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猫 第24章 第 24 章

肖邵被穆青这一句吓了一跳，一下就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说的话。

穆青深吸了一口气：“算了，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忽然告诉她这件事儿？你受什么刺激了？”

“我就是……”于杰这句话没能说下去，“我就是……我今天早上的时候看见你载他了！”

“就因为这件事儿？”穆青笑了一下，不过是冷笑。

“就因为这件事儿？！”于杰大声说，“我们以前一块儿出去玩儿的时候，你什么时候载过我，不都让我哥载的我吗？”

“以前没载过你是因为你哥每次都跟我们一块儿玩，你俩是兄弟。我不可能让你别坐你哥摩托，过来坐我的。”穆青说，“至于我今天为什么会载着他下山，我是主他是客。这种情况下我还要自己一个人骑着摩托下山，然后让客人走下去？你脑子有病还是我脑子有病？”

于杰那边儿没有话再传过来。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穆青皱着眉头，“你要再想着拿这种话糊弄我，你以后真别来我家了。”

“我就是……”于杰说到这儿停了一下，“我刚听见那少爷的声音了，你先让他离远点儿……！”

穆青听了这话后看都没看旁边的肖邵，回话一点儿都不带客气的：“滚蛋，你现在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我就是觉得烦！”于杰大声说，“他就是一同性恋！你跟我哥天天说什么我不该针对他！我让你们离他远点儿有错吗！”

“你怎么知道他身上有没有什么病！”于杰说，“谁知道他会不会忽然看上你俩！”

肖邵听见这话，立马把原本搭在穆青肩膀上的手收了回来。

这种话他也不是没听过，从原本关系挺好的朋友，再到见面的时候会点个头的同学，都间接或者直接的说过这种话。

他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对这种话免疫了，这会儿才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完全免疫。

他清楚于杰估计是因为吃醋才会头脑一热，然后对苗阿姨说出这种话。人不管是在什么情感里都会有种排他性，希望对方能只有自己一个好友，希望对方只对自己好，很正常。

他就是忽然很想打电话到家里，问问老爸老妈把他送过来的时候到底想了什么。

是真的是觉得换一个环境他就能改变自己的想法吗？

还是觉得山里的人对这种性取向不能接受，他受了刺激就会觉得还是当个异性恋比较好？

不知道。

其实也不是真的很想打个电话回去，但他知道自己现在是真有点儿不想说话了。

家里待着没什么意思，在这儿待着也不怎么愉快，苗阿姨知道他的性取向后肯定会立刻让他赶紧打包走人。

……要不买张票去其他城市待着，快收假了再回来？

但老爸在送他过来之前肯定跟穆青约定过什么东西，多半是跟苗阿姨有关的事儿。

跟苗阿姨有关的话多半就是经济方面的问题。

肖邵低下了头，开始想这事儿到底应该怎么办。

这个破地方能让他感受到温暖的事儿就那么几个，人也只有几个。

如果他到时候就这么走了，那苗阿姨的腿需要的治疗费……

“一个跟你年龄差不了多少的高中生，就因为性取向跟大多数不一样就被家里人扔到这种小地方来。”穆青忽然说。

“人生地不熟的不说，还要被别人针对。”穆青说着，收紧了那只放在肖邵肩膀上的手，“现在还要因为一个性取向就被你泼脏水。”

“你现在还觉得自己这种行为特别对，”他边说边轻轻拍了拍肖邵的肩膀，“是吧？”

正在思考的肖邵愣了三秒才意识到穆青这动作是在安抚他，本来在想的事儿都因此中断了。

眼睛忽然酸涩得厉害。

“我没有啊！”于杰立马说。

“没有你现在在这儿跟我扯什么淡。”穆青反问，“等着我夸你做得好是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是做错事儿了。”于杰说，“但我现在也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而且你看，”于杰说，“我这不是立马就给你打电话了吗？！”

穆青没回于杰的这两句话，只是问了一句：“我妈听你说起这件事儿的时候是什么反应？”

听到这儿，肖邵果断竖起了耳朵。

“就……”于杰犹豫了一下，然后像是彻底崩溃了一样，忽然大吼出了声，“……她什么反应都没有，我操！”

