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糖原本以为这份差事会很轻松,反正它原本也只是想借此机会过渡重回人界的,混混日子就好了。
但谁知到季星然口中的“帮忙”。
竟然是直接把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都交给它做了。
可惜小棉花糖不懂什么是压榨劳动力。
只觉得季星然平日里工作很辛苦,又是冥界殿主,又是人界医生,还得抽空管着这间彼岸轮回所。
想到这里,棉花糖心酸地叹了口气。
但它现在无心管辖这些。
因为自己如今只是给他打工的牛马而已。
棉花糖工作的地方并不是那间木质小屋。
按照季星然所说的解释,这间屋子只是展现给人类看的,而真正的摆渡空间就隐藏在角落的橱柜中。
那是一个梦幻又美好的地方,就像是云上的仙境般绚丽。天空湛蓝如洗,云层取代了地面,踩上去的时候软乎乎的,空中还有无数条长着翅膀的小鱼在飞翔。
棉花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世间还有这般美景所在。
它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注意到小猫有些低落的情绪,季星然蹲下问:“怎么了?”
棉花糖摇摇头:“原本以为死后会去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一处居所。”
季星然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它看。
过了很久,他才问:“你在人界,是不是过的不好?”
提到这时,棉花糖顿了一下。
明明才死没几天,但总感觉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仔细回想了一下生前的种种,虽然说在人界吃不饱穿不暖吧,大部分时间都睡在下水道里。
但至少有得吃,有地方睡。
毕竟还有很多流浪的小动物连剩菜剩饭都找不到。
于是棉花糖乐呵呵道;“应该算挺好的吧,至少没饿死。”
季星然看着它弯了弯眉,但到底没说什么。
恰巧一只小飞鱼飞来,落在他肩上。
只见男人伸出手,食指在小飞鱼的头顶轻轻点了一下,一个闪着光的小珠子就从它身子里升了出来。
“好神奇啊!”棉花糖惊叹道。
季星然解释说:“造梦岛里的小飞鱼都是造梦使者,负责将编织好的梦境送往人间。”
“为什么要编织梦境?又为什么要送往人间?”棉花糖有些疑惑的问。
季星然垂下睫毛:“为了了却遗憾。”
好一会儿没听到对方的答复,季星然抬起眸子,却看见眼前的小猫瞳孔放大,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他笑的无奈:“你不会想问我什么是遗憾吧?”
棉花糖摇头问:“我想问的是,不能让这些遗憾变成祝福吗?”
“什么?”季星然有些茫然。
“将遗憾变成对主人的祝福,让我们的挂念有处可放。”
还没等男人开口,棉花糖撇过头,扯开话题:“我的工作就是编织梦境交给这些小飞鱼吗?可我又该编一些什么样的梦?”
“这个简单。”季星然拿了一本簿子递给它:“这上边写了名字,你跟冥界的无常姐姐通个信就行,她们会领上来。”
棉花糖接过簿子,很随意地扫了一眼。
这本子上还真是只写了名字,前半本的每一个名字上都被按上了爪印,想必应该是已经托过梦的。
将本子合上,棉花糖问:“那怎么和无常姐姐通信?”
话音落下,季星然把它领到工作台前。
桌子的左上方有一个像是播音话筒的东西,或许是为了应景,被做成了云朵的模样。
棉花糖还想问这机器是怎么用的,下一秒,一条小飞鱼就飞到云朵正上方停下,感应到它的云朵也散发出蒸气将其围住。
接着,一只德牧犬的魂魄就出现在门口。
棉花糖傻了眼,这玩意儿可比人类发明的什么车子火箭快多了。
“该说的都已经和你说了。”季星然看了眼时间:“既然没什么要问的,那我就先走了。八点钟宠物医院该上班了。”
“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
话还没说完,男人已经消失在眼前。
棉花糖扯了扯嘴角:“……还真是劳模啊。”
转头看向门口小狗,哦不,大狗的魂魄,它扯了一个礼貌的笑容,学着人类的样子道:“欢迎来到造梦岛,请问我能为你做什么?”
“我想见主人。”
“……我知道你想,但你总得先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
闻言,德牧犬将项圈上挂着的一串手链取下:“主人说如果有一天走丢了,用这个就可以找到她,上面有她的气息。”
棉花糖接过手链让小飞鱼嗅了嗅:“想说些什么?”
德牧犬愣了一下道:“我很乖的,没有不听话。”
“还有吗?”
德牧犬沉默片刻:“对不起。”
尽管对它的话语感到疑惑,但棉花糖也没有过问,等小飞鱼飞走它才说:“小飞鱼会在夜晚把你带进主人梦里的。”
灯德牧犬离开,棉花糖才从它身上收回目光:“如果找人真的那么容易就好了。”
可惜它没有任何恩人留下的东西。
想到这里,它垂眸喃喃:“真怕你已经忘了我。”
所以得快一点去人界才行。
但是当时又没来得及问究竟需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成人。
“只要完成足够多的任务就行了吧?”
想到这里,棉花糖感觉自己突然来了干劲,像是打了鸡血般朝身后的小鱼群喊道:“下一个呢下一个呢?快点来上班了!”
“……”
其中一只小飞鱼吐槽道:“真是班上少了。”
-
季星然做完手术回到办公室时,看见电脑上的指标蹭蹭蹭蹭往上升,拿水杯的手一顿,整个人都愣住了。
只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就完成了一天的工作,这小家伙还真是勤奋啊。
摸了摸桌上的小猫瓷罐,他眉眼微弯:“我们去看看它吧。”
然而等季星然到造梦岛时。
却看见这只“勤奋”的小猫咪跟流水线一样在完成自己的任务,连小飞鱼都忙的一条要托两个梦。
这是在冲KPI吗……
季星然叹了口气,走上前:“你这样,不怕出错吗?”
