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明西雾想要的,都是身边人捧上来给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费尽心思,绞尽脑汁,就为了让宁听传授她防守诀窍。
她打冠军都没这么难。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宁听太客气了,他太不识好歹,自以为有点本事就拿乔。
明西雾决定不惯着他了。
早起,去楼下食堂买了两个大肉包,再去公交站台,隔老远就见一双大长腿已经站在那。
她也站过去,拿余光看宁听,每天都起来这么早,真是冤家路窄。
明西雾是卡点来的,所以公交车很快就到了。
她准备上车,宁听比她更快一步,她脚步顿了顿,又站了回去。
宁听扫完公交卡,就往车厢后面走,他看见外面的少女似乎没有想上来的样子。
“小兄弟,”司机师傅问,“外面那个是不是你们学校的?”
宁听回答:“是。”
师傅按了两下喇叭,见明西雾还不上来,也就将车开走了。
宁听垂着眼,不见眼底情绪。
等到车屁股越来越远,明西雾才咬牙切齿地瞪过去,嘀咕:“不会喊我上车是吧?”
不坐就不坐。
等下一班。
然而天不遂人愿,下一班一直等到了半个小时后,明西雾到学校已经迟到了。
虽然她从来都没有把迟到这种事看得极为严重,但因为这事儿挨着宁听,所以她心里特别不爽。
落座后,她开始从书包里掏书,每一本书都重重放下。
何禾子早听见后面的动静了,身体靠向后桌:“你回家的?没和宁听一起啊?”
何禾子知道他们都住在台球训练中心。
“住一块儿又怎么样?”明西雾火大,“关系不熟,谁管你是不是迟到。”
她一大早上火药味就这么重,何禾子被轰得脑瓜子嗡嗡响,一脸的炮灰。
他朝宁听看。
这会儿大帅比一只手支着额,面朝墙的里侧。眼皮似乎是垂着的,不知睡没睡。
何禾子拿着昨天的作业,转身趴明西雾桌上:“你这题写没写?”
明西雾瞥了一眼,眼皮子跟着跳跳:“没。”
何禾子似笑非笑的:“我看到题干上的小明,就想到你了,所以我也没写。”
他知道明西雾最讨厌“小明”这称呼。
故意这么说,活跃气氛。
“谁是小明?你再说一遍。”明西雾恶狠狠伸手,虚张声势地掐住何禾子的脖子,“说不说了?”
“我错了。”何禾子怕痒,下巴肉都堆起来了,他忍着笑,忽然目光一动,看着宁听的方向,不吱声了。
明西雾手上渐渐松了力,悄悄睇了眼角余光过去,或许是他们太闹腾了,不知什么时候,宁听竟已经戴上耳机。
明西雾:“……”
要说宁听这人,真的是哪儿哪儿都奇怪。
明西雾之前对他的态度,严格来说算不上友好,但是他都没有像这样生气。
唯有这次踢馆之行。
午休时分,明西雾拉着何禾子去操场上打乒乓球发泄。为了帮她成功降火,何禾子自觉用的破球拍,最后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坐树底下乘凉。
何禾子喝完水解渴,手撑地上,人往后仰,喘得像狗:“你打好了没啊?”
大热天三十度出头了,这差事简直就不是人干的。
明西雾沉着脸:“接着来。”
“……”何禾子举单手投降,“我给你叫个人来好吧?我实在打不下去了。胖子是很怕热的,你看我胖的,真不行了。这样,我给你把宁听叫来。”
像小猫爪子碰上电闸门,明西雾把球拍一扔,直接走了。留下何禾子握着手机,拨着宁听的号码,脸上每个表情都在诉说着懵逼。
“什么事?”宁听接通。
嗓音格外冷淡。
“没、没啥。”何禾子说,“我拨错了。”
宁听把电话挂了没多久,少女从后门进来,前额发丝和鬓边的头发几乎湿透了。
她一落座,就拿书本扇风,风里的香味混合着汗水味。趴着睡觉的宁听睁着眼,将这份令人心猿意马的味道尽数收敛进口鼻之中。
他从臂弯抬头,坐正。
明西雾察觉,余光飞快瞟了他一眼,侧过身子不看他。
教室里都是午休的,安静得很,明西雾扇了没一会儿,越来越烦,她把书本撂桌上,又起身离开了教室。
几分钟后,明西雾回到操场的大树底下,和何禾子动作整齐划一地啃着甜筒。
“还算你有点良心,不然我真的要中暑晕在这了。”何禾子说。
明西雾黑着脸不吭声。
她又开始复盘,宁听是从什么时候对她阴阳怪气的。
想着想着,开始分神,气闷,没注意咬下一大口。明西雾两根手指捂住鼻梁,痛苦地闭上眼睛,拢着眉头。
“吃太快了吧,”何禾子笑了起来,“活该。”
明西雾缓和过来后,趁着何禾子张口吃甜筒的时候,帮他把甜筒往嘴里塞。
于是何禾子也捂住鼻梁,嗷嗷直叫了起来。
–
有个成语说的好,不耻下问。
不能因为你和那人关系不好,就放弃学习的机会。
明西雾内耗了两天后,决定和宁听摊牌,就要坦坦荡荡地跟他说:你教我防守球。我教你进攻杆。
晚上,俱乐部。
明西雾左等右等,等到20:30才想起来,宁听这么晚没回,肯定去烧烤城兼职了。
意识到这个,她顿时气得仰躺在床上。
眼里只有赚钱的家伙…万一以后他教她打球,也是每天晚上都腾不出时间怎么办?
