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秋不明白大姐拿着果籽榨油干什么,问是要拿来卖钱吗?徐锦云边拿着手里的竹板搅合着浓稠黄橙橙的桐油,抹了把额头上大汗,边对寒秋解释说:“这不是什么果籽,这叫桐油籽,靠它榨出来的油可以提炼做油漆,油漆你懂吗,桐油作用大着那呢,比如这块木头……”
徐锦云一一给他讲解起来,寒秋也听得津津有味,觉得比书本里写要鲜明,最后被实在累了的徐锦云抓了劳工,让他按照自己法子接着榨油,自己则在一边看着,顺带歇息会儿,真是个力气活,要不是现在手里头实在没有现钱,她肯定要雇佣榨油工,这箩筐桐油籽够他们忙活几天喽。
绣雨自从得了彩线时常会到单府里做做女红,单大爷似乎非常看得起她,时常请她去府邸里陪女儿玩乐,有时候寒秋也会跟着去,但是这些天寒秋被大姐拘在家里念书,好不容易得了活计,他干得蛮有兴头,一点不喊累。
屋子里的那个人,徐锦云按时会给他喂药,涂抹伤口,他身上原来那套黑色沾满血迹的衣裳也给她扒拉下来,她拿起来一看,呦,胸口地方真是破了个洞。
徐锦云将那男人当作是一件事来看待,自然忽略性别,隔天给他擦洗下身子,保持身体不发出异味。
这些荒唐大胆的举动周柳姨娘不知道,她跟村里头的王大婶买三只母鸡,放院子养着呢,想着等母鸡生蛋自然可以有鸡蛋吃了。以是院子里满地鸡屎,整天能听到母鸡咯咯叫声音,实在烦人得很。
绣雨剪断丝线,坐在稻草床上,“大姐,你能让娘不要在院子养这些母鸡嘛,寒秋刚出门踩了一坨鸡屎,现在还犯恶心呢。”
徐锦云帮妹妹整理线条,“姨娘也是要找点精神寄托嘛,咱先由着她去。”
绣雨穿了个针线拿起布料继续绣,“精神寄托?我看她是想吃鸡蛋,想吃点肉类可以去买,干嘛那么省。”自打到这儿来她们天天青菜白粥的,口味吃得寡淡了。
外面院子又响起咯咯叫声,听着不像是母鸡叫的,徐锦云和绣雨顺着支起来窗户望出去,周柳姨娘正洒着米粮学着鸡叫逗引它们出来呢。
绣雨看自家娘亲愈发像个村妇,帕子不绣直接出去找亲娘理论,结果绣雨那边刚出门,徐锦云听得门口一声尖锐的惊叫,她快步走到门边看,原是绣雨也踩到鸡屎,正无比恶心掩袖捂鼻呢。
男人醒过来是在第三天将近中午时分,徐锦云院子外面榨桐油,徐锦云屋子里有动静,绣雨和寒秋一起跑进去看,进到稻草床上那个胸口破了洞差地死掉的男人居然奇迹般醒转过来,看他样子是强撑着坐起来。
萧靖远坐好后因为流血过多虚弱眼前一阵发黑晕眩,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清晰可见。他望着站在破旧木框门口的一男一女,一大一小,他们正拿着警惕眼神注视着自己。他扫视下这窄小破旧的屋子,是个茅草房,里面除了他身下这张稻草堆成的床再没有其他家具东西。
看来他现在应该在某个农户家里,但农户家也不至于这样,看着不像是个住人的地方。
萧靖远眼神直白望着他们姐弟两个半响不说话。
绣雨和寒秋嘀咕,他是不是哑巴,怎么醒过来大半天不说一句话。寒秋手里头拿了根小手臂粗大的木棒,指着萧靖远,“你是谁呀,说句话,不会是个哑巴,二姐,他不会真是个哑巴吧。”
绣雨不敢走近这个陌生的男子,探头道:“是我们救了你,你连句谢谢不说,你当时留了好多血来着,要不是大姐找来郎中你早死了。”
萧靖远将眼前女子说的话提炼一遍,抓住关键词语,她大姐找郎中救了他。再确认他们不是那帮人假扮后,他开口说了醒来第一次话,“谢谢。”
“原来你不是哑巴。”寒秋小孩子心性看他长得好看,应该不是坏人,想要走上前去,被心怀警惕的绣雨拉住,绣雨盯着男人眼中带着警备,他要是敢乱来她能用针刺死他,她如是想,“你是谁呀,怎么会中箭?”