肖邵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她当时就说她知道了。”于杰说，“然后问我还有没有事儿要做，没有事儿的话就帮她择点儿菜，说你们到时候回来就能直接吃上现成。”

“嗯？”穆青愣了愣，看向了肖邵，表情和语气都带着点儿不确定，“等会儿，你听到他说什么了吗？”

“听见了。”肖邵跟他对视了一眼，也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不是，苗阿姨这个反应怎么好像有点儿不对……她第一反应为什么是考虑他俩回去能不能吃上现成的饭？

不该先担心他跟穆青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该像于杰担心的那样，觉得他多半会带坏穆青吗？

“什么意思啊？”穆青指着手机，脸上是大写的的茫然，“不是，她这个反应到底什么意思啊？”

“我也……不清楚。”肖邵看了看周围，他隐约记得穆青是把摩托车停在了……左边的那条路旁边？“先回去吧，到时候见了苗阿姨再说。”

这会儿还没见到苗阿姨，就是想再多也没用。

穆青收回了搭在肖邵肩膀上的手，点了点头：“行，回去再说。”

他俩直接往摩托车停的方向跑了过去。

“你现在在……家吗？”穆青一边跑一边还转头抽空对着手机问了一句，“还是这会儿还在我家待着……没走？”

“我没敢在你家里留着，先回家了。不过我后面越想越怕……又出来了。”于杰回答，“我现在就在我们踩水的那个地方旁边待着，我现在也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那你现在有事儿干了。”穆青想也没想，“你就在那儿想，我们到时候如果过来了……你要怎么跟……肖邵道歉。”

肖邵看了他一眼，脚步都慢了半拍。

感觉心情有点儿微妙。

不管是对穆青刚才那个拍肩膀的安抚，还是苗阿姨对他是个同性恋这事儿没有他想象中的那种反应，又或者是现在穆青跟于杰说的让对方跟自己道歉。

都让他觉得很微妙。

“……走路的时候看着点儿路。”穆青挂断电话，转头就对肖邵说，“我们这儿虽然车不多，但不看路的人是真挺多的。”

“你这话是在点我吗？”肖邵盯着他。

“我这话的意思是让你——”穆青伸出手，试图拽肖邵一把，不过没能成功拽住。

肖邵下意识转过头，然后被一个双手插着兜迈着六亲不认步伐的胖大叔给撞了一下。

大叔的吨位还挺足，肖邵感觉这要是在动画里，他就该直接被对方的啤酒肚给弹飞了。

啤酒肚大叔斜了他一眼：“走路都不知道看路吗！”

接着骂骂咧咧的走了。

“等会儿，我刚刚没看路吗？”肖邵指着自己，有点儿怀疑，步子也跟着慢了下来，“刚才是我不小心撞的他吗？”

他本来还有点儿生气，但刚才的啤酒肚大叔一脸‘现在的小年轻真不懂事儿’的走过去了，把肖邵都给弄得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了。

“不是，是他撞的你。”穆青看着他，“我刚才跟你点的就是这些人。”

“……行吧。”肖邵没说别的什么，他感觉自己已经快习惯这地方的这些人了。

他往前看过去，看见了前面那辆熟悉的摩托——还有仍然放在旁边的那两箱甜牛奶，“居然真的没被偷走。”

“很失望啊？”穆青笑了，“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这片儿的小偷对钱跟看着高级的玩意儿才感兴趣，对这些生活用品不感兴趣。”

“……不识货。”肖邵走过去，把两箱甜牛奶提了起来，“这两箱牛奶一会儿要怎么放，我抱着？”

“这么小的位置，你就是想抱着也挺难的。”穆青一边说一边用钥匙把后面的后备箱打开，然后从里面取出了一根很粗的尼龙绳子。

他把那两箱牛奶放在合上的后备箱上面，然后用绳子捆住了。

捆好后穆青把绳子的尾部挂在摩托车的两边，使劲扯了扯，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拿起了头盔。

“你有试过倒着坐摩托吗？”穆青把头盔递给肖邵，“要不要今天试试？”

