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猫 第37章 第 37 章

山上虽然没有肖邵喜欢吃的东西，但野菜还是蛮多的，差不多每走两步就能看到。

五个人爬个山，最后每个人手里都抓着把野菜，称得上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野菜收割机。

肖邵手里抓着的那把还是穆青看他战绩不怎么样后给他递的，递的时候穆青顺便还抽走了肖邵刚挖出来的那把野菜。

‘干什么！’肖邵当时直接一瞪眼，大有一种‘不解释清楚你就死定了’的感觉。

‘你这他妈挖的都是杂草，’穆青眼睛一边扫过跟他们有点儿距离的小梨涡跟于家兄弟，一边压着声音跟肖邵说，‘我不是跟你说了抓之前要先看一下叶子吗？’

‘我看了……’事关自己的面子问题，肖邵的声音立马低了下去，‘关键是我看不出来。’

他可以在看完题后思考出这道题的答案，但挖菜不行，因为他没经过锻炼的眼睛看什么菜都像是野菜。

挖野菜这事儿大概也讲究一个熟能生巧吧。

‘哦。’穆青把那把杂草扔到了旁边的地里，然后往里踹了踹，‘那你一会儿跟着我，我偷偷把野菜给你匀点。’

肖邵点点头：“谢谢。”

结果穆青匀给他的比于杰这种在山里长大的还多。

“我靠！”于杰睁大眼睛看着肖邵手里那一大把野菜，又凑近去看他的脸，“你是怎么挖到这么多的！”

因为这里面有一多半都是你穆哥分给我的，想不到吧？

“……你先不要管我是怎么挖的。”肖邵看着于杰，眼神嫌弃，“先注意一下距离。”

旁边的于磊看了眼旁边看天看地就是不跟他视线对视的穆青，叹了口气，还是走上去拉开了不愿接受现状的于杰：“就准你挖得比别人多是吧？别人挖的多怎么了？”

“我挖野菜的记录还从没被人破过！”被他拉开的于杰表情很是悲愤，“我！不！能！接！受！”

肖邵在于杰喊出那五个字的时候下意识去看了眼旁边的三个人。

然后他很惊讶的发现穆青跟小梨涡都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于磊……还拉着的于杰的于磊单手捂住了自己的左耳。

看得出来大家是都习惯于杰的忽然抽风了。

为了配合队形，肖邵也用没抓野菜的那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几个人配合着心理年龄估计还没有最小的小梨涡大的于杰耍完宝，然后继续往山上走。

挖野菜的时候他们走的路就从大道变成了小道，越到后面越窄。为了不摔跤，肖邵的步子也渐渐慢了下来。

“我们上山是要看看有没有野鸡野兔之类的，于磊弹弓打得不错……”穆青一边跟肖邵说一边往上走，忽然问了一句，“是不是快到了？”

肖邵愣了一下才意识到穆青的第二句是在对着前面三个人说的。

还没等他问什么快到了，难道山里的野鸡野兔跟游戏里的小怪一样是定点刷新的吗，就看见前面的于家兄弟忽然弯下了腰。

“……到了到了。”于杰小声说，然后侧过身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小梨涡，“小梨涡你先上去，记得跑快点儿。”

小梨涡很认真地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弯着腰跑着上去了。

……什么东西？

“……什么？”肖邵压着声音问在自己旁边的穆青，“什么意思？”

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就这么一小段路的距离，这群人要摆出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搞得好像谍战片的卧底接头剧情一样。

难道是被于杰传染了？

“看见旁边那房子没？”穆青指了指旁边的一个被围栏围住了的老房子。

肖邵视线跟着穆青的手指转了过去：“看见了，怎么了？”

那是一个看上去就破的要死的房子，非常适合放进那种主角会说‘这房子真有意思！我们要不进去探险吧！’然后在结尾的时候全军覆没的恐怖片里。

“那家人养了只性格特别暴躁的狗，一不小心就会被咬。”穆青小声说，“所以我们每次从这儿过都得这样弯着腰过去。”

“啊？”肖邵还是没反应过来，“那为什么不给狗栓绳？”

养狗得栓绳难道不是常识吗？

穆青盯着肖邵看了三秒，才给出了答案：“因为这里是山上，不是在城里。”

“哦。”住在城里而不是山里的肖邵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但是没过三秒，他就再次扔出了一个问题：“那狗主人都不管的吗？”

狗主人就管狗总该是山里和城市里共通的常识吧？

“因为这家房子里住的人……”穆青说这话的时候往房子那边儿看了一眼，“脾气比他家的狗还烂，根本不会管他们家那只乱咬人的狗。”

