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热情的心跳 第41章 十里风

八月第一天，钱舒羽收到了燕城电视台的电子邮件。

在这封邮件里，节目组除了提前一个礼拜告知钱舒羽，说《天使初降临》这档节目将在八月八日正式开始录制，再加给钱舒羽简单说明了第一期节目录制的流程以外，就只在邮件的末尾，附上了全国十六强素人模特的信息附件。

这封邮件的信息简单。

钱舒羽看过一次，只让白可可记了下节目录制的时间和地点，就专心于手头上的工作，赶在节目录制之前，把九月要发行的第二刊给移交到了燕城印刷厂。

这样，到拍摄当天时，钱舒羽已然一身轻松地元气满满，见谁都是笑盈盈地，非常有亲和力。

《天使初降临》这档节目，名义上虽是全民选秀的草根节目，但结束了全国海选之后，这档节目就变成了有剧本的真人秀。

节目第一期，是评委们的室外亮相再转场室内演播厅的分组员流程。

保姆车抵达燕城市湖心美术馆。

车门从外面被拉开。

钱舒羽只先亮相了一只腿的时候，节目组摄像师们的镜头就齐刷刷地怼了上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各个角度的镜头都有人在放大推进。

好在钱舒羽天生自信心爆棚，她不仅一点儿都没被这些镜头吓到，还像红了至少五十年的老艺术家，从容大方地走上了红地毯。

红毯的尽头是一个拍照区。

拍照区后面有一块巨大的KT版，板上是十六名新模特在赛车场的实拍海报，模特们的脑袋顶上还有“红鹰汽车”和“天使初降临”这九个字。

钱舒羽长这么大，从没听过红鹰汽车这个品牌。

她一不知道这汽车牌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二见这红鹰汽车如此没风度地喧宾夺主冠名的节目，就更觉得红鹰汽车那红色的三个异形块状车标，有点中西合璧的抄袭风味。

顿时，钱舒羽就对这个汽车品牌的好感降到了负数，眼不见为净地转过身拍照。

钱舒羽是最后一个到达湖心美术馆的评委。

美术馆里，同她一起担任评委工作的另外三人均已到齐。

透过单面落地窗，屋内的三人都将钱舒羽刚刚比肩超模的飒气之姿收进了眼底。

其中的一位评委孙喆，他是刚在上半年集齐了四大HF秀场的国模新星，他无论是对钱舒羽，还是对尹韵莱，都是有做过攻克攻略的。

于是孙喆打头，带着尹韵莱和邢雯出去给钱舒羽捧场，心里是想着最好能通过这次的节目录制，搞好和钱舒羽还有尹韵莱的关系，拿下一次trend的封面。

……

有人捧场，钱舒羽自然是开心的，笑盈盈回头。

只是钱舒羽这好脸色没持续到三秒钟，就看见了孙喆旁边的邢雯。

因为邢雯，钱舒羽怀疑自己走错了片场。

因此，钱舒羽又毫不犹豫地转回头，定定地看了五秒她背后的KT版，才不得不压下心里的诧异正面面对镜头地，同这些人都一一握了手。

……

钱舒羽的保镖传给李炎的视频，就是钱舒羽同这些人握手的画面。

霎时间，李炎那股不妙的感觉，便从头烧到了脚。

李炎自觉无力回天，主动给路砺看了视频，还用最快的速度给路砺整理好了《天使初降临》这档节目的基本情况和录制脚本。

果不其然。

路砺只大概扫了一眼李炎整理的资料，就蹙起了眉，问：“谁想的这节目？”

李炎，“是黄先生，我听他的意思，这节目是他个人投资，为京正汽车量身定做的宣传节目。”

路砺刚好翻到后面一页的录制主题，“重点一：素人模特和专业评委的所有考题都围绕红鹰汽车发散；重点二：章沛俞在转型期，只起引流宣传的作用，不必刻意塑造她的万人迷形象，（以防万一，可以在节目的一开始，就引导粉丝磕孙喆和其他女嘉宾的CP。）”

“……”

路砺一点也不掩饰对这档节目的嫌弃，冷冷瞥了李炎一眼，“转告黄业，换掉红鹰的冠名和邢雯。”

