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也太好说话了……”俏妞想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平,口中小声又嘀咕了一声。
“好啦,一点小事而已,犯不着放在心上让自己不痛快,我们快回去吧。”李延转过身去,对着俏妞笑嘻嘻地道。
俏妞听得没再吭声,只点点头默默跟在了李延意身后。
“公主,若刚才被叫住的人,是王三公子,公主也会这般无所谓吗?”又走出去一段路之后,俏妞突然又出声问道。
李延意听得俏妞这话,脚下一下就顿住了,整个人先是呆愣了一会儿,脑海里随即浮现出一副画面来,李婵红着双眼坐在地上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而王羡则在蹲在她的身边,满脸都是疼惜之色,还不时伸手出去,替她轻轻拭去腮边的泪水。
想到这里,李延意的心里立即生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愤怒来,随即声音恨恨地道:“王三若敢那样到处献爱心送温暖,我……我定要将他大卸八块!”
俏妞听得这话,又见得李延意板着脸一副咬牙切齿的气恨模样,顿时有些忍不住,赶紧低下头偷笑了起来。
“不知在下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竟让四公主想要将我大卸八块?”就在这时,一道清清淡淡的声音响在她们附近。
李延意听得一阵心惊,忙循声寻去,这才发现前面不远处的路边,王羡背靠着一棵大树,双手抱着臂,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怎么会在这里?李延意先是一阵惊讶,随即又想到他定是听到自己与俏妞刚才的对话,一时间心里又生出一丝羞恼来。
“三舅才不说有军务要忙吗?怎么又跑来这里来躲清闲了?”李延意忍了心中的恼火,只装作若无其事笑看着王羡问道。
果然,这声“三舅”一出来,王羡的脸色顿时就变了,瞥了一眼李延意,脸上是一副气恨恨的模样。
“我那外甥可是个万人迷,多少人虎视眈眈地惦记着,四公主这声‘三舅’,叫得未免太自信了点。”半晌之后,王羡冷着声音才憋出一句话来。
“这事不劳三舅操心,我以后定是会好好规劝他,要他远离外面形形色色的温柔陷阱。”李延意轻软着声音笑盈盈地道。
王羡听得这话一时又语塞了,又见她说话之时,巧笑嫣然,腮边梨涡隐现,心里面顿时又是一怔。随即便又想到,她若真的这般对着陈秀软语温存,依陈秀那副软性子,定是会欢喜不已,从此后只会对她言听计从,定使出浑身解数,只为哄她开心。
“三舅,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见得王羡脸色沉沉的也不说话,李延意又笑了笑,说完便迈步离开。
可李延意才走了两步,王羡竟是大步过来,还伸手拦在了她的身前。
“三舅,你还有事吗?”李延意抬眼看着王羡问道。
“你我如今一见面就非得这样吗?”王羡软下了声音,说得一脸的无奈之色。
李延意本还一直装作若无其事,听得王羡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立即抬起下巴冷哼一声道:“不这样,那应该怎么样?是还想让我追在你屁股后面腆着脸,一口一声‘三郎’、‘三郎’地叫着吗?”
李延意此刻火气上头,完全忘了上次在萼辉楼后院,她不曾承认在栖云山见过王羡的事实。话音落地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顿住口之后,一时懊恼得恨不得在自己嘴上打一下。
王羡听得那两声“三郎”,顿时双眼生出了神彩,浑身上下就似雾霾散去瞬间放了晴,整个人一下子神清气爽起来了,脸上的笑意也根本压抑不住。
见得王羡脸上的笑,李延意越发气恨,一时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板着面孔,迈步作势要走,王羡一见急了,赶紧又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四儿,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李延意正待发作之时,却听见王羡又开口了。
这声“四儿”听得李延意心中一怔,脚下不由自主停住了。栖云山上她叫他“三郎”,还说自己自己家中排行第四,让他唤她“四儿”。可王羡一次也没有叫过她,都是她腆着脸去找他,巴巴地叫他的。她以为他早就忘了她随口编出来的小名,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是记着的,这会儿还这般低声下气地唤了出来。
“四儿是我胡诌的名字,你别乱叫了!”李延意冲着王羡嚷了一句。
“那也罢,我以后就唤你‘意儿’好了。”王羡又走近一步道。此刻他不仅声音轻柔,神情也是格外的温软,完全没了平日里在人前的清冷犀利,也没了在栖云山之时对她的刻意躲避与疏离之状。
