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感失灵 第2章 赔偿

电话打到冉繁声这里时，他正一口一口地喂着奶奶喝粥。

皮蛋瘦肉粥炖得软烂，撒上一把葱花都让刚手术完不能沾油腻的老人吃满足了。

奶奶身体一直都还算硬朗，就是最近这段时间老是说胸口闷，心口疼，他说等他抽时间回来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奶奶又不肯，非说人年纪大了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小毛病，忍忍就行了。

这一忍可差点把他给吓死。

刚结束一天的工作，想着第二天休息日，就算晚上下雨也仍开着车回家了，谢天谢地他回来了。

天知道推开门看到奶奶倒在地上那画面，他心脏都要骤停了。

冉繁声至今想起来都后怕。

他将手里还剩下小半碗的粥放到桌上，掏出手机看了眼，一个陌生号码。

一般他都不接陌生来电，随手按掉后，没过两秒就又打来了。

想着可能是真有事，他朝奶奶指了指电话，接通以后出了病房门。

电话里是一个女声。

她说：“您好，请问是车牌号京F6688S的车主吗？”

声音清脆动听，冉繁声听着心里却有股不太好的预感。

“我是，请问您是？”

女声说：“请问您在明桐市吗？我是您前几天开车撞到的伤者，想跟您聊一下赔偿问题，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我们见面聊聊。”

“……什么？”

伤者？回忆起几天前的那场瓢泼大雨，以及雨中遇到的诡异撞击，冉繁声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那天他急着来医院，当时适逢大雨，加上他心绪不定，细细想来没看到人也确实有可能是他过于慌了神。

不是遭遇了什么灵异事件。

冉繁声又看了眼来电显示为明桐市的电话，他沉了口气，说：“抱歉，那天我下车没看到人，以为是遇到了不科学的东西，再加上我当时有急事，所以就走了。”

“我目前是在明桐市，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我们约在哪里见面合适？”

话是这样说，冉繁声心底却仍有一丝怀疑，距离那天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这几天里虽说他为了奶奶手术的事忙前忙后，但也不是没有留意明阳路上的事，那条路最近几天没有发生过车祸事件。

如果他真撞到的是人，以当时的车速，被撞的不可能不受伤，然而电话里这人声音听起来健康的不像刚出车祸的人。

肇事逃逸的罪名他不能担，有一丝是真的，他都要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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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倒霉蛋约好明天下午在明桐市第三医院见面后，叶聆音就开始琢磨着怎么将断手瘸腿的事给糊弄过去，让老人家无知无觉地用她的赔偿金去做个全身检查。

也并非是叶聆音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只是她觉得有些钱该花，有些钱就不该花。

这条命她和叶聆音曾经都放弃过，即使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也不会感恩戴德的感谢老天爷赐她第二次生命。

甚至还有些羡慕叶聆音，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一了百了，烦恼尽消。

纵使她自认为洒脱，也确实什么都在意不起来，但面对着此等境况，还是稍微有点烦恼。

老人上次早早出门卖珠花，晚上回来给她买了瓶红花油，还要帮她涂抹，如果不是她拒绝的够快，怕是老人现在就该抱着她的断手瘸腿哭了。

也是自从那天后，老人开始晚上熬夜做珠花，白天一大早出去卖，如果不是叶聆音半夜起床上厕所，估计还发现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细的老人察觉到了什么，最近几天都很固执的拼了老命干活。