“是啊,你是谁啊?怎么中箭?”寒秋握着手中木棒,重复着姐姐话问着。
萧靖远沉吟会儿正打算回答,徐锦云进来了,一个蓝色布衣,手臂高高挽起袖子,额头因为汗水湿粘着头发丝,白面秀眉朱唇,长相艳丽的女子掀开挂在木框门上布帘进来。
萧锦远一下子愣住了,这不是,不是徐锦云,自己是被她救了?
徐锦云长相出色,肤白貌美,仿佛天生带着一点妆,是那种让人见过一面便难以为忘怀的长相。何况徐锦云是他的曾经的未婚妻,他更是多留意她几分,现在,目前自己算是安全的。
徐锦云摸摸寒秋脑袋问他今天功课学得如何,寒秋说:“这个人还没回答二姐的问题呢。”
徐锦云望过去,萧靖远同样看过来,两人视线交汇一处,她走到他面前,绣雨要拦在她,徐锦云回头看了她眼道:“放心吧,现在他受那么重的伤,轻易动弹不得,便是寒秋也不用怕他,何况他应该不是坏人。”绣雨见大姐这么说不好阻拦。
徐锦云问∶“你身体感觉怎么样?好点没?”
萧靖远道∶“好多了,多谢姑娘关心。”
徐锦云把绣雨的问题问了一遍,她问得较为委婉,意思差不多,要搞清楚这人是谁,好把他送走。
萧靖远沉思好一会儿,忽然眉头紧皱,他有些痛苦虚弱闭眼道:“我不知道。我是谁?我在哪儿?”
徐锦云姐弟三人看他一副很痛苦神情很逼真,绣雨转头对锦云说难道他失忆啦。
“他伤的是胸口,脑袋没怎么招呢。”徐锦云道,同时目光探究将萧靖远浑身上下打量一番,难道这样也会失忆?
赵老郎中又被徐锦云拉过来,赵老郎中查看了萧靖远的伤情,换了个方子,看着萧靖远俊美如画的脸蛋,“小伙子,年纪轻轻,招惹什么仇家要灭你,亏得你福大命大,徐姑娘救了你。”
萧靖远看看赵老郎中又看看徐锦云,眼中满是感激以及迷茫。
徐锦云以他多年的经验告诉她那个家伙分明是装的,可是他看上去真得什么不记得,出去时候,她问∶“那个师父,胸部受伤有没有可能大脑受影响。”
赵老郎中很肯定的摆手说∶“绝没可能。”不过,他摩挲着下巴眯着眼睛看地上,嘴里低声自语,“也不是没可能,老夫毕竟没有把医学研究透彻,可是断无这类事情,难道真有?”
徐锦云见赵老郎中陷入对医学的探究中,付了些出诊钱送他离去。
回到房间见到男人正迷茫无助像头失去母亲的小鹿用可怜兮兮的眼眸望着她,被这么个俊美如画男子注视着,好像她是他唯一依靠,作为女性身体里会爆发强烈的母爱或者是怜惜小动物的爱心。
徐锦云很理智站到萧锦远身前,秀眉微蹙低头盯着他看,旁敲侧击探问,“你原先身上的那件捅破洞的黑衣服我没扔呢。你那套衣服料子挺好的,你应该是个有钱的人护卫吧。”
“呃…”男人思考了会儿摇摇头,“不知道。”
“我把衣服拿给你看,说不定能想起什么呢。”徐锦云真的把那件脏不拉几沾染血渍的黑衣裳拿过来,扔在男人面前,男人挑着眉头很苦难看着。
“没想起。”
“你是不是得罪过什么狠人,看这你应该不是寻常人家吧?”