“……快到了，我一会儿上去了再跟你解释。”他竖起了食指。

肖邵嗯了一声，暂时收起了自己的八卦心。

于杰跟于磊在小梨涡之后相继飞快地跑了上去。

轮到肖邵的时候，他往下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凉鞋。

他们前面不远的位置有个得跨过去的小坑，小梨涡还有于家兄弟刚才都很迅速的跨了过去，步子都不带一点儿停的。

他们是在山上长大的小孩儿，有这种速度很正常。

但他不一样，他是一个今天才爬了第一次山的废物。

……所以这个废物一会儿不会在那个前面几个人都跳过去了的坑的位置忽然摔一跤吧？

“怎么了？”穆青见他一直没动，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一会儿不会摔吧？”肖邵转头看着穆青，“要不你先过去吧，我一会儿再——”

“我如果在你后面，你一会儿摔了我还能推你一把。”穆青看着他，“但我要先过去然后你在我后面摔了，那你今天是逃不掉去打狂犬疫苗的命运了。”

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这话听了也是真让人挺不爽的。

不爽的肖邵对着穆青比了个中指。

穆青笑着回了他两个中指。

往前跑的时候肖邵没像于杰一样搞个助跑蓄力，而是直接弯着腰冲了过去。

穆青拿出手机，打开了录像，然后对准了肖邵的背影。

步履矫健，一看就是开运动会的时候会被体委抓去参加比赛的那类型。

……就是不知道少爷的视频值不值得一千。

穆青闭了闭眼，又睁开了。

穆青啊穆青！你和肖邵明明是朋友关系，现在却光想着拿对方照片和视频换钱，是不是有点儿太不合适了！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下一秒，备注肖长盛的聊天消息就从手机最上方弹了出来。

没视频吗？

穆青果断把那条消息拉了上去，继续对着肖邵拍视频。

但也就是在肖邵往前跑了三四步后，旁边的破房子忽然响起了非常凶狠的狗叫。

在第一声狗叫响起的时候穆青就知道不好，果然，下一秒肖邵就在那个坑旁边踉跄了一下。

穆青把手机拿在手里，然后踩着肖邵的步子冲了上去。

在肖邵就要踩进那个坑里的前一秒，穆青手顺势往上一推，把肖邵推了上去。

“我操，你先等会儿……”但肖邵并没有趁这个大好的机会继续往前冲，反而还低下了头，“等会儿，我他妈——”

“都这会儿了，还他妈什么！”穆青没想到少爷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掉链子，下意识又推了一下肖邵的背，“你知道那狗咬人有多疼吗？！”

肖邵被穆青直接推了上去，但还是艰难地低着头：“——不是，我他妈的鞋掉了！”

鞋而已，有什么好在——！

……什么玩意儿？

…什么东西掉了？

穆青飞快地往坑里扫了一眼，然后看见了那个正挂在坑旁边的黑色凉鞋。

他往上看，看见了肖邵已经踩进地里的左脚。

“……我给你拿，我一会儿给你拿，”穆青忍住了在这个时候笑出声的冲动，“你先上去。”

估计是听见了他的那句‘我给你拿’，肖邵这次跑的很快。

穆青弯腰把那个凉鞋拎起来，然后在越来越近的狗叫声中加速跑了上去。

他第一个看见的是离于家兄弟和小梨涡有一段距离的肖邵。

这会儿少爷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保持着后面的几个人看不见自己的脚的姿势。看上去格外潇洒，跟刚才那个低着头一个劲儿的说‘我他妈的鞋掉了’的人完全就是两个人。

穆青嘴角抽动了一下，把用另一只手挡着的凉鞋扔到了肖邵的脚旁边：“行了，穿上吧。”

“我真他妈的操了。”肖邵的脚顺着鞋往上一勾，在没弯腰的情况下把那只凉鞋成功穿上了，“这狗是不是他妈的有病啊，就非得那会儿叫是吗！”

“所以我刚才让你跑快点儿，”穆青嘴角再次抽了一下，“我早跟你说了，那狗就跟狗主人一样——”

“那家的狗主人也是，”肖邵打断了他的话，“纯他妈的神经病！不管狗的话养什么狗，没素质！”

肖邵的表情很愤怒，但是用词又挺礼貌。穆青没忍住，嘴角再次抽了一下。

他拍了拍肖邵的背，正要越过肖邵往上走，下一秒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从他的视线里能够看见一脸迷茫的于家兄弟和小梨涡，但他现在也是真的憋不住了。

只要一想到肖邵刚才卡在坑上的那只黑色凉鞋，他就有一种强烈的想笑的冲动。

“……穆青，我操你大爷啊。”肖邵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衣角。

穆青转过头看着他：“不好意思，我已经在很努力的憋笑了。”

但是架不住肖邵非要说个没完，让他想不笑都不行。

“我没那么小气，你他妈的笑这个无所谓，”肖邵瞪着他，“但你要是敢跟他们说，我刚才凉鞋卡在坑上面了的话……”

