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猫 第12章 第 12 章

有的时候肖邵会觉得写作业跟运动有相同的功效，因为运动能让人短暂忘记烦恼的事情，而写作业则能让人的脑子直接卡壳。

他跟穆青就跟俩傻子一样在时不时瞥对方一眼的情况下写完了各自的几套卷子，然后穆青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把手里的笔放下了。

肖邵那句‘不比了？’还没说出来，就看见穆青拿着手机看了看时间，接着抬头对他说：“走，我们炒菜去。”

肖邵因为‘炒菜’这个字眼眨了眨眼，他盯着穆青，都有点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跟我一块儿炒菜去。”穆青对他说。

“……炒什么菜？”肖邵还是看着穆青，声音都有点儿飘。

他爸妈自从见证他第一次做菜就出现了把白菜心扔了和把肉炒老了等一系列操作，就再没让他进过厨房。

难道会跟穆青讲自己跟小猫那件事儿的爸妈没给穆青讲过这件事儿？

“辣椒炒肉，麻婆豆腐。”穆青想了想家里还剩了什么，“再打个汤，今晚就差不多了。”

“你让我去炒菜？”肖邵从穆青的报菜单意识到这人可能是认真的，他指着自己，有点儿无语，“我看上去像是能不炸厨房的类型吗？啊？”

穆青本来都要说出的那一句‘你怎么那么多废话’都被肖邵这一句自贬堵回去了。他看了看少爷，又低头看了看少爷的手。

……炸厨房？

……不能吧？

“我爸妈不会没把这件事儿告诉你吧？”肖邵看他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能解释说，“我第一次做饭的时候把白菜菜心也给一块儿扔了不说，还把肉给炒老了。”

“从那以后……”肖邵顿了顿，心情忽然就变得有点儿烦躁，“我就再没进过厨房了。”

“是你自己不想进，还是你爸妈不让你进？”穆青看着他，问了一句。

肖邵不太想回答穆青这个精准戳中他痛点的问题，但他还是回答了：“……我爸妈不让我进厨房，他们说我进厨房就是浪费农民伯伯辛苦种的粮食。”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穆青松了口气，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坐太久都有点儿麻了的腿，“走吧，农民伯伯教你怎么正确对待粮食。”

肖邵在客厅拿着笔坐了一会儿，盯着桌子上的试卷看了半天，还是把笔扔了，跟着进去了。

他也确实想知道到底是自己真的在厨艺这方面没有天赋，还是有天赋但还没来得及成功点上就被老爸老妈扼杀在摇篮之中。

穆青家里的厨房跟他家里的厨房很不一样，如果要说是哪里不一样，那就是老妈如果来了绝对会说这厨房肯定不卫生的不一样。

但在这儿待了一段时间，他就已经有点儿习惯这些了。

他开始习惯地上时不时窜出现的虫子，也习惯了看上去有点儿发霉的墙壁，还习惯了那些在天花板角落里的蜘蛛网。

环境没办法改变一个人的性取向，但确实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性。

穆青不知道肖邵这会儿脑子里在想什么，他走到了冰箱的位置，把冰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了肉跟一袋辣椒。

“我们就先从择菜开始吧。”穆青把手里那袋辣椒递给肖邵，“你去灶台那边儿坐着，等我一会儿。”

肖邵接过那袋辣椒看了看，在那个有着铁锅的灶台旁边坐下了。

穆青接了盆水，把肉连着塑料袋一块儿扔进去，又拿了个空盆走到了肖邵的身边。

板凳是个长板凳，靠里放着不少用来烧火的木头，最上面还有一层蜘蛛网。肖邵没坐在里面，所以穆青坐在了里面。

“你看，把辣椒的头和屁股……”穆青拿了根辣椒给肖邵做示范，“都这么掐掉就行了，很简单的。”

“知道了。”肖邵盯着他手里的辣椒看了一会儿，没纠结穆青神奇的用词。他也拿了一根，学着穆青的样子掐了，接着扔进了旁边的空盆里。

“对，就是这样。”穆青说着拿了一把辣椒出去，“不过你掐的时候要注意点儿，别一不小心溅眼睛里了。”

“……我知道了。”肖邵点点头，“你要不先去准备其他菜吧？”看着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难。

“也行。”穆青点点头，站了起来，“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我就行。”

肖邵点点头，他侧过身，让穆青能够出去。

不过那边穆青刚把菜板洗了放好，肖邵就拿着一根辣椒问：“辣椒上有脏东西怎么办？直接扔了吗？”

“是坏了吗？”穆青把白菜放到案板上，一刀把后面给切了，“坏了的话你直接扔了就行。”

肖邵用手搓了搓辣椒，发现那个脏东西被他直接搓掉了，他莫名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哦，现在没事儿了。”

早知道就先自己搓一下试试了。

肖邵把沾着脏东西的手指在装辣椒的塑料袋上用力搓了搓，没搓掉。

他又使劲搓了搓，这次搓掉了。

“嗯，”穆青边洗白菜叶子边说，“烂了的话直接扔了就行，能搓掉的脏东西你可以不用搓，反正一会儿也要泡盐水。”

