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急了会反攻 第17章 往事（下）

谭清上学去了，蕤离得到一丝喘息，他虚弱的趴在笼子里，望着窗外的天空出神，有了食物和容身之处，但他完全失去了自由。

难得有一个人愿意对他好，可却是带有目的性的。

天下之大，容不下一个蕤离。四海八荒，会有谁真心对他好么？

蕤离黯然神伤，将脑袋埋进耳朵里，眼泪从眼角滑落。因为有所期待，所以现在才会如此难过。

人类……真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信的生物。

可能与家庭教育有关，导致谭清性格孤僻，行为残酷，但这不是他犯错的理由。

蕤离在谭清一次次的虐待中彻底失望。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妖，可能早就死了几百次了吧。

希望和失望都是一瞬间燃起与熄灭，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谭清时的场景，以为是一束光照进了昏暗肮脏的小巷，带给他光明与温暖，谁能想来得是个小恶魔，将他拖进更深的黑暗之中。

也许是蕤离最近表现得太乖了，谭清对他放松警惕，以为他也被圈养的失去自主，笼门没关紧就去上学了，蕤离看到逃出的一线生机，他犹豫了一下，在自由与归宿间艰难抉择，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蕤离又独自漂泊了十年。

他彷徨无助，饥寒流浪，忍受寂寞的煎熬，也抗拒与人类接触，就算是长相甜美的小女孩想要与他亲近，也无法使蕤离放下戒心，惧而远离。

后面也遭遇过好几次危险，掉进河里差点淹死、跟野猫打架抓花了脸、躲车底下被棒子驱赶、险些被车撞倒……最不幸也最幸运的一次，是被兔贩子抓到，不然也遇不到现在的主人。

差点就要做成麻辣兔头了！蕤离与兔贩子一番搏斗，侥幸逃脱。彼时的他浑身是伤，虚弱无力，担心再被抓住，还是提起劲拼了命往前窜，好不容易逃到街上，不知道撞到了什么，顿时头晕目眩，失去了意识，醒来后的生活彻底发生了改变......

这十年间蕤离再也没有见过谭清，直到那天在超市凭借气息认出了原来的主人。毕竟十年过去，男孩变成少年，容貌有很大的变化，但气息不会变。

遇见熟悉的陌生人，完全是下意识的驱使，蕤离追了上去，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听见蔺苍在喊他——“阿离”“阿离”，蕤离如梦初醒，他停下了脚步，茫然四顾，寻找主人的声源，最终被主人找到了。

蕤离朝少年离开的地方望去，发出一声释然的低叹。

算了吧，追到他又如何？自己现在是人形模样，谭清不可能会认得他，说不定早就不记得在幼时养过一只逃跑的宠物兔了。既然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就让他封存在记忆的小角落里吧，他只想和现在的主人好好过日子。

蕤离让自己释怀，可偏偏无法如愿。

再度遇见，又被勾起了恐惧的记忆，回来当晚蕤离就做噩梦了。

谭清温柔抚摸他的画面、谭清偷东西的画面、动物被虐杀惨死的画面……不断在梦境中上演，反复煎熬他的内心。

蕤离被噩梦惊醒，冷汗涔涔。

蕤离对谭清在超市里的举动很是在意，他不想去管，但那像道刺扎在心里，不拔掉会浑身难受，于是蕤离偷溜出去跟踪了谭清一天，看见他还是那副品行，蕤离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十年了，他还是没变，反而变本加厉。

那段悲惨的经历成了蕤离一直忘不掉的旧伤，试图埋在心中角落不去触碰，如今在蔺苍面前揭开，蕤离反而觉得轻松不少，“我从那里逃出来，虽然也遭遇过不少危险，但我很幸运，能遇到您这么好的主人，可还有很多小动物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当时的我没有能力救它们一起逃出来，这次我想解救它们，免受谭清的折磨。于是我计划接近谭清，如果能被他带回家，就有机会救助那些被他关起来虐待的动物，所以我才偷偷溜出去，不是特意出去找他的。”

蕤离一五一十的坦白干净，耷拉着脑袋认错，“就是方法用错了，不应该撒谎的，我下次不敢了。不！没有下次了，我保证！”

“每次都这么说。”蔺苍用手指点了点蕤离的额头，“你啊，就是记吃不记打。松手，别粘着我。”

“不！”蕤离手臂收紧，生怕一松手主人就没了，眼睛水雾蒙蒙，氤氲着湿气，委屈又可怜，“主人还生气么？”

“生气。”蔺苍还板着脸，要让蕤离知道撒谎的严重性，不然他下次还敢照犯。

蕤离从抱大腿到坐大腿，紧紧抱着蔺苍的腰认错，亲了亲蔺苍的嘴角哄道，“主人别生气了，阿离知错了。”

