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佳洛感觉到暗处有种力量一直在窥伺着她,从前那些事不愿再提及。倘若拿捏过往的是她在乎的人呢。
徐怀均也许会相信她,但无名就像一枚定时炸弹,一旦他知道从前那些事,还会相信她和无名不是早有预谋吗?她之前可是说自己不曾见过无名。
那么他的家人呢,是否会相信她在当年那样百口莫辩的场景下是无辜的。
杨云峥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如此胜券在握的架势,打从一开始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既然周舒恩早就告诉他,为何不提前给她一个交代,不至于让她事到临头才手忙脚乱。
初佳洛有些心寒,从前以为的那些好人,说不定背地里早有打算。
她的心越来越慌乱,眼下必须先找到章蕊宁,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弟妹怎么不见了?”李卓源看向徐怀均的眼神十分平静,他问道:“你真的相信刚才她那番话?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那就是如果真的只有她能看见这一切,是否一切都是由她说得算,那些相互矛盾的话是否也表示她会选择性的告诉我们真相。”
徐怀均一顿,看向李卓源的表情也有些凝重。他的世界一直都很简单,难得喜欢上一个人,在乎她,欣赏她,一切的怀疑似乎都是对这段感情的枷锁。李卓源的话看似是敲打,实则是提醒。
“说来也可笑,并不是我有意去教训你。而是这些时日,我和烟烟有些芥蒂,你知道她是一个执行力很强的人,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举动,我脖子上就像悬着一把明晃晃却迟迟未落下的刀。因此对于身边一切不对劲的事都会异常敏锐。第一件事就是章蕊宁的突然回国,她松口要嫁给宫家,这实在......太不符合她的性格了,再一件,是这些天烟烟和周舒恩的联系突然少了很多,这事不寻常,我估计她们有另外的联系方式可能在密谋什么,最后一件,是弟妹。”
李卓源坐在身侧的一把椅子上,坐姿慵懒,“弟妹有没有被策反,我还没有定论,但那些女人可不是池中之物。”他居然带着几分小骄傲,“我是一个喜欢接受挑战的人,而烟烟的表现我很满意,她一直都让我很惊喜。”
徐怀均原本被吊起的兴趣,像是一盆冷水浇头而下,“你能不能分析和我有关的,说到底,你也不知道佳洛的立场。”
“这不是你也有事瞒着我吗?”李卓源被这个便宜弟弟的怪罪呛了一下,“反正我提醒你,无论你身上的秘密是什么,都要小心为上,自己多掂量。如果不是像我这般事事都尽在掌握,就不要把自己当作执棋之人,安安心心做棋子就好。如果你真的想和她下一场有来有往的棋局,就不要像个傻子一样不管不问,最后被踢出局,可别怪哥哥没有提点你。”
初佳洛跟着保镖走了几步,在下一个路口即将转弯的时候,一只手捂住她的口鼻往后将她扯入一个空房。
黑暗中初佳洛瑟瑟发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黑暗里震耳欲聋。
“是我。”
那人拉着她的手往一个方向走,初佳洛并没有听出她是谁,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
她的手温热有力,初佳洛的手常年冰冷湿滑,她握着这只手想到了大厅里目送她离开的徐怀均。
他是活在尘世里的人,而她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游走在阴阳两界的鬼了。
初佳洛发现自己居然比想象的更爱徐怀均,或者说更加贪恋自己可以从他身上汲取的温暖和偏爱。他是一个古板又温柔的人,也是她一直在等待的人。
她不想骗他,那是亏欠他对待她的一片赤诚真心。
“我以前见过你,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故意装作不认识我的,直到我去打听你的事情。”
初佳洛思绪慢慢回到现实,她听着对方的声音十分耳熟,那个名字似乎要脱口而出。
“蓝兔子,你现在依旧不敢一个人睡觉吗?”
眼前慢慢光明,初佳洛的瞳孔一眨不眨,直到看见江卫英的脸完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瞳孔快速缩小,她看见过往的风急速飞驰而来,那些从前的故事如同晚风带着清香包裹着她魂魄里最珍重的东西,而她孤身一人站在这里感受着陈年的往事,有些不知所措。
初佳洛完全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的眼神迅速凝结了一片冰霜,脸上那些纯净无暇的笑意也散开,她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心境一片凄凉。
“如果你有事求我,大可以好好同我商量。但你现在诈我,我绝无可能帮你。”
江卫英挑眉摆摆手,“初妹妹别生气,这一切都是烟烟的主意,她说之前和你讲过她的计划,但你没有给她答复。”说完后,她俏皮的挽住初佳洛的手肘,“至于‘蓝兔子’可不是为了诈你,而是某人让我‘关心关心’你。”
“我们去哪儿?”初佳洛记得靳言可是下令封锁会堂,江卫英却轻易把她带出了酒店,看来之前就早有安排,看来章蕊宁装病并不是一时兴起。
打开车门,初佳洛看见车后座的章蕊宁。
她已经换掉繁杂花纹的婚纱,如同卸下了千斤重的枷锁,衬衫搭配运动裤,带着一顶灰色的鸭舌帽,看上去极其青春靓丽,帽檐下亮晶晶的眼睛更是狡黠如猫,在黑暗中美得不可方物。
有那么一刻,初佳洛恨不得冲上去卡住她的脖子问个清楚。
忍者被利用后的怒火,初佳洛坐在了她身边。
“现在房间里躺着的是谁?”