“盐水能把脏东西都泡掉？”肖邵下意识问，“盐水有这么厉害？”

“能把虫子泡出来。”穆青在一片哗啦啦的水声中回答，“泡完盐水后还得再用水清一遍，清的时候我顺手把这些东西搓掉就行。”

肖邵盯着塑料袋上那块脏东西看了一会儿：“行，我知道了。”

穆青这次没听见手指擦塑料袋的声音。

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少爷正在低头认真掐辣椒，塑料袋被对方干脆放在了膝盖上。

等到肖邵终于把那袋辣椒掐完，穆青也已经把白菜都洗干净了。

他拿着装着白菜的盆过去，递给肖邵。

“干什么？”肖邵盯着被穆青递到他眼前的那个盆，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把菜干跟菜叶分开，”穆青说，“然后分别扔进滤水的篮子里。”

肖邵把盆接过来，又往旁边看了看：“滤水的篮子在哪儿？”

“挂在后门旁边的墙上。”穆青指了指另一边。

肖邵顺着穆青的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走到后门，把挂在墙上那两个滤水的篮子取了下来。

“对了，白菜要怎么拆啊？”肖邵问了一句，自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个从没进过厨房的少爷……虽然他本来也没怎么进过厨房。

“嗯……”穆青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从盆里取了一片，三下五除二拆了分别扔进了滤水篮子里，“就是这样，你看懂了吗？”

肖邵盯着篮子里的那些叶子看了一会儿，也拿了一个，然后慢吞吞地拆开了：“是这样拆的吗？”

穆青本来想说用不着完全按自己拆的那样去拆，随意点儿拆就行，但少爷抬头的时候那个期待的眼神让他忽然就忘了自己原本是要说什么话。

“对，就是这样。”穆青说，“你做得很好。”

肖邵眼睛亮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似的咳嗽了一声，然后继续拆着叶子：“也不是很难嘛。”

确实不是很难，很容易就上手了。

穆青没说出这句话。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爸妈一块儿下地了，也会帮着他们择菜。熟能生巧，他做这些事儿的速度也变得快多了。

如果是他一个人来做准备工作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把菜都准备好了。

这会儿喊少爷来帮忙，也只是因为不想比两个人试卷数量有多少的时候、自己输得太难看而已。

但是少爷这种认真的态度，让他觉得那么想的自己挺不是东西的。

“一会儿……”从冰箱里取出豆腐的穆青顿了顿，“就是……一会儿你要不要试试切肉？”

“嗯？”少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我这会儿才……学会怎么择菜，这么快就可以学怎么切肉了啊？”

……很快吗？穆青想了想自己第一次拿菜刀的年龄，怎么都不觉得这算是‘快’了。

而且他听少爷刚才那句话的语气，并不是因为担心自己一会儿会切到手才这么说，更多是不可置信和惊喜。

“我一会儿会站你旁边教你怎么切的。”所以穆青说，“不用担心。”

“行。”肖邵说。

话是这么说，但穆青确实没想到自己还得教肖邵怎么握刀和怎么用手腕。

幸好他之前因为怕教少爷切肉会浪费太多的时间，已经把汤给提前煮上了。

“……手要放到这儿，你看我的手，是这样握的。”穆青在旁边示意了好几下，发现肖邵握刀的手还是很别扭，顿时觉得有点儿无奈，“你这样一会儿会切到自己的手的。”

肖邵只觉得穆青教的这个姿势怎么怎么别扭，他把肉放好：“我就不能先直接切吗？之后再学怎么握刀。”

——他也没觉得自己这握刀的方法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能，”这次穆青拒绝得很干脆，“你如果一开始就用正确的手势，习惯了之后只会觉得更加方便。你如果一开始就用这种错误的方式，后面也很难改过来了。”

而且要真让肖邵按照这个错误切法继续切下去，就是长了三十根手指都不够少爷砍的。

听了这话，肖邵有点儿惊讶地瞅了穆青一眼。

“怎么了？”穆青问他，“我这话有哪儿不对吗？”

没有。

没有不对。

但就是因为没有地方不对，才显得格外不对劲。

“感觉……怎么说呢，有点儿奇妙，你看着不像是能说出这种话的类型。”肖邵说着，把刀小心地贴到肉的最边沿，然后切了一小条下来，“……你觉得这个长度怎么样，会不会太细了？”

“不会，菜放锅里炒一会儿就会变少，但是肉不一样，肉会膨起来。”穆青盯着那个肉看了一会儿，点点头，“这个长度就行，差不多了。”

“……什么叫我看着不太像是能说出这种话的类型？”回答完那个问题，穆青紧跟着就又问了一句，“我这种类型应该说什么样的话？”

肖邵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切了一下肉。又看了他一眼，然后再低头切了一下肉。

看上去相当纠结。

就在穆青都忍不住说出一句‘你还得酝酿多久才能说出口’的时候，就听见肖邵忽然干笑了两声：“……哈哈。”

……哈哈？

终于感觉似乎有哪儿不对劲的穆青：“……”