李延意看着这样的王羡,先是觉得心里一阵怦怦然,顿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便就生了点羞恼来,立即将脸板了,口中冷着声音道:“王羡,你大胆!‘意儿’是我的小名,向来只有我父皇这般唤我,你,你竟敢……”
李延意的呵斥没有继续下去,因为王羡竟是看着她笑了起来,笑得眉眼舒展,唇角弯起,一副十分愉悦的模样。
“你,你笑什么笑?”李延意有些没好气地问。
王羡听得没有立即回答,只朝她走近了点,还伸手出来,将她鬓角的一缕乱发轻轻缕了下,又别到她耳后。
“你不愿再叫我‘三郎’也没关系,叫‘王羡’也行,我也喜欢听。”王羡靠近她耳畔轻缓着声音道。
“你……”李延意一时竟是被噎住了。她慌忙后退两步,又抬眼朝王羡脸上仔细看了看,怎么也不能将眼前这个面上七分笑意,三分无赖的人,与栖云山那张冷脸联系到一块去。
“你这人好生无赖,你是被什么附体了吧?你,你根本就不是王三!”李延意盯着王羡的脸,口中气恨着声音道。
王羡听得这话又轻笑了下,而后又靠近了,双眼注视着她口中一字一句道:“意儿有所不知,王羡原本就是这样的秉性,你既是招惹了我,便该料到会有这样的后果。”
我招惹了他?李延意听得顿时气笑不时,伸手在他胸膛推了一把,口中不甘示弱道:“什么招惹?你说话别这么难听。我……我不过是那时山中百无聊奈,与你打过几个照面,说过几句话而已。”
听得李延意这话,王羡又抬眼看了看李延意,见她黑亮着一双眼睛一脸坦然自若的模样,他忍不住又笑了下。
“只打过几个照面吗?我浑身上下都被你看光了,你还几次三番爬我墙头偷看我,那些帐该是怎么算?”王羡轻缓着声音,面上的笑意越发多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何时看光你了?”李延意赶紧矢口否认,话才出了口,突然想起两人第一次面时的情形,那时他正在泡温泉,裸着半身,乌发散落,形容昳丽带着魅惑之息,令她一时惊艳不已,恍然觉得他是山中花木或是野兽化成的精灵。
“不过看了个膀子而已,说什么看光了,你这分明是冤枉人。再说了,我也不是有意要看的,那不是无心的吗?”李延意有些心虚了,可面上还是不肯认输,口中嘟囔着道。
“无心吗?那爬上墙头偷看也是无心的?再后来,天天堂而皇之出入我的院子,吃我的烤鱼,喝我的茶,故意撩拨于我,还问我有没有婚约,送我双鲤香囊,这些也是都无心的?”
听得王羡这番接连反问,李延意终于变了脸色,眼神开始躲闪,脚下也不由自主的后退着。
“怎么,你这是心虚了吗?”王羡却是步步紧逼了过来。
“我哪有心虚?你,你说的那些,我统统不知道,也没做过。无凭无据的,你可别想诬赖我!”李延意一时没了法,只得抬起头色厉内荏着道。
“无凭无据?”王羡听得这话停住了脚步,面上也出现了一抹思忖之色。
见得王羡的神色,李延意总算松了一口气,她朝四处张望了下,打算找到俏妞然后就溜之大吉。可没想到的是,王羡突然轻笑了下,然后伸手至自己的胸前掏出了一样东西来。
“你刚才说我无凭无据企图诬赖你,你看看,这个,可算得是凭据?”王羡举着手里的东西对着李延意道。
李延意朝王羡手里看了一眼,顿时脸色一变说不出话来了。王羡的手里,拿着一只小巧的香囊,雪白的布料,上面绣着一对红色的鲤鱼,不就是她在栖云山熬了几个晚上绣出那只吗?
“你,你怎么没有丢了它?”李延意指着香囊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这是意儿对我的一片心意,我怎么可能会丢了它?”王羡的指头在香囊上摩挲了两下,声音变得轻软,眉宇眼也添了一抹温柔之色。
“你,你还给我!”李延意听得顿时面红耳赤,赶紧上前,伸长了手想要自王羡手里将那香囊抢回来。
可王羡早有防备,双手略一举高,李延意便就够不着了,踮着脚又使劲伸长了手不是够不着,无奈之下,只得气恨恨地跺了跺脚放弃作罢。
“你如今可承认曾招惹于我了?”王羡一边说着,一边不慌不忙地将那香囊又重新揣到怀里收好了。
“招惹便招惹,你又能拿我怎么样?”李延意气极,只得声音恨恨地耍赖道。
“我自是不能拿你怎么样,只有拿了这香囊去找圣上。告诉圣上,臣被四公主始乱终弃了,只求圣上替我主持公道。”王羡声音慢慢的,面上的神情也是似笑非笑的。
什么,他要去找父皇?李延意这回心里开始发慌了。她这王羡这间这出乌龙糊涂帐,若是被父皇知道了可怎么得了?与陈秀的婚事可是她亲自问父皇要来的,如今已颁下赐婚圣旨又订了婚,这已是天下皆知事实了。若她这个准外甥媳妇与王羡这个三舅不清不楚的,这事若是传扬出来,皇家的颜面往哪里搁?父皇再怎么偏爱于她,恐怕再不会容许她这般举动吧。
“你,你若敢去找我父皇,我……我从此以后都不会再理你!”想到这里,李延意又是气恼又是无奈,只得双手插腰,口中气嘟嘟的道。
她因为生气,又有点委屈,面上泛上了晕红,双眼也似湿漉漉的含了湿意,看起了又凶又怂的。王羡将她这模样看在眼内,一时就沉默住了。
“不让去我就不去好了,你急什么?”他敛着眉眼低声嘟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