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走星光的人 第6章 星坠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混着桂花香飘进来时，林深正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

那些蜿蜒的纹路被沈星眠用荧光笔描成了星座图，在黑暗里幽幽发着绿光。

"猜猜今天是什么日子？"沈星眠抱着保温桶风风火火冲进来，马尾辫上别着新的银杏发卡，"是我们认识二周年！"

林深动了动左手食指，床头的电子钟显示凌晨三点。沈星眠假装没看见，把保温桶里的汤倒出来："我炖了六个小时的骨头汤，王阿姨说对神经好。"

汤勺碰到他唇边的瞬间，监护仪突然尖叫。沈星眠手一抖，热汤洒在病号服上。

护士冲进来调整呼吸机时，她蹲在地上擦洒掉的汤，肩膀微微发抖。

"没事的，没事的。"她像是在说给林深听，又像在安慰自己，"都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林深望着她校服袖口的油渍，想起转学第一天她校服上沾着的颜料。那天她硬塞给他的草莓糖，糖纸还夹在床头的《三体》里。

这一夜，沈星眠蜷在陪护椅上捣鼓手机。林深听到熟悉的流星雨录音，还有她轻轻的哼唱声。

他努力抬起左手，碰到挂在床边的千纸鹤风铃。

叮铃..叮铃.....

"要听新故事吗？"沈星眠立刻凑过来，眼底映着手机屏幕的微光，"今天查到个冷知识，北极光的声响像掌声..."

她忽然顿住，林深的手指正轻轻划过她眼下乌青。这个动作让他想起去年冬天，他们在复健室画的第一张星图。

"我不累。"沈星眠把脸埋进他掌心，"昨天跟着爸爸学了好多能给你帮助的东西，那些设备我都会用了，我厉害吧，这样如果有万一..."

监护仪的滴答声填满沉默。林深摸到枕头下的写字板，颤抖着画出歪扭的冰淇淋图案。

"想吃冰淇淋？"沈星眠眼睛亮起来，"等着！"她蹑手蹑脚溜出病房，十分钟后举着化了大半的甜筒回来："护士站冰箱里顺的。"

林深舔到嘴角的奶油时，沈星眠突然红了眼眶。她低头咬住甜筒脆皮，含糊不清地说："第一次喂你吃糖时，你耳朵红得像草莓..."

凌晨的查房打断了回忆。医生检查气管套管时，沈星眠躲在卫生间洗她沾了冰淇淋的衣服。在水流声中，林深听见压抑的抽泣。

第二天早上，沈星眠推来台笔记本电脑："新出的游戏，你看这里面的天空是不是超级好看。"

屏幕上的火星晚霞红得刺眼。游戏里虚拟的人物可以在那里看着这么美的天空，而现实的病床上，沈星眠握着他冰凉的手哼着走调的歌。

游戏突然卡顿，沈星眠气得猛敲键盘："破电脑！等我考上大学，自己造个更好的..."她的声音突然哽住，因为林深的左手正轻拍她手背。

傍晚的夕阳把病房染成橘色。沈星眠翻出他珍藏的糖纸，突然发现每张背面都写着细小数字。她对着阳光辨认："20241123...这是我们第一次逃课看流星的日子！"

林深眨眨眼，嘴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沈星眠扑到床边数糖纸："1、2、3...99张！你什么时候..."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第100张糖纸是空白的，日期停留在明天。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沈星眠把糖纸紧紧攥在胸口，像握着最后一块拼图。

深夜的监控仪比往常安静。沈星眠在陪护椅上数林深的呼吸频率，像在数天上的星星。

当晨光染白窗帘时，她发现床头的心电图不知何时变成了平直的线。

冰岛极光直播还在循环播放，绿光映在林深安详的脸上。

沈星眠轻轻摘下他的呼吸面罩，头靠在他的臂弯，在最后一张糖纸上写下："202526，我的星星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