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猫 第5章 第 5 章

第二天八点的时候，肖邵在外面的鸡叫声中准时起了床，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没睡醒。

天啊好神奇，现在是八点！

肖邵把手机正面朝上放在枕头上转脸就能看到的地方，穿裤子的时候还低头看着锁屏上显示的时间。

天啊现在居然真的是八点！

肖邵再次看了眼手机，从旁边拿着短袖套上了。

屏幕有点灰了，但是上面的时间还是很显眼。

他居然在放假的时候在早上八点就起来了！

——操，太神经病了。

戏好像有点儿太多了哥们儿，还是速速收了你的神通吧。

再睡估计也睡不着了，还不如直接爬起来去洗漱。

肖邵把薄外套穿上，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拿着手机昂首阔步的出了门。

客厅里的穆青正端着一个小盘子往大门外走，听到这边声音后转头看了他一眼。

“早。”穆青停下脚步看着肖邵，挑了挑眉，显然是没想到他能起这么早。

“啊。”肖邵把手机揣进兜里，脸上还挂着‘老子好他妈的牛逼’的微笑，“早，你们这儿居然还有鸡呢？”

说完这句话后就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状的尴尬涌上心头。

都听见鸡叫了，这问的是什么废话。

肖邵从来没有哪一刻恨时光不能倒流。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刚才绝对会直接走过去，不跟穆青搭话。

“有，你要去看看吗？”穆青倒是没笑他，问的很自然。

肖邵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对了，你看过猫崽吃奶吗？”穆青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没。”肖邵回答。

老妈为了让他不养猫都能说出自己猫毛过敏的话，后面更是直接把猫崽放在了另一个房间，他怎么可能有机会看到猫崽吃奶。

“那一会儿你就能看见了。”穆青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那个小盘放在地上。

肖邵就这么看着穆青在说完这句话后，顺手从旁边拿着一个特别小做工还特别糙的木凳就坐下了。

在说了一会儿就能看到猫崽喝奶后，就以一种老大爷钓鱼耐心等待的架势坐下了。

他简直都不想说话。

“那个壶里还有不少热水，你可以直接用。”穆青指了指屋子的里面，“你去接了水拿着洗漱用品过来等着吧，没那么快。”

“哦。”肖邵现在对这位‘老大爷’生不出多余的情绪，转身进屋了。

“它过会儿来吃了就跑了，你最好快点。”穆青在后面又补充了一句。

你神经病吧！

一会儿‘没那么快’，一会儿又‘过会儿来吃了就跑了’！

肖邵一边在心里骂了穆青一声，一边小跑到了厨房里面，把放在木架子上的洗脸盆跟自己昨晚搭在上面的毛巾一起拿了出来。

然后他走到了热水壶旁边，把毛巾干脆搭在自己脖子上，往盆里面倒水。

又飞速的拿着盆走到了门口。

你也是个神经病吧！肖邵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

穆青这会儿还是以一副老大爷的架势在小板凳上坐着，只是在肖邵端着盆来的时候说了一句：“放心，还没来。”

肖邵不想跟他说话，用杯子舀了水放在了石桌上。

这是个……石桌，也不能说是个石桌，总之就是个用石头做的挺失败的总之一眼就能看出是人工做的东西。

可以用来放盆子或者放杯子，但是占地面积明显不够，每次只能放一样东西。

而且还勉强只到他腰的位置，他昨天晚上睡前洗脸的时候都是弯着腰洗的。

刷完牙猫崽子还是没来，肖邵把盆子拿起来，然后把装着牙膏跟牙刷的杯子放在了地面上。

他把脖子上的毛巾扯下来，放进盆子里使劲搓了搓。

穆青在这个过程中就一直看着地上那个小盘子，跟入定了似的。

顶多时不时眨眨眼，不让自己变成斗鸡眼。

肖邵洗完脸正准备把毛巾搓一搓，被穆青说‘过会儿就没了’的猫崽子才总算是来了。

一个小黑影从旁边闪了过来。

“来了！”穆青压低了声音，听着还挺激动。

肖邵刚刚看到一个黑影闪过去还没反应过来，在听了穆青这句话后，他猛地一个转身。

他错误的以为自己会潇洒地转过去，但这一下没站稳，他直接对着刚准备舔奶的小猫崽单膝跪了下去。

——操。

牛逼！肖邵在心里呐喊。

他为自己呐喊！

为自己现在这种傻逼的动作而欢呼！

哦也！

这他妈的还是个单膝跪！

小猫崽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伸出了爪子，把属于自己的那个小盘子往他这儿推了推。