蕤离说一句错了，亲一下主人，蔺苍紧闭的嘴唇渐渐启开，蕤离寻了空隙，将舌头伸进主人口中。

两妖交换了一个湿吻，目光对上，暧昧的黏稠感在两妖的眼神中拉扯，蔺苍一边亲吻，一边单手将蕤离抱起来坐到桌子上。

……

……

……

蕤离累得一动不想动，趴在主人怀里哼哼，蔺苍让筱寒送餐进来。

门外等候的筱寒见家主心情好转，知道危机解除了，立马去准备饭菜，让其他佣人都不用提心吊胆做事了。

她刚才都不敢来喊吃饭，饭菜凉了又热，现在气氛融洽，干脆重做一份赶紧送进去。

蔺苍喂蕤离吃了一餐饭。吃饱喝足，这个小没良心的又说，“主人，我明天还是得去找谭清，我已经获取他信任了，不能前功尽弃啊。”

蔺苍撕扯生鹿腿，开始进食，明明是这么粗鲁的动作，蔺苍做起来一点都不显得野蛮，“何必整那些弯弯绕绕，你是妖，对付他不过吹灰之力。”

“呃，这、这不好吧，”蕤离挠了挠脸，“伤害人类违反《人妖和平共处法则》，我只是想解救小动物，没想伤害他......”

蔺苍睥视他一眼，“我看你是舍不得下手吧？”

蕤离：“……”

糟了，主人好像没哄好，反而更生气了。

蔺苍还是让蕤离去了，不过在他身上施了法术，相当于在他身上安装了监控，蕤离的一举一动他都能关注到。

蕤离在老地方等着谭清，感觉自己像是在街头揽客的站街者，勾引嫖客上钩。

下课后，谭清背着书包在街上寻找好下手的目标，特别是偏僻的地方会多留意，他看到一只脏兮兮的软萌垂耳兔在路边张望，落单的流浪小兔立马勾起了他的兴趣。

“好久不见。”谭清走到小兔子的身边蹲下，手心里是几粒香甜软糯的烤栗子，这是谭清的惯招了，蕤离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可不会再被他给骗了，但为了让谭清上钩，蕤离还是嗅了嗅吃了。

谭清长得不算帅，属于清秀的类型，身上干净，有淡淡的皂角香，第一眼给人很舒服的感觉，根本无法将他和残忍虐待动物的人渣联系在一起。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上去再怎么正派，也掩盖不了他内心的肮脏。

谭清摸了摸蕤离的长耳朵，自言自语道，“你很像我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兔子。”

蕤离忽然怔住了，眼眶有些湿润。

谭清还记得他。

谭清遗憾叹息，“可惜没早点把它弄死，让它给跑了。”

正感动着，随即一盆冷水迎头浇下来，蕤离瞬间清醒，心里拔凉拔凉的。

以为他听不懂人话是吧！

呵，人类。

谭清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只成精的兔子，他用最真诚温柔的语气诱骗，“我家还有很多好吃的，要不要跟我回家？”

“叽叽。”好啊。

蕤离&谭清：上钩了！

谭清将蕤离抱回家。再次踏进这个房间，不好的回忆席卷而来，蕤离遭受严重的精神冲击，身体微微发抖，“叽叽”叫着想要挣脱谭清的怀抱。

谭清不顾他的反抗，抓着兔子的脖颈处，将他拎起来，关进了笼子里。

谭清到厨房准备晚餐，蕤离逐渐稳定下情绪，他用法术撬开门锁，从笼子里出来，立马跳到别的笼子旁边，里面还关着几只奄奄一息的小动物。

蕤离打开笼子、打开逃生的通道，但里面的动物不为所动，甚至听到动静，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蕤离急道，“快逃啊，门开了，快逃啊！不然会死的！”

小动物们还是死气沉沉的趴在笼子里，蕤离突然鼻子抽噎，心里发酸。它们遭受非人的对待，可能曾经也想过逃离，但逃跑的代价是更为惨烈的虐待，他们被驯化的失去了自主，宛如行尸走肉。

蕤离变成人形，想将小动物们从笼子里抓出来放走，结果手刚碰到，它们立马哀嚎起来，叫声引来了谭清。

“你是谁？你在干什么？”

谭清站在蕤离身后，头顶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神情晦暗不明，呈现诡异的恐怖氛围。

谭清看了眼地上空荡荡的笼子，又看了看蕤离，心中有数。谭清没有害怕，反倒脸上露出玩味的笑。

“你是兔妖？”

“对，我的妖。”蕤离大声应是，试图吓退谭清，“你马上放了这些小动物，不准你再伤害它们！”

“哈哈，我要不听呢？你能拿我怎么样？杀了我么？”

“我、我会杀了你的。”

“哦？”谭清不退反进，步步紧逼，“那你动手吧，杀了我啊。”

“你、你别逼我。”蕤离掐住谭清的脖子，他没有用力，只是想吓唬谭清，阻止他的靠近。

“动手啊。”谭清伸手抚上蕤离的侧脸，慢慢抚摸他的耳垂，“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的，尔尔。”

蕤离怔住了，尔尔这个称呼，是十年前谭清给他取的名字。

“你是尔尔对吧，你的耳朵上，有和它一样的红色小痣。”

蕤离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是我。”

“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我很想你。”谭清语气亲昵，好像真的遇到失而复得的心爱宠物那般喜悦，“我的尔尔，你会杀了你的主人么？”

“不，我......”