“不会的。”刚跟上一只小猫交涉完毕的棉花糖就迫不及待呼唤下一只小飞鱼过来:“这么简单的事情,不会出错的。”
可季星然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关掉了器械。
棉花糖有些疑惑的问他:“怎么了?”
“你今天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季星然在它面前坐下,目光落在它身上:“我们得聊聊。”
“我知道该做什么,你把器械打开,我要工作了。”
季星然无所作为:“你这样是过不了实习期的。”
“实习期?”棉花糖楞楞地看着他:“实习期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如果你做不好事情的话就不能留在我这里。”季星然凑过去,落下狠话:“那你就不能去人界找恩人了。”
“……”
棉花糖没说话,抓了一只小飞鱼叼在嘴里。
或许是因为动物的天性,小飞鱼感到了它的压迫感,颤抖着奉献出小珍珠后灰溜溜地飞走了。
棉花糖捧着那颗小珍珠,直愣愣地盯着看。
“变成!小鱼干!”
“……”
没反应。
于是它抬头看向季星然:“你。把它变成小鱼干。”
“……”
季星然笑的无奈:“都说了,我不会魔法。”
“你连小鱼干都不会变,还指望能操控猫猫大王做事吗?”
“……”
不是,这都哪跟哪啊。
没等季星然开口,棉花糖率先说:“你又不是小动物,当然不懂它们,我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而且我又没惹事,你没有资格开除我。”
“……”
说的倒还挺有道理。
季星然叹了口气,视线落在它手心的珍珠上:“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收集这些珠子吗?”
“不知道,但你这么做也一定有你的道理。”
男人轻笑一声:“不算太笨。”
话题又重新回到正轨,季星然起身:“跟我来吧。”
但是走了两步才发现身后一直没传来动静,于是他回头,看见小猫还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你不走吗?”他问。
谁知小猫咪没有要动的准备:“我走不动。”
“……”
正当他想说些什么时,棉花糖又说:“你抱我。”
“……”
季星然还想反驳,谁知它又说:“残废。”
“……”
季星然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是恐高,你是娇气。”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他还是折回去把小猫抱了起来,边走边道:“其实小动物和人一样,也会有心愿。就拿这个来说吧。”
将它放下,季星然拿出棉花糖刚刚从小飞鱼那里强制夺来的珍珠,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不知道施了什么小法术,小珍珠突然就发起光来,然后接二连三的画面就在面前闪烁起来。
就像是……生前回忆录。
这只小白猫最开始也是一只流浪猫,一个半月的时候被一个大学生捡到,但是因为宿舍不让养宠物,它短暂的借住了两晚后,还是回到了原来住着的灌木丛里。
三个月的时候,它遇到一个刚找到实习工作的小姑娘。小姑娘对它特别好,原本以为这次会有家了,但是去了一个满是刺激性气味的地方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要它了。
后来又过了四个月,它被一个收废品的老奶奶收养了。
这一次,它是真的有了一个家。
可是没过几年,老奶奶去世了。
它也在前段时间因为误食猫狗贩子喂的东西离世了。
棉花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原来小猫的一生这么短暂,几十秒的画面就可以播完。
想到这里,它突然有些丧气地垂下头。
注意到它的动作,季星然蹲下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棉花糖看着自己的后肢说:“我也被丢弃过,因为后腿不能走动。”
或许是戳中了它的伤心事,季星然也感到抱歉。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棉花糖先一步说:“诶呀,没事啦,反正我都死了喵,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它自顾自地说:“其实被丢弃也不是什么坏事啦。除了没有固定居所,冬冷夏热,有时候会饿饿肚子什么的,其实还是很开心的。”
说着说着,它翻过身,露出瘦瘪瘦瘪的小肚皮,还有明显几道长长的伤疤:“这都是我跟别的比我厉害的猫狗抢吃的累积下来的勋章喔,我很厉害吧!”
原本以为自己用轻松的语气说出来会让季星然好受很多,但抬起头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他满是心疼的神情。
棉花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它有些无措,慌乱的解释道:“你别看伤痕多,但其实一点也不疼———”
“早知道这样,当时就不让他带你走了。”
棉花糖一顿,一时消化不了男人的话中意。
只是没等它的疑惑问出口,整个造梦岛的四周突然闪起了红光,还有巨响亮的警报,可把棉花糖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情况?”
相比起没见过这幅情形新来的小猫,季星然倒是冷静多了:“没什么情况。”将警报解除,他飘飘然道了句:“就是被投诉了。”
棉花糖傻愣愣的看着他:“你被投诉了?”
季星然无语:“是你被投诉了。”
棉花糖哦了一声,刚想说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慢半拍才突然反应过来,猛然瞪大眼睛:“我被投诉了????为啥啊?”
“说你态度敷衍。”季星然看了眼手机:“差评还不少嘛。”
“……有多少。”
他算了算:“一百九十四个。”
棉花糖傻眼了:“我今天一共才接待了一百九十五个小动物。”
“这样啊。”
原本以为季星然会出手帮它解决。
谁知他只是笑了笑,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后就转身走了。
“服务行业不好做,所以小家伙,不要偷懒哟。”
“……”
这下好了,人没当成,成牛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