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眨眼间,铛的一声,我依稀看到有人伸出一根手指,就弹开了唯留的剑,顺手解开了我的定身咒。再一个瞬间,那人拽着我的领子,身形一晃,我已换了个地方。
快,太快了。
他一松开我,我便软软地坐在了地上,心里惊魂未定。‘啪嗒’一滴血顺着我的脸颊滴到地上。唯留的剑气,划伤了我的脸。幸亏有眼前这个人,不然就不只是受伤了,脑袋被削掉都有可能。
我抬头看眼前这个人,他一身白衣,乌黑色的头发松散地披在肩上,整个人半倚半靠在榻上,半睁着眼睛就这样慵懒地看着我,仿佛他刚刚睡醒而不是出去救了我一遭。
与他视线相对的一瞬间,我整个人都愣住了,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想法,脱口而出:“我好像见过你。”
他好整以暇地坐起身子,低了头,正眼瞧着我:“我刚救过你。”
我有些糊涂,他救我时,因为太快,我并未看清他的脸。但他用那样一双明亮的眼睛直视我时,我竟不自觉地有些沉沦,他的眼睛里有星星,我只能想到这个。接着他问我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唯留抓你回来?”
我无辜的摇头。
“我有一只养了几十年的赤腹鹰,”他说到此时,我心里咯噔一下。
“前几日突然找不到了,没想到,竟然是被你吃掉了。”
他语气平淡地说完这几句话,我却不能平淡。那只赤腹鹰!想必就是我和吴柬吃掉的那只了!它果然不是一只平凡的赤腹鹰啊!现在它的主人来报仇了,这下我们要死要死了!
诶,对了,那吴柬怎么没被抓来?
我一个灵光乍现,是了!就是他举报的我啊,不然眼前这位怎么知道是我吃的!
我悲愤啊!本来当他是朋友的,他居然出卖我!
我搜肠刮肚地想几句好听的话,想求个饶。“那只赤腹鹰……英武非凡……外焦里嫩……”
我对那只鹰现在就剩了一个印象,真的挺好吃的!
我连忙闭了嘴。
门外乒乒乓乓之声传来,却是颜岁和唯留打到了。想是颜岁追着我而来,唯留试图留下她,两人你来我往,便一路打到了这里,后面还跟了一个穿着粉色袍子,试图劝架,但基本被无视的俊俏男子,正是月老秦宇儿。他从天帝那儿直接回到寝殿,听童子说外面有热闹瞧,连忙赶了出来瞧热闹,谁承想远远地竟看见了颜岁与唯留大打出手,少不得追着过来。
宇儿看他们二人打的难解难分,正愁眉苦脸,进门来看见坐在地上更加愁眉苦脸的我,于是变得更更愁眉苦脸。
他敛了衣袖,端端正正地向我面前的人行了礼:“参加昆仑上神。”
这位昆仑上神扬了扬手,算是打了招呼,而后轻轻说:“唯留。”
唯留无奈,只得收手,颜岁见他无意再战,闯进来豪迈地把我从地上拽起来,揽到她的身后,而后一脸倨傲地说:“参加昆仑上神。”也不行礼,反倒高仰着下巴,怒气冲冲地直视着昆仑上神。
宇儿拽了拽她的衣袖,反被她瞪了一眼,而后她回头攥紧了我的手,低声道:“别怕。”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是感动的,原来我曾嫌她话少又没什么表情,甚是无趣,天天出门找别人玩耍。今日她执意回护我,甚至不看仙阶与尊贵无比的上神对抗,我心中的感动无以言表。她听见我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以为是身上有伤很疼,越发把我的手攥紧了些。
“敢问上神,我痴情司下的亦墨小婢犯了何十恶不赦的大错,竟要唯留上仙来亲自拘她?”颜岁踏上前一步,手里的绿绸没有收起来的意思,语气几乎是在质问了。“即便是犯了错,也正该不成器的小仙我来教训,上神又何必兴师动众。”
昆仑上神也不说话,笑意盎然地就这么端坐着。
月老在秦宇儿听颜岁敢用这般口气和上神说话,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走上前拽住颜岁的衣袖,悄声说道:“我的颜岁姑奶奶,你和缓些吧!这可是昆仑上神,连天帝都要给他几分颜面的活祖宗啊!”宇儿继续拉扯她的衣袖,“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月老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颜岁却不理,双目直视着昆仑上神,朗声道:“我颜岁不会退!”
月老心里打颤,颜岁倒是硬气,可眼前这位上神驰骋六界这么多年,威名赫赫,功绩说出去振聋发聩,此时看着温柔和顺,但也不寒而栗啊!
