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拿下周弘博的案子之后言谨并没有丝毫的松懈,她开始思考自己以后的工作方向。
像现在这样什么案子都接从长远来看是不可取的,她需要找到自己差异化的价值点并尽最大的努力将其发展放大,扎根在某一垂直领域五六年做出点成绩来,才有机会形成在劳动之外的复利价值。
婚姻家事、合同纠纷、企业法务、知识产权…,对于言谨来说这个选择并不难,她从理工科转到法学最开始就是打算做知产律师的。
“专利、商标、著作权…”,言谨一边思考一边在空白的纸上上写写画画。媒体社交平台的法律科普;关注文学艺术创作领域;进一步学习网络知识产权的相关内容。
不过这些并不着急,言谨清楚自己目前的重点依旧是进一步的扩大案源同时高质量的完成每个经手的案子。
四个月后,合同纠纷的案子一审胜诉,整个过程全是公司的项目负责人吴经理负责和言谨沟通,周弘博一句都没有过问。
在判决书下来之后,吴经理提前定了位子说是要请她和王乘风吃饭,一是庆祝胜诉,二是感谢他们这段时间的辛苦工作,不然事情不会处理的这么快。
虽说案子前后的所有工作基本都是言谨独自完成的,但王乘风作为压场子的“老师傅”在他们第一次的会面沟通中还是发挥了不小的积极作用,所以不管是委托人还是言谨都不介意在形式上对他展现出最大的尊重。
对于这样的饭局王乘风自然也不会拒绝,委托人对结果满意,律师也赚到了钱,皆大欢喜的宴请饭局自然是一派祥和欢乐。
席间言谨敬酒感谢吴经理的信任,同时奉承王乘风说他指导有方。她话不多表情也不够热络,可胜在语气自然真诚,话也说的漂亮。
吴经理回敬言谨,夸她不但认真负责专业能力更是没得说。
他们第一次约见,见言谨年纪不大又过分漂亮,就以为是刚毕业的少爷拿着公司资源在做人情泡妞。为此还担心好一陈,后面随着案子的推进发现言谨虽然从业时间不长但能力和态度都是有的,才慢慢放下心来。
所以这会儿他夸奖的话说的并不心虚,是真心觉得言谨这人还不错,就算没有小周先生那层关系自己也是愿意和她合作的。
酒过半巡言谨接到一个陌生来电,她向众人告罪走出包厢,在走廊一个僻静的拐角接通了电话。
“喂,您好。”言谨
“喂,言律师吗?我是陈虹”。
对面刚一开口言谨就意识到是谁,只是意外让她的反应慢了半拍。
“还记得我吗?”陈虹
“怎么会不记得。”言谨立时回答,然后又把话头留给对方,“您好,陈总。”
“公司有两项新工艺在专利方面有些问题,想咨询下法律专业人士的意见。怎么样,言律师有时间吗?”陈虹话说的客气又尊重,像是完全把言谨放在了自己的正对面来对话一样。
“当然,看您什么时候方便,我这边随叫随到。”但言谨并没有因此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她还和上次刚见面时一样,语气主动恭敬,丝毫不介意展现出自己的激动。
前几天言谨就在想手上这个合同纠纷的案子了结之后自己从哪儿能再挖些企业客户的案子,没想到瞌睡刚来就有人送枕头,她自然开心激动。
两人约好明天上午九点半到陈虹公司详聊。挂了电话,言谨脚步轻快的回了包厢。
席上王乘风和吴经理还有他手下的秘书正聊的火热,言谨知道在交际上王猴一向是有自己的一套的。
她落座之后众人又一起提杯碰了几次,一场饭吃的宾主尽欢。
看时间也差不多吴经理示意身旁的秘书去买单,几人也收拾好各自的东西往门外走去。
“王主任、言律怎么走?我让小李开车送你们?”吴经理客气的问道。
“不用不用,我开车过来的,刚叫了代驾一会儿就到。”王乘风
说着两人的视线都转到了言谨身上。她是搭王乘风的车一起从律所过来的,但这会儿自然他们谁也不打算再回律所。
言谨正要开口说:“不用麻烦,我已经叫了车。”可还没张口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从几人的侧后方传了过来。
“吴经理、王主任,这么巧啊,还有言律~”周弘博手里拎着西装外套笑着和众人打招呼道。
“哎,小周先生,你也过来吃饭啊。”吴经理愣了一下率先开口。其实他之前问过周弘博今天的饭局要不要参加,但对方在听过时间之后就拒绝了,所以他没想过几人会在这儿碰上。
站在一边的王乘风和言谨并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吴经理见两人对周弘博之间并不热切,只能一边疑惑一边继续说道:“这不,公司的案子判决下来了嘛,多亏了两位律师上心事情才处理的那么快,所以今天大家出来聚聚庆祝一下。”
“是嘛,好事,是该庆祝下。”周弘博笑的张扬,眼神却在开口的时候看向了言谨。
他显然无意了解什么案子的细节,在结束和吴经理的简单寒暄之后就朝着言谨开口道:“言律晚上还有安排吗?要不搭我车走?”
