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号玩家 第3章 外婆

直到沈从站在走道上，亲眼看着那人把三四张房卡收入囊中后，那人才从余光里看到了一身黑T的沈从。

“啊！”

吴兴杰吓了一跳，整个人跟踩了弹簧一样，弹了两三米，刚拿好的房卡掉在地上，嘴里不可控地冒出一声惊呼，又很快被他止住。

沈从还站在原地，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见吴兴杰一脸惊恐地左右看了看，从手里抽出一张房卡后，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了房间，“砰”地一声摔上门，又“砰砰”两声把门给锁了，连地上那张房卡都没捡上。

沈从往四周瞧了瞧，觉得有点好笑。

吴兴杰估计一开始就上了三楼。三楼总共三十个房间，光房卡就被他一个人昧了快二十个，当真是，狡兔三窟，兴杰二十窟。

沈从眉头一挑，也极其自然地昧了三张房卡。

一张收好，剩下的两张被他干脆利落地扔出了窗外。

之前没细看，这次趁着扔卡的功夫，沈从才发现，树林的下面长满了草，不是杂草，而是那种春雨过后，绿得出油的那种。

这些草长得旺盛，最矮的都有一米高，你挤着我，我挤着你，房卡落进去，连个影都看不到。

怪不得一楼的窗户那么黑，原来是都被草遮住了。

不过奇怪的是，上一轮游戏里，沈从根本没看到过这些草，树下面只有一片光秃秃的黄土供人欣赏。

唯一一点不同……

最后看了杂草一眼，沈从关上窗户，转身离去。

在三楼耽误了点功夫，沈从再次来到二楼时，空荡荡的娱乐房多了几个人。

最外面的吧台边坐着白波和江吴。

准确来说，是江吴坐着，白波蹲在她面前，双手握着江吴的手，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江吴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刚想说话就被白波阻止，最后两人突然抱在了一起。

离两人有几米远的棋台上，邱平头低着，双手撑着棋盘，背对白波站着，这位置也背对着门口，沈从看不到他的表情。

再往里面走，徐成竹和陈雨涵坐在电影房前的椅子上，陈雨涵不停地跟身边人说着话，徐成竹倒显得没那么认真，坐姿端正，眼睛却没闲着，一直注意着周围的几个人，在看到沈从时，还冲沈从笑了笑。

沈从回以一笑。

接下来没什么好看的了。

沈从原本想回大厅坐着，但他下去时，原先的位置已经被三个女生占领，沈从只好重新选了个最大的沙发，靠在上面养神。

酒店很大，十五个人一分散开，就听不到其他的声响，这样一衬托，旁边那三个女生原本小声的音量也变得清晰可闻。

“陈姐，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尤君颤着声问道，自带穿透力的尖锐嗓音响起。

陈郊拍了下沙发：“这我哪里知道，但是吧，你们自己也清楚，这世界上解释不了的事多了去了，难保遇上几个真的啊。”

尤君一下被带进沟里，惊慌地扫了扫四周，声音压低：“真的……有那啥吗？这不科学吧，我、我以前还骂过那啥来着，不会是因为这个把它惹生气了，才被送进来的吧。”

“哎呀，你说说你啊。”陈郊戳了下尤君的头，“你就是被那一套骗了，整天科学科学的，你看那么多科学家最后还不是疯了癫了，这就说明科学才是假的。

小年轻也不好好想想，如果真是假的，我们这些学说哪能一直存在。不信就算了，还不尊重我主，你不着谁着。”

“啊！那我不会死吧，陈姐，我也是被骗了啊，我没有真的不尊重你、我主的，你帮帮我，我不想死。”

尤君死死抓着陈郊的手，生怕下一秒就真的被制裁。

陈郊脸上漾开笑意，拍拍尤君的手，正打算说话，另一道声音却把她打断：“哪这么邪门，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肃清了封建余孽，你倒好，几句话，一夜回到解放前了，这……”

不等那声音停下，陈郊就生气地喊了声：“张兰花，你什么意思，说谁封建余孽呢！也就是我主大度，哪怕遇上你这种肮脏的蠢人也降下福泽保佑了你，让你也能进来接受试验。不然，你早刚开始就死了。”

“你看你看，整天你主我主的，这状态跟走火入魔有差别吗，说几句就生气了要给人整死，你主心眼还没我大。”张兰花冲陈郊翻了个白眼。

“你说谁小心眼！”陈郊火气一下起来了，扯着张兰花的头发就要扇巴掌，边扯嘴里还边说，“我看你就是没有得到主的庇佑嫉妒了，这酸水我隔着肚皮都看到了，你个狗东西，敢这么侮辱我主，下一个死的就是你，给你大卸八块，把肉全剁烂拿去喂狗。”

张兰花也不是好欺负的，照样扯着陈郊的头发不松手，回骂过去：“呦呦呦，信了个鬼东西看给你骄傲的，还大卸八块，你卸啊，我倒要看看是你先卸掉我，还是我先干死你这个八婆。”

“哎，别吵了。”见两人真要打起来，尤君赶紧拉住陈郊，说道，“姐，你别管她了，我信你，你快帮帮我，我不想死啊，我现在信仰我主还来得及吗?”