李炎明白路砺的意思。

黄业把红鹰汽车的冠名和auto express的邢雯同时放在一档选拔模特的节目里，就是人尽皆知的司马昭之心。

如此一来，后面的节目录制时，无论是导演组，还是节目组的其他嘉宾，都会捧着邢雯。

但李炎自信钱舒羽是那一个唯一不会捧着邢雯的人。

所以路砺要换掉邢雯，不是为了钱舒羽，而是黄业夹带私货的吃相太过难看，有极大的可能会给红鹰汽车打出负面的广告。

于公方面，李炎已经明白了路砺的意思。

但于私方面，李炎多少还有些困惑地，多问了路砺一句，“要不要把章沛俞也一起换掉？”

闻言，路砺再次抬眼，且在回话时，还煞有介事地盯住了李炎，“把她换了，谁来给节目引流？”

“……”

该问的事都问清楚了，李炎退出去，一秒也不敢耽搁地，联系了黄业。

彼时，钱舒羽和其他三位评委也一起转移到了美术馆里面。

美术馆正中，有一个连接负一层至五层展厅的旋转楼梯。

制片人从巨大的楼梯扶手后冒出来，邀请四位评委和她一起走步梯去负一层的展厅。

钱舒羽今天穿了一双十二厘米的萝卜丁。

走平地她没问题，能做到如履平地，但是下楼梯——

钱舒羽觉得节目组的安排不合理，在众人都跟着制片人的节奏朝楼梯处走时，她一个人走去了大厅的电梯厢方向，说她要乘电梯下去。

节目才开始，钱舒羽就当起了刺头，导演组自然就不乐意地，派了人来和钱舒羽沟通，表示楼下的展厅有布置效果，如果从电梯下去，会看不见展厅的布置效果。

钱舒羽理解节目组，也表示会尊重节目组的安排，言笑晏晏：“我可以从电梯下去，再走到楼梯的位置。”

“……”

导演组见过耍大牌的明星，但没见过耍大牌的素人，被钱舒羽噎得讲不出话。

最后还是孙喆录制经验丰富，借着钱舒羽提出了要求这个行为，顺水推舟地给所有女士都争取到了乘电梯下行的福利，自己一个人走了楼梯。

到了楼下。

钱舒羽以为节目组是让十六强模特们准备出了一场台步秀，还挺捧场地，在制片人倒数计时的时候，欢呼了一声。

结果镁光灯大亮以后，从大屏后走出来的人，却并非是素人模特，而是章沛俞。

迎面再接到一盆冷水，钱舒羽感觉比吃了屎还难受。

尤其章沛俞身上穿的礼服，和钱舒羽现在身上的礼服还有五成的相似度。

都是烟粉色的挂脖裙。

或许是裙子艳色的缘故，钱舒羽能很明显的感觉到，章沛俞从大屏后出来的瞬间，现场也有一半的人，很敏锐地把目光转到了她身上。

在公开亮相的场合和人撞衫，钱舒羽心里非常不高兴。

可俗话说，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特别钱舒羽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来，章沛俞身上穿的那条裙子，是雕家今年春夏系列的普通成衣，而她身上这件，是雕家今年春夏系列的高定。

把普通成衣改成高定的样式，章沛俞也真是，够有野心的。

……

不过章沛俞运气不够好，以小博大的时候，偏偏碰上了她。

这一来，钱舒羽又觉得这次的撞衫很有意思地，也顶着一张会心的笑脸，重新看向了T台上的章沛俞。

聚光灯下的章沛俞万众瞩目。

章沛俞自己也深知这一点，自信昂扬的模样，美得会发光。

摄影棚里，工作人员对章沛俞的赞誉声连绵不断。

钱舒羽也听见了，心里哂笑。

从小到大，钱舒羽都是站在舞台上，接受众人瞩目的角色，她从来没有过和许多人站在一个黑暗的角落，一起欣赏别人的经历。

章沛俞走到T台最前方时，全场灯光大亮。

章沛俞也是在这个时候，一眼看见了台下同样穿着烟粉色裙子的钱舒羽。

两人四目相接。

钱舒羽很大方地笑了笑，然后又脱离评委小组的，自己进了几步，坐到了正对着章沛俞的中心位置上。

钱舒羽好整以暇的姿态，很像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审判。

而这次审判的主题则是：当山寨遇上正版。

章沛俞的心态还不错，竟然在说开场词前，先为自己串了一段台词：“刚刚在后台，我的造型师跟我说，烟粉色是明年的流行色，本来我是不相信的，还跟他辩了两句，但是现在，我看见我们trend杂志的舒羽主编也穿了烟粉色，我就想，我应该在节目开始录制之前，先给我的造型师道个歉，我不该在他的专业领域发表意见，然后，也欢迎我们台下的专家评委光临由red earth motor works·红鹰汽车独家冠名的超模诞生纪录片，——‘天使初降临’。”