她劝不动老人，也发现上次买的缓解头痛药已经被老人吃没了。

筹钱的事仿佛已经迫在眉睫。

将药店雨伞还给店员小姐姐后，叶聆音找了附近几个店家安装的监控，几经辗转才查到了那辆白色宝马的车牌号，打了这个电话。

不报警纯粹是因为她想着那人能良心好多给她点钱。

断的手臂是左手，以她相当于没有的经验和在网上查的信息来看，应该就是单纯的骨折。

用木棍什么的固定一下，慢慢长估计能好。

也还好她和叶聆音都不是左撇子，就是天越来越热了，以后不能总穿长袖，老人会起疑。

瘸的腿是右腿，相比胳膊来说这伤就有些重了，她能感觉到右腿的骨头有明显移位，应该是断在了肉里，还有些肿，每次走路都有些站不稳，有一种自己在平地踩高跷的错觉。

如果赔偿款够多，如果老人检查没问题，如果还有剩的钱，如果不太贵的话，就也顺带把她的腿给治一下吧，她不想腿恶化后走不了路，还得让六旬老人佝偻着腰背她上厕所。

她能凑合着活，却也不想麻烦别人。

那个陪玩群她最终也没退。

因为在这群里她看到了很眼熟的人，那个刚被她拉黑的，让叶聆音早点去死的网友，常欢。

加群用的是她新注册的号，头像名字一律都是系统的，如果不是这群没设置要求，她恐怕还进不来。

叶聆音看着常欢在群里出没聊天，看起来和群里人都很能聊得来。

热情，话唠，像个小太阳。

看着是个努力维持着温暖人设的闲人。

叶聆音就静静看着，没有出声跟她搭话，也没在这群里发过言。

常欢真的是个很喜欢社交的人，几乎每次陪玩活动里报名的都有她，叶聆音说不准她到底是为了钱还是为了玩。

只知道群里人每次活动过后，也都喜欢捧着她说一些活动上的趣事。

这线下陪玩群，也确实是纯绿色陪玩，看他们群里分享的照片视频，大多都是在KTV或是酒吧陪唱歌喝酒，剩下的活动在剧本杀密室逃脱棋牌室里的也有，少部分是要求陪去博物馆寺庙之类的地方。

一个单子价值二百左右，叶聆音想着等她胳膊好点，赔偿款把腿治好，兼职做做这个也能赚点足够维持生命体征的钱。

第二天一大早老人又出门卖珠花了，这几天叶聆音再迟钝也察觉到了她有心事。

她想，等有钱了就好了。

叶聆音第一次来这个医院，两人约的地点是这医院住院部前面的绿地花园。

她一瘸一拐地走在这花园里，与这里坐轮椅的，拄拐的，绷带包着头，身穿蓝白条纹病号服的患者们一比，竟也莫名的和谐。

医院给她一种归宿感，仿佛她生来就该住进来。

撞她的人意外的年轻，也意外的像个好人，安静坐在花园公共座椅上的身影很规矩，没有玩手机，也没有左顾右盼，他轻靠着椅背在闭目养神，身上穿着休闲装，没漏出衣服牌子，但明显质感就不便宜。

这个人，看着像是能被她敲出好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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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因为贪嘴多吃了一口，奶奶半夜突然胃疼起来，冉繁声忙前忙后一宿没合眼，奶奶身体状况稳定后，他才想起今天还约了人。

进了医院就一直没出来，车子他昨天才去看过，排除满车身的泥点子，车头确实凹进去一块，撞人的事看来真不是假的。

他来得早，想趁着时间眯一会儿，晚点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需要处理，这次他一星期没回去，公司文件估计都堆很厚了。

他这一眯就眯了很久。

醒来时身边坐了个长发长裙长袖的姑娘。

意识还没回笼，冉繁声盯着身旁人多看了几眼。

第一印象就是，白，瘦，还带着股说不出的恬静。

像朵被雨水冲刷过无数次却依然刚折不弯的白蔷薇，美丽是她最不起眼的优点。

蔷薇姑娘放下手机，转头看向他。

清澈眼眸里有光微微闪动，她对冉繁声微笑，礼貌又亲和，她说：“您好，我叫叶聆音，是昨天跟您约好的人。”

“看您似乎很累，所以就没有冒昧打扰。”

冉繁声诧异一瞬，很快他反应过来，简单又诚挚的向叶聆音道了个歉。

本身私底下赔偿不需要太多证明，但提及到叶聆音的伤势，冉繁声注意到她在有意回避他让她在此处就医并且负责全部费用的提议。

在看过叶聆音骨折的手臂和瘸掉的腿后，冉繁声沉默着，给她打了二十万。

没想到能有这么多，收到钱，叶聆音脸上笑容都更灿烂了几分，她朝冉繁声再三道谢，并保证这件事会到此为止不会有任何后续问题。

冉繁声看得出来她似乎很缺钱，但这事与他无关，他们只是肇事者与受害人的关系。

看着叶聆音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

冉繁声心情罕见的有些复杂，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会让他烦恼，但现在，他花了钱，解决了事，心里却还莫名有些堵。

倒霉蛋有钱，爽快，叶聆音对他印象更好了，二十万，足够了。

给老人检查身体，就算要看病吃药动手术，这些钱或许还能有结余治她的腿，若是检查没有大问题，她的胳膊也能看看。

叶聆音难得产生一点其实还能继续活的想法，她坐一块钱随便跑的公交车回家，刚走到小区门口，门卫大爷就叫住了她。

“丫头你可算回来了！你姥姥在地铁口摆摊突然晕倒了，被人送去了三院，你快去医院看看吧！”

叶聆音愣住，她转身往回跑。

门卫大爷看她一瘸一拐的背影，又朝她嚷嚷了句：“丫头你腿咋了，你胖姨在医院看着呢，慢点跑别摔着！”

叶聆音没回头，她拦了个出租车。

手机里没有胖姨的电话，她打姥姥的手机也没人接听，到医院询问过护士后，叶聆音直奔手术室。

她对自己说，其实死亡也没什么，无非就是思维消散在天地间，再也感知不到一切，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放在自己身上，她对死亡可以无所谓。

但面对其他人，潜意识里，她不希望老人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