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完后,她反复调整细节,这张画尤其难,完成便显得更有成就感,她头一次满意地拍了张照片。
江溯出门透气。
推开门后,主导演连忙前来核查,掀开他衣摆一看,大大一声惊呼:“嚯!”
——就这一个字,够全剧组一哄而上。
“我去,这也太贴剧情了。”
“我刚还寻思三个小时画什么金子去了,画的还真是金子,你们看这儿,还是闪的……”
“之前看过一次老师的调色盘,她好像自己买了不少配画的,金箔纸还有各种上色粉什么的,也挺用心的。”
“是真的很用心,昨天那几个群演,就镜头一扫而过吧,她还是照着主演的完成度给画的,忙了一晚上,了不起。”
“长什么样啊,想看看。”
“还可以,挺漂亮的,很仙。”
……
人群中叽叽喳喳讨论开,他其实满脑子思绪并不清醒,这会儿看向经纪人递来的后背照片,连自己都忍不住些微失神。
他是参与过当初的纹样设计和思路风暴的。
但她在这个基础上,专门匹配他的后背和肌肉走向做了调整,让整个图腾与他契合度达到最佳,仿佛并非刻画,而是直接从他肌肤上长出。而即使纹样繁复,却被她处理得主次分明,毫不累赘,凤凰似乎要穿过层层云霭一跃而起,即使是在骨骼处刻画,翅膀的柔软程度也不减分毫。
一旁的经纪人也跟着再看了遍,最终发出声感叹。
“牛逼啊,这画的。”
*
次日,江溯依然提前抵达片场,之前飞机延误的男画师总算抵达,在他手臂上画出了今天戏份需要拍摄的纹样。
那画师画完就坐在一旁玩手机了,江溯起身出门,正午热烈灿烂的日光打落下来,他举起手臂。
导演也跟着看来检查。
顿了半晌,他说,“没她画得好。”
一比一复刻的设计稿,有几处细节还有遗漏,更不要说和皮肤骨骼贴合程度,只能远观,不可近望。
导演反应了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她”是指谁,旋即笑笑:“我之前也觉得,哪个画手画不是画呢,咱们制片人何必苦苦去磨那一个。”
“不过现在看了才发现,同为一线画师,确实还是有差距。”
一旁的制片听他们讨论,这才颇为自豪地凑上前来:“那当然,不然你们以为我一开始为什么待选列表里就那几个?其实听夏是我最开始请的,她们老板说在忙别的项目,还没跟她说就给我婉拒了。我退而求其次才邀了老板,谁知道后面那老板有点事,人又给我重新争取回来了,她还不知道。”
导演笑:“还有这回事?”
制片人:“这跟演戏是一样的,就看似一模一样的剧情,不同的演员就是能处理出完全不同的层次感,有的演员还能给你惊喜,真的,用心程度和基本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骗不了人。”
……
“怎么着,”导演看向江溯,“要不擦了,让沈老师给你重画?”
他垂眼,想了想。
“明天吧。”
*
沈听夏在当晚就收到消息,说她明天主要负责处理江溯的图,顺道还说了原因。
导致她第二天也提前就到了片场,看他提前排演过了遍戏,思索着今天的图要怎么画更贴合剧情。毕竟人家都肯定她的能力了,她不能辜负才对。
等江溯差不多过了几遍,她跟他一起回到休息间,手边的颜料盒昨晚已经提前调好了。
江溯侧头看了一眼。
昨天那个画师是现场调的,光调色就花掉了三分之一的时间,她的颜料提前调好,耗时还比昨天长得多。谁更专业,似乎一目了然。
沈听夏一边画一边想,因为全情投入,全世界只剩画和自己,基本不记得这个模特是谁,突然冒出个灵感抬头看到他,还愣了一下。
江溯循着她的视线看下来。
“怎么?”
“没事,”她挺专业地说,“你有办法能把青筋绷出来一下吗?我昨天看了一下剧本,这段应该是主角第二神格爆发,刚导演也聊到青筋的问题,如果你现在可以绷一下,我贴着筋络画,拍出来效果会很炸。”
对上他沉吟片刻的视线,她以为是自己的提议有些难,但她之前看各种花絮,应该是有办法的啊:“怎么了?”
“没什么,”他说,“只是没想到你还看了剧本。”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笑了下,“要做就做好,应该的。”
他退开两步,解开衬衣第一颗纽扣,伏在昨天那个窄而脆弱的床板上做俯卧撑。她略怔,这才想起,好像偶然刷到的很多花絮之类,演员们确实是靠临时的俯卧撑让胸肌、腹肌和各种肌肉,达到短暂的充血。
大概原理都一样。
但此刻,封闭的房间内,唯一的声音只有空调持续不断输出的冷风,以及他并不清晰地,随着动作溢出的轻微喘气声。
没有嘈杂的片场掩护,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提议,有些……奇怪。
但又没办法喊停。
她挪开视线,心里祈祷时间能过得快些,就在她想先把门打开的前一秒,江溯起身了。
……
她脚像被钉在地面。
他迈步走到她面前,垂着下颌问:“这样够么?”
……
她抬头,在看到漂亮青筋从他肌肤底层爆出时,所有的羞耻感在这一刻变成欣赏,拿起画笔,也不再局促,全神贯注投入:“可以了,你绷一下。”
她贴合他的青筋绘出游走的花纹,又做了暗影处理加深体积感,顺便在应该鼓出的位置画了暖色调的高光,视觉上已经非常震撼,她越画越沉浸,像画家遇到艺术品。
脖颈处的汗她已经提前擦过了,这会儿看到一滴顺着喉结淌下来,因为之前画的都是女生,经常习惯性帮她们整理肩带和头发也没问题,她怕滴下来影响画面,因此抬手擦掉。
指腹擦过他滚动的喉结。
江溯喉结很自然地滚了下,低眼看她。
她没意识到,还在画,因为投入到没空拿纸,都是直接用指腹去抹,此刻好几根手指指腹上都沾了颜料,而自己浑然未觉。
大概是察觉到他在动,她抬手固定住他侧颈,空闲的左手搭在他皮肤上,他看不到,因此触觉愈发明显,明明天气热,她手指却很冰,接触的地方像一个接一个的小冰点,清晰又无法忽视地烙在他皮肤上,是空调开太低了么,他想。
他随着她的力道将颈移回她想要的位置。
她的手逐渐松力,滑落到身侧,可触感却像仍然留在他皮肤上。
十分钟后,她在反复检查以后收工。
江溯甚至没来得及确认,也没告诉她有没有哪里想要修改,就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是导演在喊吗?她这么想着,探出头去看,但外面一片安静,导演还在导上一场。
她收回视线。
整理工具箱到一半,这次导演是真喊了,她出去给女演员补图案,江溯短暂回到休息室,不知做了什么,又离开。
她补妆完毕后,继续回到他的休息室,整理散落的工具,外面很吵,有人在抽烟。
有人端着杯水走进来,她认出是江溯的经纪人。
经纪人将水杯递给她:“可以暂时先在这里面休息,外面有点吵。”
她想说不用,可转念一想,江溯这场戏大概也要拍一个多钟头,于是就把门敞着,拿过一旁的水杯。
梨子水,温热。
她总觉哪里不对,似乎气温上来,可她明明记得,刚来时,他空调打到了二十度。
她抬眼。
贴有浅灰色纹理的墙面上,空调仍在持续不断地周转工作,左下角显示出此刻工作的气温——
二十六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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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冷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