昆仑上神仍不回答,却是温和地看了我一眼。如今闹成这样,我的确是罪魁祸首,为了我,颜岁一个品阶低微的下仙都敢与上神叫板。
我不想再连累颜岁,干脆咬紧牙关,挣脱颜岁的手,普通一声跪下:“是亦墨顽劣贪吃,害死了上神尊贵的赤腹鹰!我愿意一命抵一命,求上神饶了颜岁吧!”说完俯地欲磕头,却有一股力量无形地拖住了我,让我这头磕不到地上,就这么尴尬地停在空中。
接着昆仑上神开口道:“我叫唯留去痴情司,只是带她来问话。”
颜岁当场愣住,她不曾知晓什么赤腹鹰的事儿,现今知道确实是我犯了错先,才被人家找上门来。倒是她太鲁莽不讲道理,与人大打出手,瞬间理直气壮不起来,她竟是无言以对。
昆仑上神又继续道:“至于这个亦墨,虽害了凡鸟,但罪不至死。只将功补过便是了。”
我一听,原来没什么大事儿,吓得我虚惊一场,抹干了眼泪,坐直身子,心想这位上神真是为明辨是非的和善大好人。
颜岁更觉无地自容,一时哑口无言。秦宇儿立即出来打着哈哈:“颜岁就是一时冲动,冲动!年轻人都冲动嘛。亏得上神大仁有大量,不与颜岁计较。改日我会带颜岁拿了天帝赏的上好御酒与上神赔罪!至于亦墨嘛,便留她将功补过,任上神发落!上神严明又不失仁慈,亦墨尚且年幼,留给您教导是再合适没有了!”
宇儿一番言论,用马屁化解了尴尬,再啰嗦了几句,他就带着颜岁离开了昆仑上神居住的天翊宫。
我仍旧跪在地上,不敢站起来,也不敢乱动,只敢偷偷抬眼瞄着昆仑上神。
又是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我的身形,将我意外地送到了昆仑上身的身边。他用手掌托起我的脸,动作很是温柔,一张放大的俊脸,就这样毫无准备地映入我的双眸。只听他说:“唯留,下次控制好你的剑气。”
唯留应了,终于不再是面无表情,脸上有懊悔也有委屈。
我小心翼翼地开口,替唯留解释道:“他是无心的……”
昆仑上神不说话,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有白光溢出,轻轻点在我的脸上。我脸上的伤口有一点痒,抬手摸了摸,伤口已经愈合了,只留下一点不明显的凸起。
他端着我的脸,又仔细看了看:“这个疤,三天以后便会消。”
我看着他如星辰般闪亮的双眸,点了点头,已不知道身在何方了。
这边颜岁和秦宇儿没用什么瞬至痴情司的法术,只是慢慢地信步往回走,颜岁一路无话,只冷着个脸,自知理亏,更添郁闷。秦宇儿不停地感叹昆仑上神仁慈,这位天上天下最强大的远古上神,若真是要跟他们计较,那可就惨了。他做了九九八十一辈子的大善之人,方有位列仙班的资格,又刻苦修炼了几万年才成了上仙,若因一着不慎惹祸上身,被打回人间经受轮回之苦,那就太凄惨了。
正如此走着,路上有一宫娥叫他们。“秦宇儿上仙,颜岁仙子,请留步!”
这宫娥快步走近,欠身行李:“奴婢是天翊宫的宫女梦桃,我家昆仑上神命我在主殿外候着二位,等二位同天帝回禀差事后,有句要紧的话要转达。”
颜岁和秦宇儿面面相觑,大惑不解。
那宫娥继续说道:“结果奴婢在主殿外等了半天,也没看见二位大人,向主殿门口的天兵一打听才知道二位已经离开了,想是一出主殿便用移位之术离开了,奴婢眼拙,法力又低微,一时间没看见也是有的。遂又寻到了痴情司衙口,仍没见着二位,正准备回天翊宫复命,可巧儿这就遇着了。”
这梦桃口齿甚是伶俐,秦宇儿和颜岁一听,就明白了。秦宇儿没急着问昆仑上神想转达什么话,而是问道:“上神派你出来寻我们的同时,也派了唯留上仙来痴情司带一个人回去?”
梦桃点头:“原来二位大人都已知晓了。”
如此一来颜岁更添羞愧,昆仑上神不仅出师有名,更没凭着上神的名头行事不公不法,来拿人之前已遣了人来告之他们缘由。只是她那时从正殿出来直接瞬移回了痴情司,没见着亦墨便又追出来,阴差阳错没见到这位来传话的梦桃。至于梦桃说什么因为眼拙没看见他们,就是谦虚地在给她和宇儿找台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