肖邵也不知道是该先解释自己对它的食物没兴趣的好，还是该跟一旁直接没收住笑声的穆青解释自己只是不小心脚滑了的好。

但是刚准备说话的时候，肖邵又觉得这画面确实也挺好笑的，换他来估计也收不住笑。

煤团见他半天没动，又把自己的小盘子往前小心推了推，还跟示范一样的低头舔了舔里面的牛奶。

你不会喝吗？就是这样喝的。

不好意思，我不是不会喝，是真的不用喝。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穆青站了起来，转身进了屋。

肖邵对着煤团，也不知道说什么。他保持着那个单膝跪下的姿势，指了指那个小盘子：“你吃你的，别管我。”

可惜人与动物语言不通，这句话说完后又是大眼瞪小眼。

煤团也没动作，还是抬头看着他。

肖邵叹了口气，他转身，然后坐在了穆青刚刚坐过的小板凳上。

穆青拿着两盒牛奶跟两根被拆开的吸管出来了。

“干什么？”肖邵问了一句。

“你拿一盒牛奶，”穆青说，“小心烫。”

“谢谢。”肖邵接过了牛奶跟吸管。

外包装确实挺烫，他拿在手里没一会儿就干脆放膝盖上了。

穆青站着给自己手里的那盒牛奶插上吸管，然后蹲下去把吸管拔出来，朝着小猫崽晃了晃，“他有，你吃你的就行。”

吸管晃出来的牛奶都沾在煤团脸上了，煤团现在看着就跟一猫老头似的。

猫老头舔掉了自己须上沾的牛奶，转头看了看肖邵，又看了看穆青，这才低下头开始舔自己小盘子里的羊奶。

肖邵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小猫崽。

穆青拿了另一个小板凳过来坐着，托着下巴跟肖邵一块儿看着猫崽舔奶。

煤团喝完后满足的打了个哈欠……还是打了个嗝？

不知道，反正牙看着还挺尖的，也不知道混熟之后能不能让人摸摸。

肖邵拿着洗脸盆连带一堆洗漱品站起来，一边这样想一边转身就进屋子里去了。

进屋子的时候还在琢磨要不要给煤团买个宠物专用的磨牙棒。

穆青敲了敲肖邵刚刚坐过的那个小板凳。

煤团从专门搭的那块斜着的木板走上来，在两个小板凳中间趴下，舔了舔毛。

真要说的话，他对肖邵的表现其实还挺意外的。

这二代对在这种环境下住下这件事似乎适应良好，八点就起床了不说，还能做到问他这里有没有鸡。他还以为二代待了两天就会因为这个不怎么样的居住环境说自己要回去家

刚刚肖邵搭着毛巾端着盆出来的时候，他差点觉得对方也是在山里长大的人。

……等等，鸡！

穆青猛地反应过来：还没有带肖邵去看鸡！

肖邵走了出来，张了张嘴，刚准备说话，穆青转头看着他就是一句：“你要看鸡啄米吗？”

——你家煤团还挺可爱的。

这句话直接噎在了肖邵的喉咙口。

他看着穆青，想了半天只挤出了一句：“……看鸡啄米也要等吗？”

他这会儿相当想扯着穆青的耳朵对他怒吼：你他妈的傻逼吗，你问别人看不看鸡啄米？？

但是转念一想，之前问对方有没有鸡的是自己，所以穆青问他想不想看鸡啄米也挺正常的。

……真的正常吗？

算了，懒得管正常不正常了，反正他感觉要是再继续想下去，自己该不正常了。

“不用等。”穆青似乎很不能理解肖邵提出的这个问题，用一种‘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了肖邵有一会儿，才继续说，“它们向来都是聚在一块儿玩的，只有煤团是独的。”

“哦，”肖邵深呼吸一口气，也懒得跟穆青计较我们俩到底谁更傻逼的问题了，“是现在就去看吗？”

“就现在。”穆青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走到了石桌旁边的台阶上，“走吧。”

肖邵也不是没在电视上看过鸡啄米的样子，但是一堆鸡在人面前低头啄米的画面还挺震撼的。

全都在叽叽喳喳的叫着，跟麻雀似的。

“你之前喂了吗？”有只不开眼的小鸡崽直接撞到了肖邵腿上，他往穆青身后走了几步，“为什么这群鸡叫得都这么欢？”

还冲得这么猛？！

“早上六点的时候就喂了。”穆青往外面走了几步，然后冲着一群鸡挥了挥手，“你当时都没听到鸡叫声吗？”

“没听到，”肖邵很诚实的回答，“我八点才听到的鸡叫。”

