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滞 第10章 第十章

*萧霞

从河阴县开往南直隶的火车只有这一趟。

十四个小时的车程，尽管几次小眯，疲惫感还是席卷了萧霞的身体。

快要到了，就快要到了。

她看着手机上的距离显示估算，约莫半小时就能到了。

萧霞站起身，还好，自己是靠走道的座位，不然想要出来还要麻烦邻座的人。

她看向里座，两位老伯趴在小桌板上熟睡正酣。

如果真在里面，还要打扰别人睡觉了。

她伸长手拿起自己放在头顶行李架上的书包，这是女儿留给她的，上面的图案是女儿喜欢的卡通人物，她想起当初买书包时自己还试图阻止。

【这么大人了，还搞动画片这种啊？】

【就要这个，你不懂，好看，就要这个嘛。】

现在看着这个图案似乎也没有当初感觉的那么幼稚。

她来到车厢连接处，为第一时间下车做准备，连接处透进来的丝丝凉风，也让她感到惬意。

比在车厢里闷着舒服多了。

她靠着车厢半蹲了下来打开书包，麻木的屁股因为终于有了下蹲这样的活动，渐渐苏醒过来。

书包里的发面饼还剩一块，卤鸡蛋还有两个，黄瓜只剩一根了。

看来自己准备的不算多。

她拿出黄瓜，在家里是洗净了的，但是她还是象征性的擦了擦。随即一口咬下。

尽管车厢内的闷热让黄瓜表皮没了清凉感，入口的那种水润还是没有改变，咀嚼后的回甘也与先前无异。

如果用水洗一下可能口感会更好一点，不过她不想再过去那边了。

她想第一个下车，她想尽快到目的地。

她没想到半个小时过去了车还没停，车进入南直隶后似乎减速了，自己预算的时间失效了。

她拿出一个卤蛋，在车厢上磕开，从书包拿出一个塑料袋把皮放了进去。

确定剥完后她把卤蛋放入口中，先前吃的几个因为腌制时间不够长味道偏淡的，现在吃的因为路途反而腌入味了，咸，香。

蛋黄则带点淡淡的的涩。

她用手肘压着纸筒扯下一段纸，擦净双手后和鸡蛋皮一起放到塑料袋，随后系了起来放到书包里。

不多时南直隶北站到了。

她第一时间下车，但却不知该往哪走。

南直隶北站的穹顶一直以来被誉为国内最好的建筑设计之一，不过她这时抬起头来，只看到粗细不一的铁互相交织，汇聚在顶点。

就像是不规则的蛛网。

她在这网下手足无措，往前走迎面而来的是诸多廊柱。

黑压压的人群有序向前，似乎每人都有方向，可她不知道自己应该随着哪一波人走。

她在这一刹那感受到了和身边流动人群的不同，那不是什么人种地域肤色长相的不同，而是一种从根本上察觉到自己在这里举目无亲，身边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的孤寂。

从她身边穿过的人群渐渐变成了黑影，从而遮挡了视线，而眼前隐约可见的诸多廊柱则看起来更像是树。

她闯入了这片森林，手无寸铁，在一个毫无助力的黑夜。

正是如此，我才应该振奋精神。

萧霞打开手机，开始查找怎么到达蓝天俱乐部。

*周思思

天亮之后周思思终于回到了东城派出所。

张老师的话不能完全信任，两个小孩也不能完全不信。

好在现场遗留的有毛发这种重要证据，不然又变成毫无证据了。

从尸检上来看死者死于十点左右，房间没有脚印，死者身上没有指纹，现场没有凶器。

现场的布置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目的，如果不是毛发遗留可以说对此案一无所知了。

她听到手机铃声响起，迅速拿起查看——【思思，赵志武和刘昊确实按照你说的路线走的，时间也一致。】

总算是一个好消息，起码能排除两个有嫌疑的人。

两个小孩也被带回所里了。

一个自认为是勇猛无畏，雨夜突袭的大英雄，一个自认为是以身为饵，亲入虎穴的大英雄。

现在可以让他们离开了。

她来到小孩的房间，赵志文也在这里，一个听起来像他弟弟，一个实际上是他弟弟，两人正坐在茶几旁互相监视。

“赵志武，刘昊，你们两个可以离开了。”周思思对三人说道，“以后不要私自调查凶手，更不要独自尝试缉拿凶手，要相信警察。”

“为什么他可以离开。”两个小孩异口同声。

“嫌疑已经排除，你们两个最近两周的行踪很透明，你们两个都不是凶手，也不要互相敌视了，回家好好预习下学期的功课吧，想为河阴县做贡献完全可以捡垃圾，之前我就见到有你们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在帮环卫工人捡垃圾，还戴着白手套，形象非常好。”