话音刚落,周围几双迷蒙的眼睛唰的一下就重新聚焦落全都落在了言谨身上。
言谨回想她最近一次和周弘博说话还是半个多月前,在律所茶水间两人擦肩而过互相道了一声“早。”
在那次之后两人并没有熟悉,截止目前都没彼此的个人联系方式。
他们和众多的普通同事一样仅仅维持着比陌生人近一点的点头之交,好像一次上床谁也没当回事放在心上。
可能也正是因为两人的疏离,关于他们之间流言在短短一个月之后就很少再有人谈及了,毕竟大家都很忙而且周围又总有新的趣事发生。
一陈温热的风吹了过来,夹杂着混凝土和燃油的气味。
言谨抬眼看向周弘博,对方应该也是刚从商务饭局上下来,身上的白色衬衫松开了两颗扣子,手里团着条蓝白色的条纹领带,闻不到什么酒气。
她的视线顺着对方手背上的经络一直滑到手腕、小臂和宽厚的胸肩。
言谨的酒量不错,但可能是因为今天喝得太多加之心情愉快,这会儿她感觉脑袋有点发晕,抿了抿嘴唇还觉得有些渴。
“言律?”周弘博见言谨久久没有回答,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嗯?哦,那就麻烦你了,小周。”言谨回过神来,干脆的应下。
他们转身并肩离开,剩下站在原地的几人,神色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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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谨坐在副驾驶侧脸贴着半开的车窗。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路灯,车灯和街旁水泥建筑里亮着的各色光源混在一起形成了个光怪陆离的奇幻世界。
“1,2,3,4…”她认真的数着灯光的颜色,旁边的周弘博没有转头开口说道:“小周?言律还真会摆架子啊~”
“啊?你说什么?”言谨转身看他,因为刚才太过专注她没能听清周弘博的问话。
车子停在红灯前,周弘博转头看见她迷蒙的眼睛里被醉意催生的湿气,放弃了刚才的问题。他俯身靠近一些,语义清晰的重新问道:“你知道我们是要去哪儿吧?”
言谨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感受着衬衫下人体的温度,回答道:“去豪庭,我有券。”她只是有些头晕脑子并没有糊涂。
周弘博愣了下,然后挑眉笑着答应,“行,听你的。
和上次一样两人并没有什么交谈,一到酒店就直奔卧室。等言谨被闹钟吵醒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六点。
她暗自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昨天在来酒店的路上就连着定了三个闹钟不然今天铁定会起晚。
言谨掀开被子准备起床,可是人还没坐起身就被身后的胳膊拦腰拽了回去。在连续的闹铃声中,周弘博也醒了。
“干嘛呐,吵死了~”周弘博皱着眉抵着言谨的后脖颈抱怨道。
言谨身体顿住不说话。
大概五分钟,言谨感觉身后的呼吸平稳了下来,她轻轻拿开身上的胳膊,缓慢地掀开被子下床。
一切动作都在昏暗中无声进行,她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衣着,除了某些部位的一点皱褶之外整体上勉强还算整洁得体。
言谨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穿鞋,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出了酒店直接回家,洗漱之后如果时间来得及可以简单的吃个早饭再出发。
突然,她肩上挂着的包一不小心从手肘处荡了下来,在这个短暂的过程中包上的五金撞到了铁制的沙发脚,一阵短促而刺耳的声响打破了昏暗房间的寂静。
等言谨再抬起头,看见原本在床上躺着的人已经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周弘博斜倚在床上看着角落“鬼鬼祟祟”的言谨。
“言律这是又要悄摸走人?您要是再往床头放点钱那我和□□的有什么区别。”周弘博说着还真的往旁边的看了一眼。
还好,床头柜上只有酒店的黑色座机并没有出现什么红色钞票。
言谨略微有些尴尬。可想想自己只是怕吵醒他才蹑手蹑脚的动作又不是真做了什么亏心事。
看周弘博的样子应该是睡醒了,于是她转身“唰”的一下拉开了遮光窗帘。今天是个晴天,太阳还没有出来但天光已经大亮。
原本把被子丢在一旁的周弘博见状迅速又把自己盖了起来,青天白日下人的羞耻心总是要强一些。
“有偿性行为属于违法,按照治安管理处罚第六十六条,交易双方需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行政拘留,并且可处以相应罚款。”**退去之后的言谨重新恢复了平日的冷淡,她有些认真的问周鸿博道:“你司法考试过了吗?”