“…”男人,“想不起来。”
徐锦云不气馁,从旁敲侧击到直截了当询问。
每次问到男人的以前事情他都说不记得,末了还反问,“姑娘,我到底是谁?你们又是谁?为什么救我?”之类的话。徐锦云有种被反套话感觉。
徐锦云让他好好休息,她要出去干活,“对了,那个药要记得抹。”
萧靖远眼见她真得离开了,单手捂着伤口蹒跚站起来走到门框处,用食指挑起布帘,透过缝隙看到外面景色和人,见一农妇打扮美妇人在追鸡,徐锦云用那个大型的木头器械在弄什么东西,把一些个果籽倒进去,有不停的转轴。姿势像是在舀井水一般,看样子很费力。
暂时先这样,在没有清楚是谁要谋害他之前,他现在得找处没人知道地方躲藏,这儿最好了,他挪会稻草床捂着伤口坐下来,闭上眼睛,护隐府内是出现细作了。
徐锦云紧赶慢赶总算在一周功力提炼出了十大桶质地优良的桐油,单于月见到色泽金黄亮泽的桐油,不舍吝啬夸赞道:“徐老板果然是个厉害人物,短短七天功夫炼制这么多。这些是说好的价格。”她掏出一叠银票递给徐锦云,徐锦云却之不恭的收下,客套说笑两句场面话后离开。
找到了正早街上买绣品的绣雨,同她一起回家去,绣雨的针线活计做得好,描摹的图样好,绣工上佳,绣出来的东西可以算是上品,头回拿到街上去卖时候,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看看摸摸,听到价格后纷纷离开,谁会没事花二十文钱买一条花样子的秀帕。
绣雨很是沮丧,徐锦云告诉她可以从别的地方入手,这儿曲高和寡。绣雨想了想,把那些绣帕子改制成香囊,钱袋子,图样不用绣那么好看,几朵粉色花儿便够,轻功又省力。
她一出摊,便有许多小姑娘小媳妇围上来,挑这个练这个,都说不错,问了下价格,五文钱一个尚在接受范围,已经有客户开始买,没一会儿功夫,绣雨绣的荷包一扫而空。口袋里满满文钱。
坐在驴板车上的绣雨并没有因为今天赚到了钱而感到多高兴,低眉垂目似有所思,徐锦云问:“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绣雨看看这个大姐,只要赚到钱,她就高兴,似乎并不在乎绣活本身,原本以她的技术可以绣一副栩栩如生的江山万里图,绣些个高雅东西,可惜无人识货,绣了也是白绣,她暗暗叹了口气,现在的大姐不是她的知音,她道∶“没想什么。”
徐锦云没有那么多闲时间想那些细致高雅事情,她找到了以前的同事小赵,让他帮忙开始留意起店铺事情。单于夜也来帮忙,经过一阵子忙活,他们租下仁爱药店对面旁边的店铺,在那儿开起自己第一家店铺,虽然店铺不足十平方,甚至可以说相当窄小,单于夜和小赵说做这生意铺面不大不行,况且现在徐锦云不是没有这个能力。
徐锦云看着店面门口横牌匾写着徐家桐油四个大字,心里那个美呀,同时亦是幸酸,幸苦小半辈子成了桐油界内大亨现在归来仍旧从小老板做起。
穿越前事情没什么好想,珍惜当下。过好以后的日子,她对单于夜小赵他们说:“不过是个交易铺子,没必要铺张那么大,好的自然是好,要是看我铺子大小来找我的人也不值得我费心,单于夜,你家是开船舵,来往商客多,你帮忙宣传宣传。”
小赵说∶“对啊,单二爷接触商客多,帮徐大姑娘宣传宣传她的铺子。”他转头问徐锦云∶“宣传是什么?”
徐锦云言简意核告诉他:“宣传就是传播,让更多人知道我开的徐家桐油。”
单于夜将松散的头发丢到身后,听到徐锦云这么说,他低头不厚道嗤笑出来, “你不是很有本事,干嘛要我替你宣传呀。”
“酒在陋巷无人知,好货也得有人知道才行啊。”徐锦云插着细腰仰头看着那徐家桐油四个字,心里那个乐啊。
“徐姑娘说的有道理。”小赵附和道,一同仰头看着徐家桐油四个醒眼大字。
单于夜同样仰头看着牌匾上四个大字‘徐家桐油’,他摸着下巴低声念了几遍,而后道:“徐家桐油,虚假桐油,这名字一听人们不是觉得你在造假嘛,喂喂,我说错了吗?挨,你怎么打我呀,哎…”他话音刚落,徐锦云听出他在嘲笑她姓,顿时给他一锤,力度不大。
两个人围着小赵转圈你追我赶。
单于夜将小赵当作是挡箭牌,躲在他身后,预备着随时转圈,他探出头来,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徐锦云指着他道∶“今儿是我开店第一天,瞧瞧你嘴里吐什么话?你说该不该打。”
单于夜见徐锦云难得同他动手动脚,尽管是想扁他,可他还是满心欢喜,继续刺激她,“不该,徐家,虚假,本来听着就像,哎哎,你还急上,小赵,我说错了吗。”
小赵,“我看你俩还是坐下喝茶吧。单二爷,徐大姑娘,你动手千万轻点,打个半残就行…”
小赵话没说话这两位已经围着他转起了圈子,徐锦云是不打到人不罢手,单于夜是故意吊着她,让她要打打不到,还不住老刺激她动手打,看得小赵颇想替徐大姑娘赏他两个大耳光。
单二爷不是嘴贱嘛。
“你还说?”
“我就说。”
“你跑一个试试。”
“我哪儿跑了,本公子站着呢。”单于夜特得意站在小赵身边,嘻嘻邪笑看着徐锦云跳脚着急模样。”
场面一度热闹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