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黛,小黛!快出来!对了,出来的时候记得闭眼啊!”
妃琼在外头大喊,章温珩收敛了情绪,笑着摇了摇头,便照着妃琼的话,闭着眼走出门外。
刚一走到门口,就听到鞭炮噼里啪啦地响,章温珩被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刹那间,漫天的红色映入他的眼帘,让他有些错愕。
院子里,大大小小的红灯笼以灵力系着,悬空挂成一圈,灯笼上还用金粉描着“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低头一看,近处的那张圆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点心,显然沈绿谦让了妃琼,他名字中的两字用了纯色摆着,唯有章字用了各种各样的颜色。
章温珩有些恍惚,他是今日成亲么?
可看那些点心,还有桌子旁围了一圈,正望着他的亲友们,又觉得自己是被祭奠之后飘来的头七亡魂。
不过总归是一份心意。
章温珩硬着头皮上前,刚要招呼他们落座,让他把菜给摆上桌,妃琼连忙挥手道:“不忙不忙,先让大家把礼物送完嘛!”
沈绿在一旁偷笑,明显也只想看热闹。
于是长幼有序,大师兄率先上前,掏出了一袋子石头,放到章温珩手里,笑道:“师兄真想不出什么玩意,你之前不是想找些稀奇的石头来弄颜料作画吗?我去小器堂找了点,你瞅瞅行不行?”
章温珩接过,脸上挂着笑,道:“一定可行,多谢大师兄。”
随后二师兄也上前,展开一个卷轴,上面写着——福乃春日喜进门,寿乃南山不老翁,师叔今日做大寿,我同师尊把福送。
章温珩心里倒吸了一口气。
二师兄咳了一声,淡淡地说道:“本是想让你师侄给你雕个人像,不过时日太短,怕技艺粗糙,转念一想,最近他在学写诗,我觉得写得大致还是有那么点意思的,读起来朗朗上口,便让他写了一首,赠与师弟了。”
这份爱徒如爱子之心,章温珩省得,他必当引以为戒,日后要保持清明的目光来看待虞仲瑨。
但他仍然挂着笑,道:“此诗很好,我会好好收藏的。”
接着便是沈绿和妃琼,他们二人一起合送一份,因为沈绿认为,虽然点子是妃琼想的,但糕点是自己去挑的,所以这热闹……不是,这礼物他也要分一杯羹。
沈绿脸上的笑意没褪去,明显是被二师兄方才展开的那首诗给乐到了,他送完礼后,拍着章温珩的肩膀,感叹道:“看到各位师兄对师弟的心意都是如此真挚,我真是不虚此行,实不相瞒,自去年你生辰结束后,我便格外的期待今日。”
章温珩抿着唇挤出一丝笑,道:“不如今年也给师兄庆贺一番,师兄岂不是更为期待?”
沈绿收回手,指了指棠紫道:“这事便由你们小辈玩去便好,我这把年纪还闹什么?不如问问棠紫,今年要不要在山里过生辰。”
棠紫迷迷糊糊地看着沈绿,以为到了自己送礼了,便欢天喜地地从储物囊里掏出了一块红帕子包着的玩意,叫道:“到我了吗?师兄师兄,快来看看我给你挑的礼物!”
他刷地一下,拉开了红帕子,露出里面一座金光闪闪的马踏飞燕摆设,整座摆设雕刻得栩栩如生,那马肆意张扬,宛若下一刻便要腾空跃起。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章温珩接过摆设之后发现,这座摆设,不是贴金的。
非常的沉。
是纯金打的。
他第一个念头是,棠紫这小崽子臂力不错,最近修行应该没落下。
第二个念头是想咬一口,毕竟他虽然修仙已久,但对这种金银之物的见识还是不多,更未见过这么重的一座用金子打造的摆设。
第三个念头是从小跟着蔺疏耳濡目染出来的,这得贪赃枉法多少年?
耳边棠紫还在激动地喊着:“还有啊师兄,这些灯笼还有鞭炮都是我买的啊!我托了好几个师兄师姐才从山下弄到的!不过刚刚小师侄也有帮我一起挂啦,你喜不喜欢?喜不喜欢?”
章温珩将摆设还给棠紫,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的灯笼和鞭炮师兄都很喜欢,不过这摆设……我房里也无处可放,要是磕了碰了,就糟蹋你的心意了,不如放在你房里,我去找你时,也能看到,岂不是更好?”
棠紫本来还想把摆设塞回章温珩手里,被章温珩一说,脑子动了动,拍手道:“妙啊!”
终于轮到最后一个生辰礼了,章温珩想着,无论仲瑨等等送些什么礼物出来,他都必定要夸赞一番,于是他负手而立,和善地看着正上前来的虞仲瑨。
虞仲瑨捧着一个红色的锦盒,也在暗自思索。
他本来是想着,自己如今潜伏在山中,总归是得低调一些,送的礼物中规中矩即可,可是看完了一圈别人的贺礼,突然觉得自己的贺礼或许是其中最为突出的一份了,有些懊恼应该再低调一些。
不过事到临头,也断不可能再换一个,虞仲瑨便谦虚地将锦盒递到章温珩面前,淡淡道:“祝师尊修至大道,永岁安康。”
章温珩笑着接过,仔细打开,然后看见锦盒里头躺着一根……一根玉棍?