听到“信仰我主”四个字，陈郊果然安静下来，她最后送给张兰花两脚后，就拉着尤君坐到了远处的椅子上。

张兰花给气笑了，对着两人竖了个中指，送出一句“有病”后，也移了位置。

“哎呀，这个事你放心，你就跟着我好好玩游戏，我干什么你干什么，保准你活得好好的。”

“好啊。”尤君激动起来，“那我要干什么？”

正要说，想起什么，陈郊鄙夷地瞥了张兰花一眼，声音压低：“等下投票，你跟着我，投李啸。”

“啊，为什么？”

“嘿，你真傻啊，李啸一看就是那种社会上的渣滓，这种人一向是我主的重点感化对象，也是我教最排斥的种类。

你想想，要投出外人还要杀死他，那人是能随便杀的吗？我主慈悲，一直都是珍爱生灵的，哪会眼睁睁看着一条命消逝，肯定是本身就该死的人才要被杀啊，所以主选择的外人肯定是坏人，李啸不就是板上钉钉的。”

“而且，我看人很准的，你别看他现在没怎么样，但是他这种人性格是最阴晴不定的，又喜欢暴力，指不定后面会坏事误伤到我们，不如先把他投出去。”

“哦……”尤君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那这样的话，姐你肯定是好方喽，你是哪个啊？”

“哼。”陈郊突然收起笑脸，冷哼一声，“你想干嘛，诈我身份啊。我告诉你，你趁早歇了这个心思，有我主的赐福，我的头脑比你们普通人清明多了，你匡不到我的。”

“没有，我就是问问，姐，我是好方，我们要是一头的，早点相认不是更好。”

“你是好方？那你先把你牌给我看看。”

“姐，你相信我啊，我还要靠你活着呢，哪有理由骗你。”说着，尤君就把手伸进了裙摆里面。

她在裙摆上方缝了一个包，这是她跟小区楼下的一个老太太学的，老奶奶说这样方便，虽然尤君也不知道方便在哪里，但不耽误她觉得老太太说得有道理，于是跟着把自己没有包的衣服全都手动缝了一个，今天这个裙子还是昨晚刚缝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牌拿出来你就死了。”

突然，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

尤君循声望去，向长丽不知何时站在了她们身后，抱胸冷眼看着陈郊，卫衣上的吊绳掉下来，落在尤君眼前。

尤君终于反应过来，规则说过，不能直接将牌展示给别人，否则她会死。

她会死！

尤君看向陈郊的眼神瞬间变得生分起来，陈郊不可能不知道规则，但她还是让她把牌拿出来，这是想故意害死她？

这眼神的意思太明显，陈郊赶紧拉住尤君往回抽的手：“妹子，你别多想，我刚才也没反应过来，顺嘴就说出来了，没有其他意思。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我主最是心怀怜悯之心，我怎么可能随便害人，这不是违背教义了嘛。”

尤君眼里的怀疑消了点。

陈郊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一开口，就发现大厅里又多出了几个人，她看向挂钟，才发现已经十一点半了。

只好先打消念头，陈郊冲尤君眨眨眼，示意她到时候跟着自己走。

直到十一点五十五，十五个人才陆陆续续重新坐回大厅。

陈雨涵率先出声：“你们应该都玩过狼人杀吧，这个就跟狼人杀找狼人一样，大家先轮流发言，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就行。”

“按你这个说法，我建议外婆先自爆，先给大家一个方向。”俞凤林瘫在沙发上，小幅度地晃着腿。

陈雨涵还没什么反应，向长丽先出声了：“我不建议这样，外人也有可能冒充外婆浑水摸鱼，外人之间相互认识，我们本来就处于劣势，如果被带了节奏就会更糟。所以我觉得外婆最好先苟一把，等下看轮流发言觉得谁有问题就查谁，最后再私下通气。”

“你这话说的，万一外婆验的三次都是坏方呢，好方又互相不认识，他上哪找我们通气，倒不如外婆最开始就暴露出来，给我们指个方向，要是真的有人冒充，那就随机投出一个，这样再怎么样，我们至少都能知道一个外人。”

哪怕是争论，俞凤林的话也说得云淡风轻，语速偏慢，尾音还有点扬，给人一种信手拈来的自信，彷佛一切尽在掌握。

向长丽眉头皱了皱：“随机投出一个？这是两条人命，不是两只蚂蚁，你怎么说得这么轻松。反正我不同意俞凤林的想法，他说的只是一种可能性，而且就算这种可能性发生，外婆也可以在后面再暴露，没必要刚开始就牺牲。”