周思思给了他们一个同龄人的例子，并在形象上夸赞，希望这样可以让两人起模仿例子的心思，而不是继续孤身辑凶。

“警察同志。”赵志武说道，“怎么会这么快就解除嫌疑了呢？是和死者死亡时间对不上？还是没有更多证据？”

听到他故作老成的叫警察同志时周思思想笑，但是听到后面的话她就笑不出来了。

怎么这么小的小孩子也想套话？

“嫌疑已经排除，你们两个可以离开。”周思思没有选择回答，或者是拒绝，而是直截了当的不接话茬，“如果你们仍然怀疑对方，当然我并不建议你们保留对对方的怀疑，我是说如果，如果仍然怀疑对方，不妨互相监督，在未抓到凶手的每一个夜晚都互相监督，不让对方出门。”

“可是，警官姐姐，在这样的雨夜出没，本身嫌疑就很大吧？”刘昊开口问道，“如果是时间对不上，会不会是对方设置了某种机关呢？”

刘昊的表现有些反常，不光是他的察言观色，更是他对赵志文的态度。

正常来讲他应该是那种一切都理所应当，同时厌恶赵志文的小孩才对，怎么他对这个哥哥毫不抵触呢？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是他母亲对他的教育影响的，可他母亲不让赵志文到家里去，又是为什么呢？从赵志文和他父亲打电话来看，赵志文和这个继母关系并不好，也就排除了母亲这样教育刘昊的可能，那他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周思思及时把思绪拉了回来。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还是最怀疑张展，今夜的布置很繁复，不可能是外行做出来的，周思思也想过会不会是他设置了某种机关，从而达到不在场杀人，这是稍后对他审讯的关键，不过眼下要做的是不被小孩套话。

“你们两个看法这么一致的话。”周思思开口说道，“不妨一起交换一下情报，如果出现有价值的，可以告知你们哥哥赵志文。”

*林璨

河阴游泳馆必须尽快完工。

岳工集团急需现金流，这是关乎集团生死存亡的大事。

河阴县的传统是官家项目封顶开始结工程款，河阴游泳馆是金额最大，距离封顶最近的项目。

这本该是集团最重要的事，可现在负责具体项目的居然跟自己说。

“嫂子，孙总尸骨未寒，您还是先操持家里吧。”

为了夺权真是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在她找到项目负责人一天后，集团内传起了她买凶杀夫的传闻。

自己还是高估了这群人的素质。

一群酒囊饭袋，除了争权夺利什么也不会，造谣都造谣到我头上来了。

如果不是岳工集团确实承载着死去丈夫的心血，甚至丈夫死前一直在说缺现金流和游泳馆的问题，林璨一点也不想管这个烂摊子。

可目前的情况是自己想要帮把手还要先洗清自己的嫌疑。

不，洗清嫌疑可远远不够，要抓住凶手。如果凶手是集团内部的，正好肃清那些酒囊饭袋，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旧式公司中为丈夫复仇而带来的声望也足够支持自己做想做的事。

既然要和他们扯皮就扯皮吧，费多少心思也要先把集团救回来。

林璨请了假，用了三天把财务和股权情况搞清楚了，当下现金流的问题只需要游泳馆封顶就可以解决，股权上就算丈夫的遗产还没分割，自己也是除丈夫外的最大股东。

自己依然有决策权。只需要堵住那些人的嘴，让他们先动工，集团就有救，至于丈夫的真相，她请了据说是南直隶最好的侦探团队。

这倒不是说她不相信警察，只是她需要一份这样的【功绩】来巩固地位。

而当下自己要做的，则是用尽一切办法，哄着也好骗着也罢，让这群老狐狸同意动工。

岳工集团倒不倒他们不在乎，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他们绑进来，让他们在乎。

要怎么做呢？跟他们说自己不为夺权只为集团考虑？这话如果是别人告诉自己的自己肯定不信，更别说这群人了。

说自己解决完了这个事还回大学教书？

自己的计划确实是这样的，可是这样的话同样属于自己都不信的那种。

不妨适当让利，拿出此次净利润的百分之五给他们。

净利润的百分之五，不影响集团的现金流，同时在名义上让了利。

可他们那群人不会不懂净利润是怎么回事。

如果帐做的过分点，这个行业净利润可以是零。

那应该怎么做呢？怎么样才能让他们认为自己得了利愿意暂时配合呢。

岳工集团曾经是丈夫的一言堂，人事任命，工资涨幅，奖赏，分红，一点都没从指甲里往外漏。

或许自己应该从这方面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