明西雾又坐了起来,翘着二郎腿,摸下巴沉思。
一觉睡到天亮。
昨晚本来想等宁听夜里回来,她再找他的。
谁知道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明西雾洗漱换衣,去楼下食堂找宁听,跑得太快,在食堂大门就撞到他,及时刹住了脚,才没有让自己撞到他的胸膛上。
少年也停下了步子,面上不辨情绪。
眼皮垂着,神色清冷。
明西雾滚到嘴边的示好话,因他的脸色秃噜不出来了。
他们好一会儿谁都没有先走,最后食堂里又有人出来,喊了她一声“明哥”。宁听错身,从她旁边先离开了。
明西雾挠脖子,纠结再三,早餐不买了,背着书包跟上宁听。
两人一同站在公交站台。
她决定先试探一下宁听对她的态度。所以当公交车来,她故意快宁听一步,上车。
宁听并没有因为她上了车,而避免和她同一车。
一般早上这个点的公交车上都是没有座位的。
两人都站着。
明西雾拿余光看他,默默随着人群,往他旁边站。他一大早上就戴着耳机,让她想和他说话都不能。免得他听不见,自己说第二遍会显得尴尬。
–
以往上体育课,明西雾只知道睡觉,今天破天荒,和班里打羽毛球的玩了起来。
她故意把战场往篮球场上那边带。
因为宁听在打篮球。
徐金月捡羽毛球,顺着明西雾的视线望,感叹一句明西雾在心里刚感叹过的:“宁听还会打篮球啊,打得还不错呢。”
明西雾说:“一般般吧。”
“但他帅啊。”徐金月说。
“帅有什么用,会打篮球有什么用,他又不会打羽毛球。”明西雾收回视线。
徐金月一脸懵:“你问过他啊,怎么知道他不会打?搞不好宁听深藏不露,什么都会。”
场上,宁听倒退着跑过来,身姿轻盈。
明西雾眉梢上扬,心中顿生一计,拿过羽毛球,扬起球拍,就朝宁听打。
后背一重,宁听停下,回头看见了明西雾,和她手上的球拍。徐金月站她旁边,头摇得像拨浪鼓。
“宁听!”有男生喊他接球。
“我休息会儿。”宁听做了一个下场的手势,捡起反弹到草地上的羽毛球,朝明西雾她们走了过去,“下次看准点再打。”
他先开口说话了!
明西雾有种胜利的喜悦感。
少年近前,把球递了过来,手背上青筋尽显。这种手哪怕沾满泥浆也难藏姿色。
明西雾把球接过来:“我就是看准了再打的。”
看似心平气和的一句话,却直接让空气剑拔弩张起来。
宁听又往前走半步,身高带来了压迫感。明西雾不怕他,下巴抬得高高的,如果不是顾及自己有胸,这会儿差不多该撞上去了。
男孩子们互看不爽的时候,不都喜欢做这种举动吗。
宁听说:“你想怎样?”
他的声音语气不像之前那样生硬,好像在示弱。不过明西雾一心沉浸自己接下来的计划里,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她说:“比一下。”
“比什么?”宁听好整以暇,“篮球?”
明西雾露出“开什么玩笑”的表情:“我是女生,你怎么可以拿男生的专场和我比?”
