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大助力即将到手,齐怀微还对私自拿取感到心虚,耐着性子安慰这个孩子,也算是安慰自己,“这只是一把剑,再强也要认主才有威力,现在它只是一件没用的物器。”
“先拿出来看看吧,我们三个元婴后期,还压不住一把剑?”卫承舟知道这东西是给南晏的,便也主张取出,施法驱使那把还卡在岩石中的匕首。
“不!”南晏眼见平台被削去一半,里面露出了梦中所见的剑匣一角。
他心中大骇,立即飞上去,只能以自身威胁的下策阻止三位前辈。但当他站在还未彻底取出的剑匣上,却真有种毛骨悚然的危险预感。
四周景象忽而变成黑白色,他感到手掌发热,低头看去,鲜血从手掌飘落,是世界里唯一一抹色彩,丝绦般连接在脚底的剑匣上。
在场其他三人见状,还在庆祝,“不语认你为主了!”
岩石迸裂,尽数露出的剑匣挣脱束缚,悬在水云居当中。狂风平地而起,山壁藤叶凌乱敲打,正反面明暗翻迭,浓密水雾卷动,四人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南晏震惊地盯着它,这种气息他极其熟悉,和几百年前死在他手中的戚祥一模一样。
“走走!出去,把结界关上!”
此言一出,南晏才发觉自己动不了,视线中的三位前辈也同样面露惊慌,无法动弹。
如时间凝固般风歇寂静,水雾树影静止不动,匣棺之中锵然而鸣,墨色长剑破棺而出,悬在碎片中央。
“我等你很久了。”
不语重见天日,剑身水墨乍现,水云居结界中回荡着千年前旧人的声音。戚祥青衫依旧,长发飞舞,憎恶地重踏囚禁自己五百年的剑匣,跺坏的碎片迸飞遍地。
“过分,太过分了!”
-
窸窣的脚步声时而响起,药瓶清脆磕碰,南晏听到的声音越发清晰,仍醒不过来,体内涌动着熟悉的力量,他感到在唤醒不语后,自己获得了重塑。
他从今和遗失的灵魂彻底融合,想起来自己曾经历的一切、梦中未曾出现的细节。
数名医修围绕在他的榻边,南晏经脉错乱,他们翻着医典和先生编撰的医术,在整整一天的时间里,已尝试过许多治疗方式,仍是无法将人救醒。
医馆里的卫承舟和齐怀微已经苏醒,坐在各自的病榻上调息,懊悔地说着话。
“不语竟然有自主意识。”
“水云居灵气浓郁,它借机修炼成剑灵了吧。”
望着对面榻前愁眉苦脸的医修们,瞧见还未苏醒的南晏,卫承舟在担忧之余,想起从前。
“当年我们根据一封匿名信找到他,那时候他比这会儿还严重,半条腿踏进鬼门关,我们也是这样束手无策。神奇的是,他身上有颗蓝色的丹,我们死马当活马医给他服下,没想到他刚吃就活了。”
这起往事,南晏也想起来了,曾经他还是裴沉岚的时候,在两仪阁醒来后,找不到身上的那颗丹药,就知道是暮言赢了,他还是赌错了丹药。
“解原呢?”齐怀微看了眼医馆里的空榻,从醒来就没见到他。
卫承舟摇摇头,他记得在不语说话时,解原看不语的眼神渴望至极,像每晚对着浩瀚星空那般无限着迷,“可能去找不语了。”
如今不知不语何在,南晏心慌意乱,它定会去报复暮言,它在天山的时候就精神失常,在死时更是胡言乱语。如今回想起来,它在五百年前的每一句话都让人害怕。
迅疾的飞遁声从外靠近,落在屋里显出一名弟子,他望着掌门,神色仓皇,“前往仙道的队伍传来讯息,他们被鸩行与天山联手埋伏,先生已被掳走,队伍中其余弟子被困拘灵阵中难以突围,无法救援。”
消息刚说一半,医馆中的所有人便大惊失色地议论起来。
齐怀微却一时不知该担忧哪方,暮言有瓦上霜性命无忧,反倒是弟子们面对两派的精锐埋伏凶多吉少。他闭眼随手掐指一算,正要按卜算指示派人驰援,睁开眼却看到医修们救不醒的南晏突然从榻上起来。
南晏站起便朝向师父,恭敬行礼,语气却不容置喙,“师父,我去找先生。”
齐怀微惊讶打量他完好的状态,闭上眼点头,嘴唇翕动良久,还是没有叮嘱些什么不该告诉先生的话,只叹了口气,“你去吧,万事小心。”
-
灰云翻卷的空中,七道蓝色遁光缓缓停滞住,悬在前后千里无人的高空,显出身形,穿着打扮或是鸩行或是天山。
“走错路了吧?方向不对啊。”
暮言被七人围在中央,连带着瓦上霜一起被困在一个球形法宝中,闻言暗自猜测他们的目的地。
他们虽是合作,目的却并不相同,鸩行为的是确保蛊毒无人能解,此番是想除掉她,而天山恰恰相反,他们为的是她的炼丹之术,要保住她的性命。
若能挑拨他们内讧才好,暮言向此行的前方望去,无奈凡人目力只看得到浓厚的云层,不能断定他们的目的是何处。
鸩行岭的地盘天山不会安心,天山据点又几乎全军覆没,会是哪里呢……
暮言正想着,身侧忽然响起攻击的声音,瓦上霜却没飞起。她转头看去,刚才问话的鸩行弟子已成尸体,眼中还带着不可置信,从空中直直坠落下去。
不等她反应过来,接着身前身后也发出同样的声音,又有两个天山弟子被杀。
留下来的有天山之人也有鸩行弟子,暮言不动声色地扫过他们的脸,他们四人互相传递着眼神,随后身形面容渐渐变化,最终显现出的白袍衣着风格明显。
竟是无相宗。
暮言不禁好笑,“你们投奔仙道,人还没过去,先把仙魔两道都得罪?”