“哎，不用争了，投李啸，李啸肯定是外人。”

众人的眼睛瞬间全部看向陈郊。

陈郊昂了昂头：“你们肯定很奇怪到底是什么人把你们弄到这个地方的吧。”

说到这，陈郊故意停了停，视线颇有深意地一一扫过众人。

白波不乐意了：“喂，有事就说清楚，装什么神秘。”

陈郊不满地看了眼白波：“你们听说过玛基斯那吧，她是这世上最伟大的造物主，最神秘的不可言说，只有她才能拯救人类，让人类走向绝对的纯洁，走向永生。反正一句话，这一切都是我主的一场试炼，就是专门针对社会渣滓的感化，李啸你们也看到了，他简直就是渣滓的经典代表，嘴里满是秽言秽语，还随地吐唾沫，所以他肯定是外人，必须被投出去由我主感化。”

“你他妈在放什么臭狗屁！说谁是渣滓。”

本来李啸还在故作高深、老神在在地听他们说话，结果转眼自己就成了社会最底层，这谁能忍得了，没等陈郊继续说，李啸就率先骂了出来。

陈郊不以为意，指着李啸对众人说：“你们看吧，什么都还没说呢，他就开始骂人了，一点都不文明，还有他这个样子，谁家好人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啊，还乱喷唾沫，恶不恶心。”

“你他妈给你脸了臭女的，敢骂你李爷爷恶心，我看你他妈才是那条蛆！”

越说越激动，李啸干脆直接站起来，拖着椅子就往陈郊的方向走。

意识到李啸要做什么，陈郊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跳开，迅速拉开和李啸的距离，脸色严肃：“你想干嘛，想打人啊。你们看，他不仅不文明还动不动就要打人，这么暴力的人留到后面肯定会破坏游戏，就应该先把他投出去。”

“妈的！”李啸追着陈郊跑了半个大厅，但奈何他身上有伤，这么大的动作扯着伤口死痛。李啸没耐心再追了，捏了捏手里的椅子，看准陈郊的位置，举起椅子就向陈郊扔去。

李啸动作太快，陈郊没反应过来，擦着椅子躲过去，额头很快渗出点血。

陈雨涵看着这景象，嘴巴张了半天，最后还是无助地看向徐成竹。

她想尽快把票投掉，但李啸太凶，陈郊又有点神经质，陈雨涵一时竟不太敢开口说话，只好求助徐成竹，想让他给点办法。

不过很快陈雨涵的烦恼就解决掉了。

估计是看陈郊被自己打到，又或者是身上的伤让李啸难以支撑。

李啸捡回椅子，又嘲讽了几句陈郊后，就坐回去了，还给每个人附赠了一个威胁的眼神。

但陈郊的火气没被砸下去，她恶狠狠地看着李啸：“我拥有主的赐福，你打了我，主会让你不得好死的，大卸八块，扔去喂狗！”

“呵。”一道意味不明的笑声突然响起。

俞凤林手上把玩着腰间的银链子，好整以暇道：“你主到底是哪个主啊？感化人怎么还把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带上。”

说到主的问题，陈郊总能变得冷静又固执。

她说：“主是不可言说的存在，拥有你们根本想象不到的、强大的能力，主怜悯世人，但又不想过多插手人间因果，影响人世秩序，所以主会为我们赐福，让我们代替他施行他的意志。

但是世风日下，渣滓越来越多，主才设置出这个游戏，惩罚渣滓、警醒沉默者，而无辜者，则是让你们身临其境，感受到生命的珍贵，有则改之，善待生命，以此为戒。”

“……”

众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略有点尴尬地看看你看看我。

陈雨涵抱着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心里一阵恶寒。

陈郊这番话说得神神叨叨、不着四六的，却诡异的和游戏对上了，坏方不就是渣滓，沉默者是中立方，无辜者也可以对标好方，这难道真是……

“你主……不会叫圣母吧。”俞凤林煞有介事地摸了摸胳膊，“啧，胳膊上长舍利了。”

俞凤林的语气轻浮，很明显在逗人玩，但陈郊回得格外认真，从其主的起源开始了大篇解释。

没给她继续长篇大论的机会，白波打断了陈郊：“喂喂喂，偏题了，什么你主我主的，先投完票再扯不行吗。”

陈雨涵终于回过神来，不敢再给陈郊说话的机会，赶紧接上白波的话：“那从我开始吧，我没什么身份，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我得提醒你们一下，投出来的人是真的要杀的，要我们杀的，不杀就是违背规则，后果你们清楚。”陈雨涵指了指地上开始发臭的身体，“所以，一定要慎重。”

“杀人？会坐牢的吧。”尤君颤巍巍道。

陈雨涵摇摇头：“都到这个地方了，你说呢？”

听到这话，白波眼珠一转，终于想起了自己的队友，隐晦地给沈从和郑晓云递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