趁蕤离愣神的空档，谭清突然一改温和，用力推搡蕤离，蕤离打翻了周围的东西，反被谭清压倒在地上。

谭清跨坐在蕤离身上，手狠狠掐着蕤离的脖子，他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就算用蛮力无法将妖杀死，他也得到了施虐的快感。

“如果你不杀，就要被我杀。”

蕤离抓着谭清的手臂，想将他推开，他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妖和人的力量不同，他使的劲会将谭清的手臂折断，只能稍微控制力度，但这样就起不到作用了，他根本没办法推开处于癫狂状态中的谭清。

就在这时，突然一股力量将谭清提举到了天花板上，谭清整个人悬浮在半空中，他毕竟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失重感和未知的恐惧令谭清大惊失色，“是谁？！放我下来！”

终于能喘息了，蕤离从地上坐起来，扶着脖子咳嗽了两声说，“主人，别、别杀他。”

谭清从半空跌落，房间的高度不至于摔死摔残，他只是崴了脚，狼狈的趴在地上。

谭清看见面前又出现了一只妖，房间里的气压骤减，笼子里的小动物们突然变得躁动起来，谭清咽了一下口水，这比刚才那个兔妖要厉害得多。

“你是谁？”谭清强装镇定问。

“死人不需要知道我是谁。”蔺苍抬起手，一撮幽绿色的火焰在他手心燃起，蕤离上前抱住蔺苍的手，制止他的行为，“主人，别杀他。”

蔺苍冷哼一声，“他不配活着。”

“我知道他有多可恶，根本死不足惜，但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个人渣脏了您的手。”

蕤离不知道蔺苍早已为他沾染上了鲜血。

蔺苍低头看向蕤离，想看看蕤离对这个人类是否还有感情，片刻后他收回手，揽着蕤离的肩膀，将他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确实，死太便宜他了。”蔺苍说。

察觉形势不妙，谭清又开始装可怜，打感情牌，“尔尔，你不会伤害我的对吧？如果不是我把你带回家，你很有可能就死在巷子里了，那天雨下得那么大，我给你撑伞，我喂你东西吃，你才能活......啊！”

“吵死了。”随着蔺苍不耐烦的一声轻啧，谭清的身子微微颤抖，倏地一个大活人消失不见了，只有地上一摊凌乱的衣裤。

随后，一只黑色的猫咪从裤腿里钻出来，茫然的看着突然变大的世界，它张开嘴，只能发出“喵喵”的声音。

黑猫瞳孔放大，身体炸毛，低吼着朝蔺苍扑过去，这无疑是鸡蛋碰石头，连身都近不了，他被蔺苍甩到墙上，又跌到了地上，摔得头晕目眩。

蔺苍不屑一顾，“让你亲身体验一下做动物的滋味。”

蕤离担忧问，“主人，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嗯？”蔺苍垂眸看他。

“我、我是说这样太好了，就是要以牙还牙，这是他应有的惩罚。”

蕤离走到笼子边，安抚因强大妖气而躁动不安的小动物，将它们抱在怀里，用乞求的眼神望向蔺苍，“主人，它们好可怜，可以带回家养么？”

“宠物养宠物？想翻身做主人？”

以为主人不同意，蕤离瘪着小嘴说，“那算了......”

“带回去吧，后山那么多动物，多一只少一只又没什么关系。”

蕤离又惊又喜的抱紧怀里的小动物，“它们可不能吃。”

“知道了。” 蔺苍宠溺回答。

临走前，蔺苍回头看了眼在房间里乱喊乱窜的黑猫，没有他解除封印，谭清永远无法再变回人形，就困在这幅躯体里，享受剩余的悲惨人生吧。

察觉出蕤离情绪低落，蔺苍没有着急回家，带他到周边游玩，带他吃喜欢的香草冰淇淋，带他去给小动物打疫苗买饲料，还破例允许他买了好几种口味的果干，蕤离的心情渐渐好起来了。

走着走着，蔺苍突然停下了脚步，对蕤离交代，“你待在这里，我去买个东西。”

“我和主人一起去。”

“不，你在这里等。”蔺苍给蕤离施了定身术，留给他一个背影。

蕤离看见主人走进一家散发诡异粉色灯光的小店里，五分钟后提了一个袋子出来。

“主人，你买了什么？好吃的么？”

“回去就知道了。”

解除法术，蔺苍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蕤离快被这个勾人的笑迷昏了，晕头转向的就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