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的风景在倒退,沈焕看着旁边的少女。
从小一起长大,十多年来的时光,他早已能看清迟年的表情下的心情。
而且,她的心情流露在表面上,很容易懂...
少女倚在座位上,小小的身体窝在皮座上,小巧可怜,穿着鲜艳粉嫩的毛茸茸毛衣,漂亮精致的小脸化了淡妆,能花费时间精力打扮表明她今天的心情本来会是很好。
怎么会闷闷不乐呢?
而且,结束了冬训,本来就应该开心才对。
沈焕最不敢想的是,迟年上了大学后的一系列行为都渐渐脱离他的预计。
沈焕想到了在网上偶然看到的...上了大学后少年少女接触到更大的世界,容易谈恋爱......
不会,迟年也?
沈焕拉过她的手,冰冰凉凉的。
顶着迟年不解的目光,他很自然地开口:“学期结束了不开心吗?要到家里了。”
“没有不开心。”
迟年心里很闷,她不知道是为什么,即使心里有答案,也不想承认。
然后借着这个姿势,迟年整个人被拉着朝他靠近,差一步少女就要被搂在怀里。
“年年,不要对我有隐瞒,好吗?”
“嗯...”
相对于沈焕了解她,迟年也了解沈焕,知道她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心态。
“我们寒假还要实习,还要自己找...”
迟年恢复了原来的声调,表情像往常一样,像是被实习这件事给困扰。
沈焕松了一口气,不是因为感情原因就好。
“没事,实习这件事情不着急,我帮你找找。”
“也、也不用。”
实习本来就是迟年胡扯的,虽然老师又让他们去实习,但毕竟不是强制性要求,要求的是学有余力的同学,她...原本就不想去。
沈焕的手一顿,声音有了些许差异:“年年自己找到实习的地方了吗?怎么找到的?”
窗外的街景越来越熟悉。
迟年不好意思解释自己不想去,不能拒绝沈焕的好意,又不想让沈焕知道自己因为别的事情分神。
迟年摇摇头:“没有,那,你帮我找吧。”
“好。”沈焕满意地笑了。
......
迟年家不是这所经济发达城市的原住民。
在处于风口浪尖、经济高速发展的时代时,迟父迟母纷纷来到大城市寻求机缘,在这里,他们遇到了工作机会和姻缘。
最开始蜗居在一个老旧的小区,也就是迟年与易信短暂相处过的小区,那时候的房价随着经济发展同样大涨,从存钱的角度考虑,迟父迟母选择居住在租金低廉的小区。
后来,迟年出生了,一年两年,即使兼顾生活与工作力不从心,他们还是没有选择搬家,依旧努力在熟悉的小区生活。
但随着迟年越长越美,美貌像是蜕皮而出,挡都挡不住,夫妻俩互相看着对方,两人是长相周正,但还没到惊人的地步,怎么...他们生得女儿五官面容都很惊艳?
他们感到开心的同时,又隐隐担心。
老旧小区的治安并不严格,外来人是能正大光明的进小区,小区里的人同样鱼龙混杂,两人的事业即使小,但也在事业上升期,照顾孩子的时间不多也不及时。
所以他们想到一个方法,把小迟年锁在房屋里......
但总锁在房间里也不是个好主意,这个主意的改变在看到一则发生在他们身边,有一个小女孩在街边走丢疑似被人贩子偷走的新闻后,搬家的想法直接形成。
手有余钱的迟父迟母选择了安保到位的小区,连带着沈家一起搬过来,又持续着邻居因缘。
“哟,沈焕和年年回来了啊。”
在小区门口下车,两人刚好碰到了从大门口出来的刘姨。
住在同一小区,人是大家公认的热情。
现在就很亲切地跟她们打招呼。
迟年本来就不习惯热情,加之现在闷着的心,只诺诺打了个招呼。
沈焕接过话头,和刘姨寒暄问好。
然后拉着迟年进小区。
依稀能听到刘姨的大嗓门的声音:“我就说沈焕这孩子好,迟年走运了哦!”
这不是迟年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话,她默默看了沈焕一眼,他很优秀,她也知道,但现在这一句话越听越不爽了...
“沈焕哥哥,你真的会永远对我好吗?”
“当然会,”沈焕答得很肯定,忍不住又摸了摸迟年的发顶,“我们要快点走了,伯父伯母可能在屋子里就等了。”
迟年甜甜地笑了,没有躲开他的手掌,跟着他的脚步走。
......