可能是因为睡太死了。

这样看来害他醒了的应该不是鸡，而是他神奇的就是不想让他在放假的时候好好休息的生物钟。

“那可能是你的网络有延迟吧。”穆青走到外面。

肖邵跟着出来后看着他把木门拉上了。

有个木门在中间隔着，叽叽喳喳的声音顿时就小了很多，

“有可能。”肖邵没忍住笑了，顺手从兜里取出了自己的手机，“对了，能跟我说一下你们这儿的WIFI密码吗？”

穆青看了他一眼：“炸鸡的拼音小写。”

“你真会取名。”肖邵输入了密码，看见屏幕上显示正在连接后就把手机揣回了兜里，“我昨天半夜看这名字都看饿了。”

“所以我晚上基本不看手机，看着看着就饿了。”穆青笑了笑，往台阶上走了几步，忽然停在了半截。

肖邵跟在他后面走着，这一下差点没撞上，幸好他及时在后面的台阶上停住了：“怎么了？”

“忘了跟你说了，这旁边就是厕所。”穆青转过身指了指鸡舍旁边的一个木门，“看到门口那根绳了吗，晚上上厕所的时候扯一下灯就亮了。”

“嗯。”肖邵点了点头，没忍住又问，“扯了之后鸡会叫吗？”

“会叫。”穆青说，继续往上走，“所以怕黑的话你就不用怕了。”

就是有点吵。

肖邵顿了顿才说了一句：“我不怕黑。”

“那就好。”穆青没太在意他的停顿，走到平面上的时候把煤团舔干净的盘子捡起来，抖了抖，“你一会儿还有别的事做吗？”

“我作业不多。”肖邵说，那一堆作业他现在根本就不想碰，多半是放假快结束的时候一次性赶完，“你有什么事儿？”

“我带你上街看看。”穆青说着，往肖邵额头上看了两眼。

顺便包扎一下。

街上人还挺多的，摆地摊的也有，摆着餐车买饼子买凉粉凉面的也不少，还有买章鱼小丸子的。

肖邵下了摩托车，一边打量着周围，一边等着旁边的穆青把车停好。

穆青拿钥匙把车一锁，看了一会儿手机，这才带着他继续往前走。

“这边小吃还挺多的，”穆青边往前走边时不时指给肖邵看，“饿了就下来尝尝，味道都还不错。”

“我现在就有点饿了，”肖邵立即说，“我们去尝尝？”

那盒热牛奶也不怎么管饱。

穆青停下来，转头看了他一眼，“行。”

他们俩就近找了个面馆，桌椅都是木制的，墙上画着几根竹子跟熊猫，给人一种很清新的感觉。

“你要吃什么汤？”肖邵看着另一面墙上那好几排各种汤各种配料的面，转头问他。

“红汤牛肉吧。”穆青说。

“三两行不行？”肖邵问，“这里的碗大吗？”

“不知道，我之前也没在这儿吃过。”穆青跟着看了看墙面上的面跟后面的价格。

他一般上街都是因为家里的东西不够了，买了要买的东西就会回去了。

这边小吃街的味道还不错还是于杰之前跟他说的。

“那就三两吧。”肖邵问，“鸡蛋酸菜香菜折耳根你有不喜欢吃的吗？”

“没有，”穆青收回视线看着他，“我不挑食儿。”

也许是肖邵这个要请他吃饭的架势，他一直没说出那句‘你是不是问得太多了’

尽管确实挺想说，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就算不怎么喜欢这个大少爷身上的某个点儿，他也不打算拒绝对方的好意。

肖邵问完就走到窗口去点面了。

刚好来了个电话。

穆青低头看了眼备注，接通了。

“我看到我的摩托车了，你在哪儿？”于磊还是那个性子，上来就直奔主题。

穆青回头看了眼对面的店面，看到一家很有逼格但是从来都没看到本地人往里走的咖啡店，“我在青什么咖啡馆对面的那家面馆里。”

“那是青藤咖啡馆。”于磊没有一丝停顿的把咖啡店的全名说出来了，过了一会儿又问，“等会儿……你现在是在对面的面馆吃的早饭？”

语气里难得带上了点儿惊讶。

“嗯，我跟人一块儿来的。”穆青转头看了把面放他面前的肖邵一眼，点了点头，“谢谢。”

“不用。”肖邵转身又回去了，大概是又去端自己的那一份去了。

于磊没再问。

于磊跟他弟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这人从来不会多问不该问的问题，跟人相处的时候也读得懂空气，很有数。