或许是他辨认不清。
又或许这是一根别致的、另有乾坤的玉棍?
他想了想,取出玉棍,瞧了虞仲瑨一眼,沉吟片刻道:“此物做工精细,必定花费了仲瑨不少心思吧?”
虞仲瑨自然不会告诉章温珩自己自己画了十几张样稿,原本是挑了个莲花的模样,打算刻上去,可惜他没寻到一块好玉,经不住他雕刻。那莲花不成型,便只能削去了簪头,又重新打磨了一遍。
他觉得,既然是男子么,玉簪也无须用那么多花里花哨的簪头,何况章温珩一介修仙人士,简单朴素更能凸显出脱俗之质。
虞仲瑨拱手道:“可惜仲瑨手拙,玉簪粗鄙,只希望师尊喜欢。”
章温珩心里呼了一口气,原来是个玉簪。
周围的师兄师姐也在互相闲聊,他耳尖地听到棠紫在里面不知冲谁轻轻地嘟喃了一句:“竟然是个玉簪,没簪头也就罢了,簪尾也磨得那么圆,我还以为他送师兄一个玉笔杆呢!”
章温珩露出一脸满意的神情,笑道:“自然是喜欢的,要是当年师父有行冠礼,一定会用这枚玉簪来束冠。”
说完之后细细一品,好像夸得有些过了,仲瑨也是一副有些受宠若惊的神情,他又补了一句:“毕竟是仲瑨赠予为师的礼物啊。”
虞仲瑨脱口问道:“师尊当年为何没行冠礼?是仙门这不允吗?”
“这倒不是。”章温珩摆了摆手,道:“虽说修仙一道,了却尘缘,不过要是想行冠礼,也是可以请师长来帮忙的,只是我当年在弱冠前就闭关了,闭关岁月一晃即过,便也……便也想不起来冠礼这事了。”
虞仲瑨突然想起之前何歇雪跟他说过的事,说章温珩闭关是为了一个姑娘,突然有些不想再问下去,便匆匆结束了这个话题。
生辰礼都收完了,章温珩被一堆师兄师姐拉到圆桌旁吃菜喝酒,虞仲瑨和棠紫还小,章温珩还想着拦一拦,妃琼笑了一声:“小黛,你当年可也去饭堂偷过酒喝,少年郎不喝酒比剑,少年意气都给你消磨光了!别听他的,来来来,满上一杯,爱喝就喝!”
棠紫傻乎乎的,给他他便饮下去,喝到最后整个人挂在二师兄的肩膀上,哭着嚷嚷:“为什么练剑要每天劈三百根木头,我好累啊,我不想劈了,我要去跟师兄学打坐!”
二师兄也在那同棠紫抱头痛哭,道:“你知道你师侄有多不让我省心吗?前些日子,有三四个女的找上门,冲我要人,可恨那小子提前就借口云游下山去了,我差点被三四个妃琼扒了皮!”
妃琼也醉了,嚷嚷道:“关我何事,我从不扒皮,能打一架的事为什么要做得那么精致?”
沈绿在旁边本想呵一声,却被妃琼抓住又灌了一杯酒。
大师兄则在一旁捏着酒杯,喃喃自语地数道:“一个师弟,两个师弟,三个师弟,全是师弟……”
章温珩哭笑不得,他自己也被灌了不少酒,妃琼带来的,后劲十足,如今脑袋也晕乎乎的,只能勉力看清人的轮廓,于是他又看徒弟,虞仲瑨杯子似乎也空了,整个人愣愣地坐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都醉了,都醉了,天地也颠倒,喧嚣也远去,好似一场大梦,载着今朝的快活。
迷迷糊糊地,章温珩听到有人道:“师尊,师尊?”
他醉得很了,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随后感觉到有一双手将自己抱了起来,他后知后觉地想,该不会是仲瑨在扛自己吧?想到那不及自己肩膀高的少年嘿咻嘿咻地扛运师尊的模样,忍不住有些想笑。
又听见有人低声问他:“你想到什么?这么开心?想到姑娘么?”
章温珩没听清,便唔了一声,然后便被丢到了床榻上,倒也没觉得疼。
只是耳边那人的声音似在咬牙切齿:“章温珩,你修的是什么仙?俗世红尘滚打出来的仙君么?”
这语气太过耳熟,章温珩已有十来年没听过有人这般同自己说话了,乍一听时有些想笑,可细细一品,却又觉得那像是一场隔了十来年才降临的梦境,让他回味起来,只觉得酸涩又虚妄。
他喃喃道:“蔺疏啊……”
捏着他脸颊的手突然一僵。
章温珩课堂教学心得:当不知道问题的答案的时候,一定要先沉得住气。
_(:з」∠)_单机的感觉有点凉凉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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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