前排噗呲一笑,初佳洛伸长脖子想去看到底是谁,身侧江卫英已经推了她一把,一屁/股坐在了她身边。“让个位置。”
初佳洛气得不行,“敢情你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这些天只有我一个人毫不知情,你们就不担心我不站在这边,转头去帮那群男人?”
周舒恩坐在驾驶座上,调整了前视镜的角度后,对着后排露出灿烂一笑。
“所以烟烟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吗?”
副驾驶座上的吕烟然手指捏着安全带,整个人小心翼翼的回过身,“我保证什么都没说,一开始周舒恩告诉我你可以看见‘那些东西’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
初佳洛反应过来,“‘鸣龙道’是你放在院子里的!”
初佳洛被‘裹挟’在四个女人之中,有种被迫绑架的无力感。
“你灵机一动说的那番话我都忍不住在角落为你鼓掌,什么蛊虫,什么贴身之物。”章蕊宁竖起大拇指,“胡编乱造的能耐都要超过周舒恩了。”
初佳洛被这群聒噪的女人吵得没了耐心,她从内心深处不相信这些人会真正伤害她,可刚才那句话又切实让她心寒。
“你们调查我?”
这一次是四个人的集体沉默。
倒是江卫英先开口打破了质问后的宁静。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江卫英靠近她,她的脸就在不超过15厘米的地方,初佳洛有些纠结。
“从前的很多事,我都忘了。”
那场大火,烧掉了太多记忆,此后那些片段的回忆再也难以串成一个完整的记忆链,也许初大小姐从很久以前开始就被换了‘芯’。
“你是不是怀疑自己不是从前的初佳洛?”江卫英看出她心中的顾虑。
“你不是认识我吗,我却对你毫无印象,也许我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初佳洛喃喃,“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也许从前的初佳洛不会伤害任何人,后来的我真的说不准。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真的想要彻底结束这一切。”
“人真的是一种神奇的生物。”周舒恩笑着瞥了一眼吕烟然,吕烟然接着说:“在遇到难以接受的事情,人体会开启全新的保护机制,你这种情况反而是正常的。那时候你母亲去世,而你又时刻怀疑真正的凶手就在身边,这样的精神压力让你在生理和心理上都备受打击。”
很长一段时间,初佳洛坐在轮椅上,独身一人。
倘若是一个从小罹难的孩子失去行走能力可能更容易接受,但是初佳洛前面十年的人生能蹦能跳,一朝落入苦难,于她而言是莫大的打击。
“创伤性应激精神障碍,后来发生什么事了,你开始间歇性的失忆?”
初佳洛回答不上来,她还穿着伴娘服,华丽的镶钻纱裙让她看上去更像是新娘,而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的身上。
初佳洛摇摇头,“我忘记了。”
章蕊宁无所谓的往后一靠,拍拍周舒恩的后座,“你非要我去测她,没想到她虽然有看见念想的能力,却是个糊涂人,连自己的过去都看不清,又怎么可能帮我。看来我还得老老实实呆一阵子,等这场风波过去,你们再想办法送我出国。”
江卫英将初佳洛的脸扳向她的方向:“所以,你是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
初佳洛转动眼珠飞快回忆,那有限的记忆里却无法检索到江卫英的脸,如果之前两人见过,她不可能一点记忆都没有。
看到初佳洛这样全然陌生的眼神,江卫英是真的伤心了。
“你到底是谁,你认识我,难道你也认识林潇潇?”
江卫英撇撇嘴:“咱俩在医院一起躺了半年多,后来我先走了,等我再去找你,就发现你已经离开无渊市,再次见你是在周舒恩发的朋友圈。你都不知道,我见到你的时候有多么惊喜。你却只记得林潇潇,我呢?要不是周舒恩和我说,你可能真的忘记了从前的事情,我都要叫你‘负心汉’了。”
初佳洛眼前居然真的出现了一个更加年轻版本的江卫英,那时候她躺在身边的病床上,身上缠绕着检测身体各项数据的仪器。每天都会有人来和她聊天,初佳洛靠坐在另一张病床上,安静的听着这些人和她说话。
医生对初城说,初佳洛失去行走能力更多是心病,而非病理上的因素,但初城还是不放心,让她在医院修养。其实初佳洛知道,有很多的原因。
现在她也不想见到齐小云母女,所以她同意搬出来,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回到无渊。
外公偶尔会来看她,但是老人家在妻子去世后身体一直很差,看到外孙女的情况后心情更加不好,久而久之成了心病。初佳洛是期盼外公来看她的,但是她不愿意说。
“你画的很一般呀,怎么还锲而不舍的,勇气可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