“……不是，‘哈哈’是什么意思？”穆青问这话的时候脸上难得有点儿犹豫，毕竟少爷这干笑听上去有种属于尴尬的独特美感。

肖邵看了穆青一眼：“……你真想听啊？”

穆青：“……哈哈。”

穆青：“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老妈并没有问今天吃饭的时间为什么会拖到这么晚，但她多吃了一碗饭。

穆青接过她递来的碗的时候还有点儿懵，毕竟老妈从那件事后饭量就小了很多：“你是……要再添一碗吗？”

“嗯。”老妈笑了笑，“今天的肉很入味。”

“……哦，哦！”穆青连忙接过空碗，再去厨房里给老妈盛了一碗。

等老妈吃完进了屋子，穆青看了看还在专心用筷子数米粒的少爷。因为激动，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

“——我操！”肖邵瞪着他，手里的筷子都被吓掉了，“你干什么！”

“你别喊那么大声。”穆青也瞪着肖邵，“快点儿把饭吃完，我有事儿跟你说。”

就在穆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这说话方式好像有点儿刺的时候，他看着面前的少爷冲自己露出了一个微笑。

然后就跟电影里经常用到的慢镜头一样。

肖邵用比刚才还慢的速度扯了张卫生纸擦筷子，然后无比缓慢的、继续自己刚才未尽的数米粒大业。

“我错了。”看着这样的肖邵，穆青认错认得相当果断，“我刚才不该用那种语气跟你说话，也不该忽然就抓你的手腕。我刚才情绪有点儿激动，不好意思。”

肖邵一脸‘你他妈的为什么认错能认那么快’的不爽表情把碗里的饭飞速吃完了，然后拿纸擦了擦自己的嘴：“说吧，到底有什么事儿？”

穆青拉着他就往外走，肖邵本来挺想说一句‘性取向不一样的男男也授受不亲’。又觉得自己说了这话能把穆青吓得直接跳起来，不得不刚张开的嘴重新闭上。

穆青转身单手把大门掩上，然后对肖邵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说吧。”肖邵看着穆青，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搞这么正式，“到底是什么忙？”

“你以后还能……继续做菜吗？”穆青这话说的很艰难，“我第一次看我妈胃口这么好。”

肖邵没回答，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感觉自己的心情挺微妙的。

他是记得苗阿姨之前吃饭也挺少的，但他也是第一次被别人请求帮这种忙。

心情怎么说呢，很……微妙。

“我……”他张了张嘴，有点儿纠结，“那什么，我……”

“我不行，”肖邵皱着眉头，“第一次做饭的时候我连菜心都扔了。”

“我第一次做菜的时候还把有虫蛀痕迹的叶子都给扔了呢。”穆青想也不想就说，“最后锅里的菜叶都没剩几片。”

“我……我现在还没弄明白正确握刀的方式，”肖邵还是有点儿纠结，“我不确定我下次会把肉切成什么样，还能不能入味。”

他今天光是切个肉就差不多花了半小时，每次都擦到肉的最边缘，然后再坚定缓慢的切下去。

他自己看着都觉得痛苦。

“我第一次切肉的时候差点切到手。”穆青说。

肖邵没话说了，他还是有点儿纠结要不要答应，但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纠结了。

……只是怎么说呢，今天这次的做菜确实提升了他的信心，但他也是真的怕这次只是苗阿姨单纯的因为这顿饭是他做的而客气。

他担心下次苗阿姨就不会有这么好的饭量了。

如果他现在答应了穆青，那穆青以后会不会因为苗阿姨没这么好的饭量而觉得是他做的不行？

肖邵知道这样想还没发生的事儿会显得他很傻逼，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

“我不是让你全包的意思，下次我也会像今天一样跟你一块儿的。”穆青看出肖邵的态度已经有点儿松动，他连忙说，“……这样行吗？”

对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肖邵也只能答应了：“行吧。”

“谢谢你。”穆青握着肖邵的手，使劲上下晃了晃他的手，“谢谢你……真的！”

“不用谢，”肖邵低头看了他的手一眼，“那什么，你能先把手松开吗？”

穆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抓着肖邵的手，连忙松开了：“……不好意思啊，你是不是挺介意这种肢体接触的？”

“我不介意跟别人有肢体接触。”肖邵看着他，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那块纱布，“我比较怕你会介意。”

“我不介意。”穆青话说到一半感觉自己说这句话好像是有点儿没说服力，立马重新补充了一句，“我以前吧，是觉得有点儿介意，但我现在已经不觉得有什么了。”

“那就好。”肖邵没把这句话当真，谁知道穆青是不是说着玩儿的。

他转身把门给推开了。

要走进屋子的时候，肖邵又问了一句：“苗阿姨的饭量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少的吗？”

“不是。”穆青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出事儿后，她就吃得少了。我怎么劝她也不听，最后也只能随她了。”

不然他今天也不会就因为老妈多吃了一碗饭就这么激动。

“嗯……”肖邵没问具体是什么事儿，他只是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不做早饭，我早上起不来。”

还以为他是要反悔的穆青松了口气：“行。”

花了点儿时间让自己戒骄戒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