肖邵再一次端着面过来了，坐下后又从兜里取出两个鸡蛋，然后递给他一个。

“谢谢。”穆青接过鸡蛋，把鸡蛋在桌上碾了一圈。

肖邵看了看他熟练的动作，犹豫了一会儿，也拿着蛋在桌上碾了一圈。

这面馆老板还挺懂的，分量足，牛肉都是大块的，很对得起一碗十二的价格。

就是没想到红汤这么辣，肖邵吃了有几口就得呼几口气缓缓。

“怎么，你是吃不来辣吗？”穆青一边问一边把蛋白跟蛋黄用筷子分开了。

“吃得来，”肖邵用纸擦了擦嘴，“就是刚才没什么心理准备。”

“哦。”穆青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吃着面。

吃了有一半的时候肖邵抬起了头，看着穆青后面。

穆青转头把钥匙递给了忽然站在他身后的于磊。

于磊比他弟的情商高多了，高就高在哪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真的很想问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在这边吃饭，也没有真的问出来。

于磊接过自己的钥匙，又把穆青的摩托钥匙给他：“你车我停超市附近了，记得骑走。”

“嗯。”穆青回答。

肖邵那么一直看着他走出去。

很干净利落的一个人，跟穆青之前那个问他能不能加价的明显不是一个风格的，但长得很像。

应该是兄弟。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看着那么神经病，一个看着这么正常。

“他不是。”穆青忽然说了一句。

肖邵愣了一下：“啊，什么不是？”

——是啊，什么不是？

不是同性恋吗？

穆青没继续说下去。

忽然说出这么一句可能是因为忽然想到肖邵是为什么来这个地方的，但是肖邵这个反问又让他知道这人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

他也不知道这会儿是该道歉还是说清楚。

肖邵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了看穆青，没说话，继续低头吃着面。

可能是已经习惯了这种‘误解’，肖邵连脸上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只是看着和之前放松的姿态明显不一样了。

比刚见面那会儿还紧绷。

这种话最不好道歉。穆青在心里叹了口气。话没说完，道歉都倒不出来。

他们俩都挺不是滋味的把自己眼前的那碗面给吃完了。

肖邵顺手拿过纸盒抽了张纸，擦完嘴后把纸盒推向了穆青，站了起来就往外面走。

穆青扯了张纸胡乱的擦了一下嘴，把纸直接塞进兜里跟了出去。

“介绍吧。”肖邵一边走一边看了看周围，用很平常的口气说，“我以后就自己下来了，你用不着勉强自己带着我下来。”

他也不是真的软柿子，怎么都不会生气。

穆青刚准备说话，听了这句话后反而把嘴闭上了。

－－他也不知道现在说什么好。

“还有，我提前跟你说清楚一件事，我没那么缺爱，看到一个男的就喜欢上。”肖邵冷着脸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回头把后半句话说完了，“我对你身边的人没兴趣，以后也不会有，别拿你的想法揣测我。”

“我没觉得你有……”穆青忍不住皱了邹眉头，但是这话说出来了的话他自己都不信，所以肖邵多半也不会信。

不仅不会信，多半还会觉得他有病。

他不是那种说过的话不认账的类型，之前那句伤害到肖邵的话确实是无意的，但也是真不愿意就这么认下来。

肖邵脚步顿了下来，他转身看着穆青。

“我不管你刚刚说的那句话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肖邵简直看不惯他这种神奇的德性，“说出来就得认，没有说了伤害别人的话还能撤回的道理。”

穆青看着他没说话。

“我捅你一刀然后说我不是故意的，又把刀子重新抽出来。”肖邵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疤，“可是你现在已经死透了，那说这话还有什么用？”

穆青没说话。

是啊，说这话还有什么用？

明明一开始还觉得那些觉得性取向不对的人多半都是脑子有问题，自己却又在接触中特别小心防着对方，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们俩在街道上站了好一会儿。

穆青忽然伸出手，抓住了肖邵的手腕，带着他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这番动作太过连贯自然，肖邵跟着穆青走了几步后才反应过来应该挣脱。

但是穆青手劲的很大，也有可能是自己现在情绪起伏很太大的原因，他挣了半天居然都没挣开。

“你他妈的有病是吧！”挣扎了好半天都没挣开，肖邵也懒得像个电视剧里的小媳妇儿似的继续挣，而是瞪着穆青，“松开！”

发什么疯！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我确实是伤害到你了，你说得对。”穆青一边抓着他一边往前走，“但是你现在还没死透，我现在还可以带你去包扎一下。”

肖邵看着穆青，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骂一声：“我|操，你他妈的才死透了！”

会不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