躺在床上的周弘博还没反应过来言谨的问题脸就先红了。被子下的他赤身**,而对面的言谨衣着整齐,神色端肃。
他今年才二十四,虽然也谈过几个女朋友但都是比他小一些的可爱姑娘,在相处中往往他才是掌控节奏的那一方。
而此时在言谨冷静的俯视下他发现自己竟然产生也类似柔弱和羞囧的感情。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的羞囧立马又变成了恼怒,他急切地的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好让自己重新回到两人关系中的上位。
于是他调整身体姿势,手撑着头侧眼看向言谨,语气玩味的说道:“你起这么早干嘛?要是没案子的话我再给你找几个就是了~”。
可因为情绪转化的太过急促,他语调里的起伏的太少更多的反倒是一种事后的甜腻。
言谨原本都打算走了,听见周弘博的话又退回来重新坐到了沙发上。她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多了几句嘴。
“你知道你在律所有个绰号吗?”言谨
“什么?”周弘博疑惑,显然他自己并不了解。
“金龟子。”言谨拿下肩上的包顺手靠在沙发脚“吉利、漂亮、招财。”
对于那些凭着关系进入律所的二代们大家表面上都很客气,但私下谈起来的时候大多是瞧不上的。财富、地位可以让人卑躬屈膝,但却无法左右别人心里的评判。
曾经言谨也是这个“大家”中的一员,虽然她大多数时候只是默默的听着并不说什么,但在她拿下周弘博的案子之后她就被踢出“大家”这个群体了。
如果说刚刚的周弘博还只是羞恼,那在听完言谨的话之后他的情绪里就只剩下了愤怒。
在认为自己受到冒犯之后他下意识的就开启了攻击模式,“哼,一群劳工的羡慕嫉妒恨罢了。”周弘博语气嘲讽,“他们除了像长舌妇似的议论几句之外还能做什么,见了面不照样要对我笑脸相迎。我就是好命,天生就带着富贵,怎么了?我不像他们,从出生就注定了一辈子的劳苦命。”
这样的话周弘博平时是不会说的,也不会在任何公开场合发表这样的看法。上层群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把这样的话心里话当众说出来,因为未经修饰的真相是不能被公之于众的。
言谨静静的听完,没有做声,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在这样的注视中周弘博似乎感受到了轻视,于是他的攻击对象从一群人转移到了眼前这个具体的人身上。
“你和我上床不也是为了案源吗?你清高什么?”他任凭着自己情绪支配自己的行动,让原本那些藏起来的想法**的暴露在空气中。
对于这样近乎“侮辱”的评价言谨丝毫没有生气,她叹了口气实事求是的回答,“嗯,也不全是为了案子,一半一半吧,你要是没这么帅或者身材不这么好,那我再想赚钱可能也下不去手。”说着话她还上下打量起了对面卧躺着周弘博。
原本万分愤怒的周弘博在言谨那直白的眼神下再次的变得羞囧,刚刚支起的一条腿慢慢的重新缩回到了被子里。
冷静下来之后他明白言谨告诉他这些并不是出于恶意。
自己以前也很看不上那些家里有钱有势但个人一无是处的二代们。为了父亲、兄姐的一句肯定,为了亲戚、老师的一句夸奖,在无数个晚上里他独自奋笔疾书到深夜。
他早早就意识到了自己天赋平平,无法和大哥、大姐相比,可是骨子里的骄傲让他没办法接受自己成为一个除了家庭之外一事无成的草包。怎么现在出了校园,短短的几个月自己就被一帆风顺的生活迷了眼呢?
看看面容平和的言谨,他想要道歉,可话出口还是一句别扭的问询,“你是要去见客户吗?”
“嗯,我去见客户。这次不需要你的案子,只是单纯的想睡你。”言谨
“你,”周弘博语塞,涨红着脸看着言谨,最后没什么力度的说道:“你不要脸。”
言谨笑了笑,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男人都喜欢小姑娘了。
“对了,你好像比上次胖了一点。”话说完言谨就一脚跨出了卧室,把扔过来的枕头挡在了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