假，原煦和陈沂然在一起了。可也是那年的寒假，本事要一解两人不在一所学校、不能时长见面的相思之苦的寒假时间，陈沂然的世界轰然改变。

原煦永远也忘不掉那个冬夜，白天他和陈沂然一起去逛了家附近新开的电玩城，傍晚还一起吃了饭，他们一起规划着寒假中所有可以用来相处的时间，一切都是那样甜蜜美好，直到浑身是血的少年跌跌撞撞地敲响了他家的门，在那个北风萧瑟的冬夜，原煦才惊觉，他对陈沂然的家庭一无所知。

陈沂然爱笑，为人温和，成绩也不错，上学时穿的校服干干净净，身上总带着一股很好闻的沐浴露的香味，周末和大家一起出去的时候也和其他的学生无异。

他不爱谈论自己家里的情况，只是偶尔在被问到家庭情况的时候简单地回答一句，原煦翻遍了自己记忆中所有关于陈沂然家庭的信息，也只知道他是一个大家庭住在一起。

那个冬夜里，瘦弱的少年浑身是血，他穿的很单薄，浅灰色的毛衣被血浸湿，于是连这样一点稀薄的热度也被从陈沂然身边带走，他浑身冰冷，连泪都是冷的。

只有最后的那个吻，还让他带着点人的温度。

他是来找原煦告别的。

他说他杀了人，他也已经报了警，他来这里，只是想再见原煦一面，最后的最后，他还要跟原煦分手。

他说完这些就要走，可原煦不让，瘦弱的青年皮包着骨，在厚实的衣服的包裹下，原煦都没意识到他竟然已经这么瘦了，握着他的手腕的时候都会觉得硌人。

原煦将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脱了下来，强硬地要陈沂然穿上，他不在乎对方身上沾染的血迹，也不在乎他杀得是谁，他现在只想抱着陈沂然，谁都无法阻止。

警察将陈沂然带走的时候，他还穿着原煦的羽绒服，那羽绒服有些大，穿着陈沂然身上，让他看起来更加单薄。

原煦拒绝了陈沂然的分手要求，他们可还是彼此唯一的伴侣，就算他以前不了解陈沂然的家庭，就算事情已经发生，原煦也不会放弃陈沂然。

所有的一切都从现在开始了解，也不算很迟对吧。原煦想。

开庭那天原煦去了法庭的观众席，陈沂然站在被告席，穿着囚服的他显得更加虚弱，他没什么表情，可原煦却忍不住地哭。

像是要替陈沂然将泪水流干一样。

陈沂然唯一的错就是他成为了一个混乱的大家庭里唯一的正常人。

检察官最后的判决是陈沂然过失杀人，但因被害者有不法侵害他人的行为，加上陈沂然有自首情节，事出有因且认罪态度良好，最终他被判处了七年有期徒刑。

陈沂然没有再次上诉，他认了命，在每次原煦来看他的时候，他都表现地很平静，可是原煦告诉他，自己养了一只猫，就是陈沂然一直偷偷喂养的那只小流浪猫。

生活好像又有了希望。有人在那铁窗外等他，直到他离开的那天到来。

早在监狱门口的时候，原煦就觉得不对劲，陈沂然的舅舅对陈沂然这个杀死了自己爱人的外甥怎么可能会有感情。

那是陈沂然的父亲，也是他舅舅的爱人。多么可笑。

那个混乱的泥沼最终也没有人能爬出来。

最初是因为忽然看到国外的一个新闻（不知真假）:庆祝亲人出狱鸣枪不慎枪杀对方，因此有了奇怪的灵感写出了这篇没什么逻辑的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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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最后的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