现在是下班点。
迟年打开门时能听到厨房传来的响声,客厅没有人。
回到熟悉的地方,迟年熟悉地,不忘记先脱下鞋换上独属于她的粉色室内鞋,再踏进小而全的房屋。
两室一厅的设计,不大但对于以前迟年一家都刚刚好。
客厅与厨房隔着透明的玻璃,听到玄关处传来的动静时,处在厨房的迟母回过头来。
知道迟年今天回家,她今天特定没有申请加班赚多点工资,按时回家并早早在准备晚餐。
先扫了一眼迟年脚下,看到有换鞋,迟母再将眼神落在许久不见的女儿身上。
“年年,回来了啊,将行李箱放在玄关处就行了,等一下再让你爸搬到你房间。”
说完就回头赶紧照看她的汤。
“好。”迟年点点头,即使迟母看不到。
摆手将行李箱放在玄关处。
这不是迟母体贴她,而是觉得从外进屋的东西会弄乱她精心收拾的房屋,等下她一定会用酒精喷她的行李箱的...
迟年很顺从,毕竟她一定不会自己去擦。
只是,也不知道迟母看不看得出来,她的行李箱是新买的。
还有,她手里捏着的手机,穿着的衣服都跟以前不一样,变贵了。
迟父同样在厨房里面给迟母打下手,连忙招呼着迟年走进来。
但是果然迟年一走进,离得迟母越近,迟母的目光越凝聚在她身上,准确的说是服饰上,
“你化妆了?还有,身上的衣服什么时候买的?多少钱?”
迟母的目光像一把尺一样注视衡量着她,连身后呱呱的锅汤也不管,还是迟父赶着搅拌。
“大学的人都化妆...我以前的衣服小了,趁着衣服打折买的,不贵...”
她扯了扯衣角,想把衣服扯皱一点,好让迟母不知道衣服质量好。
但又不忍心,只轻轻抚过衣角。
所幸,迟母没有多说,严格审视,不知道信没信,还是迟父照看汤后,扯了扯她的袖子。
迟母才松口:“好了,你先去房间收拾一下,等会下来吃饭。”
“嗯..”
迟年赶快从厨房出来,先把手机放在房间,不再拿起。
她的房间不大,保留着初中模样,对于五六年前的她刚刚好,可是现在,她抽条的速度很快,快上高中时,迟年已从精致小巧的洋娃娃,长成了瘦瘦高高的芭比。
小卧室小板床已经满足不了她越堆越多的物品和伸长的腿。
但这一切仿佛都已无法改变...她小声提议过,在迟母注视下,她的话就说不利索了,也不敢再去提。
现在...大学了还是在这个小小房间,甚至都没有她宿舍的房间大...
将书包挂在门上后,迟年先将手机放在书本下面,她承受不住迟母的抽查...
不会再出去了,迟年端坐在镜子前,看着眼前精心打扮得妆容,腮红口红眼妆都上了,平时她画的只是淡淡的白开水妆,并不会儿画这相对于她来说有颜色的妆容。
她拿着卸妆巾,一点一滴地除去雾粉色的腮红,接着是布灵布灵的眼妆...
慢慢地,整张纯净娇俏的小脸就露了出来。
水珠沿过润白发光的肌肤,吻过白皙修长的颈部,咽入衣领。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现在又回到了家里。
迟年从小便不喜欢写字,但在迟母的严厉教育下,她养成了记录的习惯。
现在,她在记录本上一笔一画,极其认真地,在手画Q版小男孩旁边画了一个叉加一个句号。
她不会再喜欢他了,虽然她本来就不算喜欢他。
下午拖着行李箱站在树下等待的她就像个傻子,迟年对于人的情绪很敏感。
她再也无法骗自己了,江逾白,他冷漠的表情,站在原地甚至都不愿意看她一眼,像根微刺一样在肉里,拔除不掉又密密麻麻的疼痛提醒着她,她还巴巴地赶上去干嘛,即使...他有钱。
“年年,怎么磨蹭这么久,快出来吃饭。”
迟母等久了,从厨房传来声音。
“嗯,来了。”
合上记录本,又把它塞在最角落不易发现的位置,迟年才起身。
......
“哎呀,就是你爸的姓氏不好,你说叫什么迟,一个迟姓,养出个慢悠悠的性子...”
饭桌上,迟母又开始了惯常的说教,迟父迟年父女俩一动也不敢动,乖乖地专注饭碗里的饭。
他们现在已有经验,只要乖乖的不插嘴,迟母絮叨的时间就不会儿太长。
甚至迟父还体贴地递上碗汤给迟母润润喉。
然后,迟母的目标主要从迟年转移到迟父身上。
“你看你,要不是你从小教育迟年快乐成长,她能养成这个拖拉的性子吗?”
“嗯嗯,都怪我。”
迟父在迟母面前,没有任何威严可言。
但他顿了顿还是说,
“我看年年现在就刚刚好,不要逼她逼得太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