肖邵把头盔戴上：“行，试试就试试。”

反正这破地方也没人认识他，也不存在丢脸这种事儿。

……而且怎么说呢，听着好像挺有意思的。

把手搭在上面那箱牛奶上的时候，肖邵就开始感觉……倒着坐摩托车确实很有意思。

他跟穆青就这么背对背靠着，而之前那些看习惯了的画面开始在他眼底里倒退，给人一种相当奇特的视觉体验。

有种……正在急速抽离这个世界的感觉。

等到车驶进山里的时候，肖邵才想起取出自己的手机，对着山里的景色拍视频。

这一路上，肖邵的手机拍到了因为风而发出哗啦啦响声的树，还录进了各种不同的鸟鸣，他不仅拍到了旁边倒退着湍急却又清澈的河流……还拍到了蹲在房子旁边就像是在模仿蘑菇的于杰。

肖邵果断把自己的手机放了回去。

……

回去后得把这段给剪了。

摩托车在于杰面前停下的时候，这人也只是往后缩了缩，没有要抬头看的打算。

肖邵下车的速度很快，他不打算让于杰看见自己倒着坐摩托车的画面。

“行了，”穆青把头盔取下来挂在旁边的把手上，然后对还蹲着的于杰说，“起来吧，别在那边儿继续装蘑菇了。”

于杰抬头看了一眼，看见穆青的时候他正要起来，下一秒又看见了站在旁边的肖邵，于杰立马重新坐下去了：“——操。”

“站起来。”穆青的声音顿时沉了下去，“你还记得我当时跟你说了什么话了吧？”

于杰腾一下站了起来。

“这才对，”穆青笑了笑，“然后呢？做错事儿后要干什么？”

“对不起，”于杰闻言冲肖邵弯了一下腰，“我当时有点儿太……我现在都不知道我当时到底是在想什么。”

肖邵看着于杰，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没事儿，除了我有病那一句，你说的都挺对的。”

他确实是个同性恋，所以于杰会觉得他会看上是同性的穆青跟于磊，这事儿其实也挺正常的。

要换了他站在于杰的位置上，他估计也会因为好友跟这样的人混在一块儿而感到不爽。

但他肯定不会在表面上装得挺像样，私底下又说对方的坏话，更不会因为性取向就觉得对方身上多半有病。

而且于杰看上去也不是真的为了表达歉意而向他低头的，就是单纯的怕跟忽然变了个人似的穆青而已。

于杰没说话，也没抬起头。

“行了，现在走吧。”肖邵把头盔重新戴上，然后跨上了摩托车，这次他干脆抱住了穆青的腰。

“你也回去吧。”穆青看着于杰，“……不过怎么说呢，于杰。”

于杰的身体抖了一下，不过还是没抬头。

“我之前就是觉得你是被家里人惯坏了而已，说话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也都是熟人。”穆青说，“但是你今天是真有点儿……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你知道我在家里出了那事儿后，就在想办法赚钱。这个过程中也见了不少人。”穆青说着，轻轻扭了一下把手，“所以你现在到底是真心想道歉，还是因为觉得自己闯了祸想靠道歉来减轻负罪感，你自己心里清楚。”

说完这句话，摩托就直接冲了出去。

肖邵往后看了一眼。

于杰就那么孤零零的站在那儿，站在那个他当初刚来的时候被三轮车放下的那个房子旁边。

直到那个低着的脑袋消失在肖邵的视线范围里，他才重新转过头来，然后把头上戴着的头盔取下来。

“往前再开一段距离就停车吧。”肖邵说，“不然一会儿牛奶该倒了。”

因为不确定穆青戴着头盔能不能听见，所以他这话说得很大声。

“不用！”穆青也大声回答他，“我捆得紧，倒不了！”

“——我刚才让你那么坐，就是单纯想让你吹吹风，放松一下心情而已！”

我没倒着坐摩托车，但是小学的时候倒着坐过电瓶车，小学的时候我还挺胆大的，倒着坐的时候还会跟后面的人打招呼。

不过大家载人的时候还是要注意安全，坐后面的话还是要正着坐！要有安全意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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