穆青脑子里又一次出现了肖邵的拖鞋卡在坑上的画面，他再次笑出了声。

“我他妈的一定打死你！”肖邵在穆青再次响起的笑声中坚强的补完了后半句。

为了不让自己被肖邵给打死，穆青在被于杰一个劲儿的追问刚刚到底在笑什么的时候闭紧了自己的嘴巴。

直到于杰被看不下去的于磊给一把拽开。

“差不多一点儿啊，能不能别总是这么拽我！”于杰梗着脖子，但没挣扎，“小梨涡还在这儿呢，能不能给我留点儿面子！”

“你之前学狼嚎的时候怎么不在意一下自己的面子？”于磊反问。

这一句简短的话成功封死了于杰的话头，让他沉默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小梨涡捂着嘴转过了头。

肖邵本来也有点儿想笑，但他的左脚后跟上现在全是土，他只要一动嘴角就会想到刚才的尴尬场景。所以他努力咬住腮帮，没笑。

感觉自己比之前被拍照的于磊还像个冷酷无情的雕像。

穆青转头看了他两眼。

“干什么？”肖邵转头看着穆青，眼神很警惕。

“没，”穆青笑着摇摇头，“刚不是说等上来给你讲那家人的事儿吗？我们一会儿边走边讲吧。”

再往上走的路变得开阔了很多，也不再是之前那种别说跑、光是走起来都特别费劲的小道了。

“那家人跟我们这片儿的人都不怎么来往，”穆青一边说一边转身朝肖邵伸出手，“不过我们也不想跟他来往。”

“为什么？”肖邵拉住了那只手。

“因为他打老婆啊，”于杰接了一句，“他把老婆都给打到隔壁的村去了。”

“……隔壁的村？”肖邵问，“是说住在山底下的那些房子吗？”

“不，是在山对面。”于磊转过身，指着他们对面的那座山，“是在那边儿的村子。”

肖邵转过头，看着对面的那座山。

山半腰和山顶都有屋子和田地，但这么看过去雾蒙蒙的，像是笼罩着一层纱。

这种大自然的震撼让肖邵愣了三秒才想起来刚才的话题是什么：“——跑到那边儿去了？”

跑了这么远？

“嗯，”穆青点点头，“那婆婆人很好，手艺也不错，会拿竹条编成小玩意儿去学校门口卖。”

“但是性格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被那傻逼打跑了。”于杰接了一句，“那老头一天到晚什么正事都不干，就爱带着他那条狗去林子里打猎。”

“事先申明，我对养狗的人没偏见。”于杰补充，“但是我对这种又打老婆又不干正事儿的人有偏见。”

“那婆婆跟他那么多年，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穆青继续说下去，“所以她就跑了。”

“那她的腿脚很利索啊，”肖邵想了想，“这婆婆平时应该没少锻炼吧？”

这句话一出来，几个人都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就在肖邵怀疑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话的时候，旁边的穆青接过了话茬：“她天天走山路，腿脚是该比同龄人好点儿。”

于杰震惊地看着穆青，脸上写着一句‘我靠，你重点是不是有哪儿不对啊？’

“她平时不是还会编竹条吗？”于磊也想了想，“也就是说她平时还得上山砍竹子，估计腿脚都能甩年轻人好几条街吧？”

“小梨涡，”震惊的于杰这次看向了小梨涡，“你肯定也觉得他们脑子坏了吧，这是现在应该纠结的问题吗？”

“没有，”小梨涡有点儿犹豫，“我在想我什么时候能学会砍竹子，我也想用竹条编东西然后拿去卖。”

于杰沉默了。

“不过那婆婆跑之前没跟他离婚，也有可能是提了但男的没同意……”穆青看了于杰一眼，继续跟肖邵说着，“这男的当时还想找人跟他一块儿去把人绑回来。”

“然后呢？”肖邵莫名就有点儿紧张。

“然后发现压根没人愿意搭理他。”穆青笑了笑，“他打老婆这事儿就挺让人讨厌了，我们这儿的人劝过他几回，但他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更别提还有他家那狗的事儿，那狗咬伤过好几个人了，他从来都不赔，还要狡辩说是被咬的人走路不长眼，活该被他们家的狗咬。”

“不是，他都没被什么人套过麻袋吗？”肖邵没忍住。

就这种又家暴又管不好狗还要倒打一耙的家伙，整个村居然没几个人想揍他？

“我们村里倒是有不少人想套他麻袋，觉得他太丢这个村子的脸了。”穆青回答这问题的时候显得很平静，就跟在说自己今天吃了什么饭一样，“但是那条狗总是跟着他，所以不太好下手。”

肖邵转头看了一眼穆青。

“怎么了？”穆青问。

“没，”肖邵摇了摇头，移开了视线，“刚才看错了，我还以为有兔子跑过去了。”

虽然穆青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但刚才那种眼神……就像是想把那个人套麻袋再揍一顿的人是穆青自己一样。

‘家暴打跑了老婆、然后老婆跑了一座山之外的村子里’是我过年的时候从外公那一辈人口中听到的事儿。

不过真实事情里的婆婆跑得更远，跑了三座山。然后在那个地方和其他人结婚了-w-虽然和她没见过面，但我还是替她感到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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