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藤青的脸涨成猪肝色,本以为自己一番大道理可以让儿子顿悟,谁知道在这样郑重的时刻去凑热闹。
初佳洛看着老古板和小古板,有些头疼,想到自己撺掇人儿子出来打架还是有些不合适,还好没出事,否则她还得捡起破碎的徐怀均和他爸妈交代。
“你们俩就是这样,到处见义勇为的?”徐父表情阴沉,语气带着深深的责怪。
徐母站在一旁,颇有些惋惜的看着自家儿子。“难怪不愿意去上学,非要留在国内,我看你还是收收心。”她看了一眼初佳洛,但还是没说出口,徐怀均从小听话,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开始叛逆退缩,如果说身边没有人影响是绝无可能的。她一辈子也没想过会从儿子口中听到这样没有品行的话。
她宁可儿子说的是自己不够好,而不是累了。
再回到饭桌上,四人面面相觑,也都没了胃口,初佳洛觉得自己坐在这里有些不合时宜,像是祸国妖妃般坐立难安,只听徐怀均慢慢开口。
“我已经二十四岁了,不是四岁,也不是十四岁,任何事我都有资格为自己做出选择,也有资格去承担后果。”徐怀均平视父母,“我做出这个决定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我承认父母在外见过更加广阔的天地,和我所说的并非假话。但我并不想和你们一样留在国外,我的想法是在国内读书,有合适的机会出国深造,可我要回来,外面不是我的家。我说累并不是在这条道路上感到疲倦,而是你们对于我的期望和要求已经让我力不从心了。”
徐藤青向来只是单方面给儿子布置任务,徐怀均也是按部就班的回答和完成,这样发自肺腑的话还没有从他嘴里说出来过,徐父第一反应就是要拒绝,可徐怀均又没有把话说死,这要是折断翅膀,反而适得其反,他辅修过一些心理学,知道这件事易疏不宜堵,他又问:“你想读哪个老师的博。”
徐怀均说出一个名字,徐藤青沉默了一下,这个人他是知道的,在国际上也是响当当的名号,早些年和他一起出国,后来因为妻儿在国内居然读了一半就回国了,这件事情还在他们圈子闹出了很大笑话。
但徐藤青也在多次的研讨会上听过这个人的功绩,比起那些富丽堂皇的履历表,他的成绩一直都很耀眼,就连徐藤青所在的学校也多次邀请,给出的条件很好,都被回绝了。
“科学无国界。”
“老婆孩子有。”
徐藤青现在还记得那人半夜躲在被子里哭,他特意安慰别担心实验数据的问题,接过那人哭唧唧的抱着电话说想老婆。
想到这里,头都是痛的。
“你想好了?”徐藤青问,“真不走?我提醒你,你这位老师确实不错,但国内学术界和配置落后的程度不是你可以想象的,你就不怕真的和他一样耽误十几年?”
徐怀均听到父亲松了口,心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之前想要为此闹的天翻地覆的心思也收了回去。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们走?”徐父的声调已经放下来,但还是难掩东亚父母的威严,
“合适的时候。”
“正如你所说,你已经二十四岁了,我希望你可以知道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候’,还有你是成年人,要为自己的选择担负起责任。”徐父叹口气,“小均,爸爸实在对你太失望了。”
徐怀均手指捏紧,不自觉向内收缩,这句话似乎千斤重,让他抬不起头来。
“小初是吧,听说你是学法的,有没有考研的打算?”徐母微微一笑,她之前听公公说楚承业来找他,其中一件事就是安排小侄女出国的事情。她不想把话说的那么透彻,但如果可以把初佳洛带出去,说不定徐怀均就会松口。
况且在德国,他们夫妻俩也另有安排。
“金阿姨,我目前没有这个打算。”初佳洛老实回答。
“我认识你妈妈李敏,你和她长得很像,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我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当年金纯和李敏可谓是A大炙手可热的两个风云女子,后来一个出国深造,一个远嫁他乡,一隔数年,李敏已经去世,不觉有些唏嘘。
“嗯,很多人这么说。”初佳洛表情坦然,“可我已经忘记她的样子了。”
金纯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她仿佛看见前半生的故人坐在眼前,这孩子和母亲一般天生一副风流美艳的模子,但那双眼睛要更加纯良。
跨过年岁的风吹到了女孩的眼睛里,让活着的人有些恍惚。
“天这么黑了,小均,你一会儿送小初回寝室。”徐母提醒,她很多年和儿子没有当面谈话,刚才顾及丈夫的颜面,她没来得及多说几句。
“不用。”
徐父皱眉:“让你送个人也不肯,你可真是......”
