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扇没有任何开启意愿的门较劲是徒劳的。
“我说,与其等你日积月累把这扇门撬了走出去,或许解谜通关会更快。”
亚久津终于被藏兔座劝动,暂时将目光从身后转向身前。房间里除了用来标记求助摄像头的那个微弱可不记的小红点,目前没有任何能够主动发光的事物,也无从锚定他们的方位与房间大小。
切原贴着进门这一侧的墙壁,以他的身高为标准上下扫着触摸墙体,嘴里念:“光源光源,这屋子的电灯开关在哪?”
他双臂摊得老开,像一只螃蟹被扶上了墙,力求扫到尽可能大面积的墙体,不漏过任何一个可能是开关的凸起,也正在此时,在他的手指所逐渐笼阔的范围内,墙面的材质经过一段过渡,已经悄然衔接上了不同的材料。
“诶?”切原感受着指下,“变成木墙了?而且……”木头的缝隙摸上去滑溜溜的,细碎绒状的湿润物体接触到了指腹。
不妙的联想难以克制地涌入脑海,他意识一动:“我想起来了,进来之前听规则的时候那个工作人员小哥念了什么背景故事来着?”
藏兔座在进来前将工作人员的交代从头听到了尾,此时复述起来还能一字不落:“这是个海岛上的废弃旧医院,医院从上个世纪中就不再有病号光顾,因此整栋建筑还保留着木质庭院结构未获翻新。我们是‘听说医院曾经做过邪恶解剖实验而进来探险的人’,但从地道进入医院之后,却发现身后的门不知何时已经被合上了,探险就此变成逃生。”
切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贴着墙挪回来了,挪的时候一声没吭,但莫名和另外两个人靠得相当近。
“挨着我干什么,滚远点,恶不恶心!”亚久津显然不习惯骤然拉近的距离。
切原转向冷静而平淡地念完背景故事梗概的藏兔座,都不敢回味他方才的字句,但又忍不住细想,鸡皮疙瘩从脚底板开始砰砰往外冒,牙都打颤:“你你你怎么不害怕啊!说不定会有鬼啊!”
藏兔座的情绪相当平稳:“美国人不怕日本鬼。”
于是只剩下切原一个人在黑暗里发抖了。
“其实我在想,‘第一个谜题是寻找光源’是什么意思,”藏兔座回想工作人员的提示,刚才切原贴墙搜寻电灯开关的行动提醒了他,“这个表述很有意思。”
切原对工作人员的行为忿忿不已:“算屁提示,就这啥都没说还要扣我们一次提示机会!”
“倒过来推,如果‘光源’是电灯的话,就不需要使用‘寻找’这个动词,而是说‘找到开关’,毕竟电灯的一般都装置在天花板上,并不需要费工夫去寻找。需要我们寻找的是光源本身。”
亚久津好像也明白过来了:“再加上故事背景设定在废弃了几十年的医院里,电灯早就没法用了,所以不可能是电灯照明。”
切原:“啥?”
“没错,”藏兔座的推理与亚久津的猜测逐渐合流,“我想这个关卡用的是移动光源,大概率是蜡烛或者手电筒一类。但真人游戏毕竟还是游戏,他们实际不会选择蜡烛那种不稳定又危险的道具提供给玩家,所以我们要找手电筒。”
切原还没跟上:“咋推出来的?”
藏兔座直接不理他了,他回忆起游戏开始后的所闻所见,忽然走动了起来:“我们被设定为进来探险的小队,那么手电筒一定是我们随身携带的道具,就算不在身上离得也不会很远。因此……”
亚久津虽然从一开始就想脱离这个游戏,但对进房间以来的许多细节依旧有印象:“你之前在地上踢走了东西,听声音是几个小型塑料制品。”
藏兔座的声音渐远,他肯定了亚久津的推断,径直走向记忆中塑料物品最后发出碰撞声的位置,几步过后触碰到了另一堵墙,沿着墙蹲下在地上伸手搜寻:“在这里。”
“啪!”一束明亮的光线划开了视野。藏兔座摁开了一只手电筒,强光手电勾勒出他半蹲着的轮廓。
“三把手电筒,正好。”他将另外两只发给了切原和亚久津。
亚久津手里的那只手电磨损很严重,连灯泡罩子都开裂了,大概是进来时被藏兔座不小心踢到墙上时砸开的。想到藏兔座误踢手电筒的原因,亚久津瞪了一眼浑无所觉的切原:“真想给你一拳。”
切原冤死了:“怎么无缘无故又骂我?”
这个房间的人终于走上了正轨。工作人员提心吊胆地看了十来分钟,发现他们虽然嘴上充斥着血腥暴力(主要是那个灰白色头发的人如此),但做起任务来还挺平和的……虽然对待道具很不温柔,但至少没有原地打起来,已经是令人乐见的和谐场面了。
其他房间里的局势也悄然发生着改变。
拿到手电筒以后的向日岳人很崩溃。他最初发现自己在黑暗中开局时稍稍有些紧张,但担忧很快就被打消了——他听到了手冢和真田的声音,偶尔还有四天宝寺的白石、立海大的柳和不动峰的橘接话的声音,这些都是相当靠谱的队友,有他们在完全不用担心。除了这些人之外他还听到了胡狼桑原的声音,虽然没有前述那些人独当一面的风范,但好歹聊胜于无。向日把这些名字在心里过了一遍,觉得这个团队简直好到不行,强强联手珠联璧合,通关的希望就在眼前。
然后手电筒的光就像一桶凉水,把他浇了个清醒。
“想不到吧,都是我哒!”一氏裕次站在那些靠谱人士声音扎堆的方位比了个心,向日的手电筒往那儿一照,宛如揭开了一场口技表演的屏风。
向日几乎厥过去:“怎么是你啊!”