“先生小看我们的实力了。”
其中一人说罢,四人各自抬手从后脑拔下一根头发,施法打入灵力后,头发便变化成四人先前假扮的模样,四个假人互相击毙,和死去的三人一样掉落下去。
“此事只是鸩行和天山联盟不稳,起了争执,与无相无关。”
见状,暮言不禁皱眉,他们莫非是想让自己只为无相宗炼丹,把自己藏起来瞒天过海?这可难办了,魔道几派应当知晓此事,但鸩行和天山争夺,谁能想到最后她是落在了无相手里。
无相四人对视一眼,带着暮言,继续朝原本的方向飞去。
渐行云层渐薄,远远的,前方地面显出一座繁荣城池,各派驻守的灵阵光芒缤纷夺目。暮言微微一愣,四人停下飞遁,在城外几里落下。
直到困住自己的法宝被击碎,无相四人后退几步,暮言才相信眼前的情况——他们竟是来救她的。
“由此门进城,离归咒渊的据点最近,我们身份已非昔日,不便再靠近,还请先生谅解。”
“你们……”暮言欲言又止,可无相宗不是叛离魔道了吗?
他们自然知道暮言的疑惑,抱拳道:“这次偿还了这些年的丹药之恩,日后再见立场不同,仍是刀刃相见。”
见他们真诚,暮言不由起了丝恻隐之心,“仙道不是好地方。”
无相四人笑了笑,“哪里是好地方呢?”
“魔道毕竟是故土,有许多老友……”
“老友?”
暮言听出一丝嘲笑之意,莫名看向他们。
“我们没能将鬼域阻止,背负所有罪名,在背后坐享其成的束魂却无人苛责。分明是他们违约,占尽好处的也是他们,反倒是我们背负这么多年的骂名。”
无相四人本打算离开,闻言停下转身的动作,强忍怒火低喝,“若不是束魂袖手旁观,少宗主根本不会进鬼域!”
这些话他们憋了千百年,难得有人不偏心愿意耐心倾听,他们还准备控诉,却忽地一起闭上嘴,朝着来时的方向望去,下一瞬便齐齐化作白雾消失不见。
暮言也朝那边看去,过了几息的时间,才远远见到一个米粒大小的黑点,再眨个眼的功夫,黑点便飞至眼前,是一座黑雾围绕的漆黑鬼头。
“厉害呢,单枪匹马干掉七个元婴。”坐在鬼头上的秦素冲地上的凡人挑挑眉。
暮言抬首望着他,淡淡一笑,“鸩行和天山,目的南辕北辙,他们的打杀甚至不用我挑拨。”
秦素静默看她,嘴角咧了咧,没有追问,伸手拍拍坐骑,暮言便被隔空摄起放在鬼头的另一侧。
“你去帮被围住的归咒渊队伍吧,我这里没事。”暮言瞧了眼不远的城,未等说自己进城,却闻到从城里吹来的风里,带着蛊毒的气味。
鬼头鲜红的眼洞转向背对城门的方向,四周黑雾翻腾,随后瞬移到天上远离了城池。
不等暮言询问,秦素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解释,“鸩行疯了,蛊跟不要钱似的到处扔,有鸩行驻扎的地方都危险,我带你直接去归咒渊在渡口的据点。”
暮言不耐烦地深吸口气,“顺路去帮一下,难吗?”
“我只需要保证你的安全。”秦素倚在鬼头边悬浮的靠椅上,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抖腿,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表示拒绝。
暮言很久没有遇到既不听话又打不过的人了,握紧拳头,再一次深深地吸了口气,嘴唇翕动半晌,最后还是忍住了徘徊嘴边的刻薄话语。
暮言咽下去的刻薄话:“当年不去救鱼崖,现在知道只救我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5章 雪原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