章沛俞的临场发挥完美，得到了摄影棚里不少人的肯定，得了导演发话的一个中场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钱舒羽也没想到，章沛俞能四两拨千斤的把这事糊弄过去。

尹韵莱爱看钱舒羽吃瘪，忙凑到了钱舒羽旁边，给火上浇油，“你信不信，节目以后播这段的时候，你还会被她粉丝网暴。”

不过比起章沛俞，钱舒羽现在更烦邢雯。

所以，钱舒羽对尹韵莱的假设和预判一点也不在意地，还反将了尹韵莱一军，“只要你别混在她的粉丝里网暴我，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起诉她的粉丝。”

“……”

尹韵莱和钱舒羽没法聊，又原路走了，往旁边的位置挪了挪。

章沛俞也在这时走下T台，依次和他们几位专业评委招呼寒暄。

钱舒羽见过章沛俞糟糕的里子，所以她对章沛俞这会儿还过得去的面子功夫无感，只笑了笑没讲话。

但从开场到现在，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邢雯，却在这时，隐隐针对钱舒羽的，拍上了章沛俞的马屁，“我也觉得烟粉色会是明年的流行色，因为你刚刚在T台上的演绎，已经做到了完美的宣传效果。”

“……”

本来，钱舒羽看见邢雯就烦。

现在，她再听见邢雯讲这种只为膈应她的话，就觉得像有苍蝇一直在她耳边嗡嗡一样，心烦地别过了脸，盘算今晚回家前，得先去槐花巷后面的庙灵寺扎几个路砺的小人，誓要让这个不洁身自好的男人付出代价！哼！

钱舒羽在这里烦得紧。

章沛俞和邢雯两个人却也相见恨晚的，在钱舒羽旁边话很密的说笑，闹人得紧。

但邢雯和章沛俞到底是刚认识，——两人越聊越露馅，又车轱辘了回去，夸章沛俞刚刚在T台上的表现有多好，真美的像天使降临。

……

有金玉荃这个前因在。

章沛俞心里本就一直卯着劲儿，把钱舒羽当成了她的假想敌，时刻都关注着钱舒羽的，想要跟钱舒羽比个高低。

这会儿，邢雯再为了膈应钱舒羽，对着章沛俞不管不顾地拍马屁时，章沛俞也就真的相信了，小人得志的捎带上了钱舒羽，一点儿也沉不住气道：“真的吗，我今天是第一次走台步，总感觉自己走得不好，特别是最后定点的时候，我看见舒编坐我对面，我俩穿的像双胞胎的时候，我真觉得我那一瞬间的宕机感特别明显。”

“……”

邢雯能夸章沛俞，但她夸不了一点钱舒羽，憋了老半天，才憋出一句，“没有啊，我只觉得美女的眼光都是相似的。”

听到这，钱舒羽才终于忍不住地嗤笑了一声，故作真诚地看向了章沛俞和邢雯，说：“你们俩，是不是都是近视眼啊。”

——不然怎么会分不出山寨高定和真高定啊。

终于，在钱舒羽这冷不丁的一句话落后，耳边回归清净。

李炎打给黄业的那一通电话，也终于赶上了这趟休息时间的末班车，辗转打来了制片人这里。

紧接着，原本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就被延长到了两个小时。

钱舒羽早就想离开这个摄影棚，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

见状，孙喆也跟了上去，问钱舒羽，准备去哪里消磨这两个小时的时间。

钱舒羽看过孙喆的秀，对孙喆的印象还不错，直说了，“去商场换条裙子。”

孙喆模特出身，哪里看不出来章沛俞刚刚的撞衫是故意为之地碰瓷高定。

但他一个大男人，见钱舒羽已如此洒脱，他也不好揪着这件事一直提的，故作随意道：“那你需要一个拎包小弟吗？”

毕竟是突然闲下来的两个小时。

钱舒羽没觉得孙喆是在搭讪，还当真考虑了一下孙喆的提议，认真打量了他一番，才做好了取舍，选择了路砺的保镖，实话实说，“不用了，我拎包小弟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