“模仿王子就是在下啦,”一氏非常荣幸地行了个礼,脸上转瞬又有了愁云,“没有春酱在的时候,我变声的功力都打了折扣呢。才小别一会儿我就已经开始想他了,嘤嘤。”
向日的手电光蔫耷耷地垂向地面:“完了完了,我还以为有好多人呢,敢情都是同一个人变的。这下输定了。”
该组第三人·不是变声特技模仿而是真实存在的·胡狼桑原:“你别不把我当人啊!”
隔壁房间的忍足侑士拾起手电筒后,探了探被吓昏在地的海堂的鼻息:“……还健在的。”
“的确没想到,青学后辈的死角竟然在此处,”幸村撇过了头,垂眼道,“青学下一届部长倒在起跑线上了,立海明年夺回关东和全国大赛冠军胜利在望。”
忍足侑士:“……好可怕的神之子啊。”
切原一行人的任务进展还算顺利。虽然恐怖主题的密室里隔三差五有些令人不敢细想的动静,但藏兔座坚信日本鬼怪跟他有文化鸿沟不构成威胁,而亚久津则全然不把这些当回事。只剩有点怕的切原走在两个人中间,嘴里哞哞念着什么咒语一样的东西。
藏兔座的耳朵捕捉到了他的发音,有些意外:“你在念什么?”
切原:“‘Step step,1212,迅速转身再下腰’……这个驱邪咒语很有用的!我以前用它在U17集训营里击退过败走武士的幽灵,”他倾情推荐,“你们也跟着念,什么废弃医院里的怨灵都……step step, 1212……”
亚久津用鼻子挤出了一声轻蔑的哼。
他们已经穿过了一个宽阔木质房间,那里的陈设像是古老的挂号处兼药房,房间尽头的推拉木门被锁上了。他们根据几页破碎的病历本、医士执业手账还有污损了的药方,找到了备用钥匙的线索,推开了通向第二个房间的门。
这是一间手术室,但不同于精密仪器齐全的现代手术室,手电筒光所及之处,早就淘汰的初代医学器材、腐朽的木制臂架、尘封的胶管与手术用具显露出久未见天日的面貌。但比起这些,更引人注意的是手术室内奇怪的陈设。
“喔哦,”切原手中的光自下而上,又自上而下照了几圈,陈列在手术室中的机栝、横生在他们向前路径中的障碍物直直映入眼帘,“这我熟啊,这种是典型的拆卸关卡。”
“拆卸关卡?”亚久津问。
切原解释,手中的灯光随着他的指示在房间里的物品上跳跃:“你看啊,横七竖八的障碍物这么多,这里一块大铁皮、那里一墙的木板封门、再那里还有铁锁、重物压着的机关……”
“嘶啦——”
切原话还没说完,尖锐的摩擦噪音割入耳膜,亚久津站在他指示的那块“挡路大铁皮”前面,已经把铁皮硬生生用手撕开了个洞。
“拆卸关卡。”亚久津重复了一遍。
切原:“……”
“哦,原来是这样玩的,”藏兔座豁然开朗,撸起袖子走向把手术室门牢牢钉死的木板,“早说如此,原来日本有这样真刀真枪实干的城市演习啊,还不赖。”
切原本来想解释两句玩法不对,但看着亚久津和藏兔座二人效率极高,到哪哪被拆一片,堪称手起刀落,于是立马不服气了,搓搓手从裤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网球:“别小看我啊,等我恶魔化一下,我也可以……”
藏兔座回头看到他手里的球,一边徒手拔钉子一边问:“你怎么还带了网球?你进来之前没寄存吗?”
切原茫然:“还要寄存?网球为什么要寄存?”
藏兔座顿了一下:“也是。”
接下来的三人不再吭声,憋着一口气埋头苦干。灰白色火山头发的那个手撕铁皮铁网铁架床,金发外国人一踹报废一个锁,最矮的那个海带头则“咩呵呵呵呵呵”红着眼怪笑,拿着块被拆下来的长木板当球拍,直直把网球钉进墙壁里。甚至被锁上的门的四个角被蛮力砸开整扇推翻了,房间里嗵隆隆作响,密室里的道具全变成了一次性的。
坛太一在监视器前面看个精彩,他赞赏道:“亚久津前辈这组进度奇快无比,保持这个速度应该就能迅速通关拿到第一了吧。”
工作人员脸色五彩纷呈:“……这些拆除机关明明都准备了杠杆、撬锁和省力滑轮的,”讲到一半他也觉得没什么可指望的,“好吧,看起来也用不上。”
房间里东隆哐啷声连绵不绝,所有的道具都吱嘎作响,工作人员一听就知道它们寿命不长了。就连用来分隔小空间、跟游戏进度毫无关联的双层铁栅栏,都莫名其妙被咚咚砸墙的灰白色发型男拧歪了。
工作人员闭着眼睛听声响,越听脖子缩得越短,睁开一条眼缝看屏幕,满眼噩耗连连,他终于忍不住最后挣扎,再次打开了对那个房间的通讯:“打个商量,你们别直接用暴力拆了行不行。作为交换,我们可以弥补一些提示机会。”
切原闻言竖起耳朵。他还惦记着自己开局浪费一个提示机会的事情,努力争取:“再给我们一万个提示机会!”
“……你做梦呢!”工作人员觉得自己的善意沟通都弹给牛听,直接七窍生烟地把通话系统又摁了。
“算了,”经理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员工已经很尽力了,拍拍员工,也自我安慰地想,他们开密室逃脱体验馆的人,一些大风大浪必然无可避免,“没事,下一关是那个东西,这三个人肯定过不去的。”
本来这个短篇是上下的,不知道为什么又写成了上中下,算了,先这么着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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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争做文明日本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