球场上遇神杀神,似乎从来没把自己当做女孩子的姑娘,如今也拿女孩子的身份摆谱。
宁听大概是觉得她这句话好玩儿,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明西雾发现并看过去的时候,他的五官又恢复了严肃模样。
宁听从她手上拿走羽毛球,徐金月见此,识趣地呈上自己的球拍。
等宁听先走开,徐金月抓着明西雾的胳膊,激动地晃着:“他好带感啊。”
明西雾嘁了一声。
日落前的夕阳光洒在操场上,即将对战的两人脸上都挂着薄汗。
放学铃声已经响了,不过操场上还留一些同班同学看好戏。
何禾子将狗腿子身份做到极致,给明西雾捏肩膀松弛肌肉,片刻后退到一边去,宣布开始。
宁听先发球。
第一球是很正常的水准,明西雾接的轻松。然而接下来,她开始心跳失衡,上气不接下气。而宁听面色不改,连气儿都不喘。她逐渐承认女孩子和男孩子的体力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宁听的快球让她累成狗。
她使出吃奶劲儿打出的快球,宁听长腿一跨,就给她回过来,不费吹灰之力。
20分钟后,明西雾彻底摊在草地上了躺平了。
“不打了。”她脑袋放空地盯了会儿天空,耳朵里嗡嗡直响,想今晚睡这儿算了。
直到何禾子过来,居高临下地对她说:“现在我是真的相信你和宁听不熟了。他压根就没留手啊。”
明西雾:“……”
放狗屁!
他根本没使全部力气,而她就已经累成这样了。
欺人太甚。
明西雾准备把宁听叫过来好好唇枪舌战一番,一歪头,不止宁听,其他人也都不见了。
明西雾:“人呢?”
“他早走了啊。”何禾子补充,“你躺下来没几秒,他就扔下球拍走人了。”
明西雾:“……”
–
这天晚上回去后,明西雾睡了个痛快,连梦都没做。闹钟一响,浑身酸痛地爬起来。
开门即见宁听。
她马上收敛了脸上痛不欲生的表情,趾高气昂地从他面前走过去,像头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
宁听:“……”
不过,明西雾没有逞能多久,进了教室,她惨兮兮地坐下,嘴里“哎哎哟哟”的。
徐金月后脚进来,看见她的模样噗嗤一笑:“跟你说了,不要打那么凶,现在知道疼了吧。”
明西雾摆手:“别提了,我人都快要散架了。”
说完,她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宁听。他看着书本,但嘴角似乎是浅浅地翘了起来。
防守球还是要学的。
既然硬的不行,明西雾决定来软的。
先卖惨一波。
自习课,英语课代表发了试卷下来。明西雾故意拿左手做题,右手支着自己的脑袋,胳膊拉得很开,几乎占了宁听桌子的三分之一。
她就等着宁听受不了开口。
卷子的边角被少女尖而圆润又可爱的胳膊肘压着,宁听写下最后一个字母,拿笔,轻轻敲了一下那儿。
明西雾奸计得逞,压住想上扬的嘴角,转过头看他,语气无辜:“怎么了?”
“手抬一下。”宁听说,“我翻个卷子。”
明西雾垂下视线,像才发现似的,假模假样地说:“不好意思。”然后乖乖把胳膊收了回来。
然而,他翻过卷子后,依然保持着单手落在卷子上的姿势,给她让出足够的空间,好像就等着她胳膊再支回来。
“不过来了?”宁听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想。
明西雾:“……”
少女又被他的激将法气着了,如他所愿,把右胳膊杵过去。左手写了不少反字母,最后宁听的卷子写完了,她的还剩下很多,这才受不了了,换成右手写。
放学铃声响,明西雾龙飞凤舞点下一个点,宣布大功告成,火速收拾好书包,却不急着走,直到宁听起身,她才跟上去。
宁听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她也跟着扫了一辆。
两人前后一路骑到烧烤城。
宁听仿佛不知道她跟在后面,停车到进店,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明西雾告诉自己不生气,进店后坐下来举起手,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过来。
“姐姐,”明西雾甜了嘴巴,“你能不能让你们店里的宁听过来给我点单?”
“你们认识?”服务员姐姐愣了愣。
明西雾瘪嘴:“我是他的家属…”
“明白了。”话都没等她说话,服务员姐姐就比了个ok的手势,走开了。
明西雾一脸懵逼地咽下“他是我哥哥”后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