“她和我一起回家。”徐怀均补充一句:“爷爷家。”
徐母:“这是什么道理,我和你爸爸都回家了,家里也收拾好,你怎么带着个姑娘去你爷爷家。”
周末两人回家是例行公事,初佳洛没觉得有哪里不合适,被这么一说也觉得不太好,可书包里已经收拾好衣服。
“这么多年不回去,也不差这一晚上,我们还有事,就不聊了。”
初佳洛看着徐怀均的背影,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像是能听到她的心声。
“觉得我可怜?”徐怀均回过头,初佳洛拍拍他的肩,她说不出诋毁他父母的话,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也许于徐家而言,这是他们认为能给儿子最好的教育方式。
不知不觉,徐怀均放慢脚步,两人并肩而行。
街道上车来车往,人群涌动,他们穿梭在人群中,逆人/流而上。初佳洛心想,如果不是因为那些画,她可能一辈子不会结识徐怀均,而徐怀均也可能早早出国,两人会在这样的场景下擦肩而过。
然而此刻他们并肩而立。
命运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
“饿不饿?我看你都没好好吃饭。”徐怀均问,“那里有你喜欢的麻辣烫,去吃一点?”
徐怀均才是那个从头到尾没有吃下一丁点的人,初佳洛好歹垫了些糕点。
坐在路边,晚风吹过少女的发丝,她将长发在手心打了转,随意盘起,留下几缕乌发垂在脖颈间,路边的红蓝相间的灯光打在她身上,整个人美艳的像是法式电影里的女明星。徐怀均板着脸,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装坐在一旁,像是□□电影里即将火拼的少年。
叫到号后,初佳洛拿着号码牌,正对上徐怀均的背影,徐怀均总是一身低奢宽松运服的打扮,看上去简约又随性,读书人的气息把这个人从内而外浸透。二十来岁的男人恰好处于少年和成年男人交接的时间,无须刻意的增肌,身上的肌肉线条都很明显,他身材比例实在优越,气质沉稳,哪怕没有任何的动作,都让人移不开眼睛。
周围人来人往,他却总是孤单一人。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站在球场上。
后来,站在走廊里拦住她,明明是凶巴巴的语气,害她担惊受怕了许久,其实他只是个有些古板又温柔的人。
在无渊,他那样的吻她,可醒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她觉得他是个浪荡子,奇怪的事情越来越多,比起眼前所见,她更相信他的为人。
初佳洛对自己说,一定要找到徐怀均‘梦游’的原因。
徐怀均感受到她的注视,回过头来。号码牌落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初佳洛盯着他看。
徐怀均笑了:“看我有没有哭?”
初佳洛摇头,手指圈住号码牌的环形开始转,“看你身边什么时候出现奇怪的女人,找到她就可以解决你失眠的问题了。”
徐怀均表情凝重,开始回想起那些细节,可那些飘散的声音就像是薄沙,风一吹就飘远。
“我听不太清声音,只是大概知道她在说话,其他时候都是在晚上,临近我入睡前。可有一次很特殊,是在白天。”
“启程去无渊那天?”
“嗯。后来我也有几次出现幻听,但很难再和那边对话,只是单方面听她说话。”徐怀均叹口气,“如果不是你真的可以看见那个世界,我真的会觉得自己疯了。”
初佳洛撑着脑袋,“其实你见不到她,挺好的。”这不是阴阳相隔,也不是前世有缘,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邂逅’。
“如果说这个世上的‘情’是无解的命题,那到底要多深刻的爱才能凝聚成一个完整的具有生命的人呢?你又见不到她,又不能和她在一起,但你创造这样的她为你而活,岂不是伤害她。也许有一天,你忘记了她,或者爱上了别人,那她就会,就会......”初佳洛其实也不知道这些被抛弃的‘孤魂野鬼’会怎么样,也许他们会带着悲伤留在他们彼此相爱的时候,也有可能一辈子跟随,成为看不见的负担。
“那你呢,你有没有这样的念想。”徐怀均问,他并没有爱人的经历,但依旧会出现这样,说明初佳洛的猜想也有可能是错的。
“我不爱虚拟的人,我的爱人在现实里。”陪伴初佳洛十年的人,从火海里背着她跑出来的人,不是幻象,是一个确切且真实的人影,那个人触手可及,又远在天边。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他们还有未来很长的时光,她总不能生他一辈子的气。
“楚承业?”徐怀均已经猜出来,少女情怀总为诗,这是无论如何都隐藏不了的事情,何况初佳洛已经把它写在了脸上。
哪怕周围没有熟人,但初佳洛还是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少女眨巴眼睛笑了。
“哼,你们年纪差距这么大,他又是个商人,明面上也是你叔叔,从小看着你长大,再怎么说你们也不合适。”
女孩眼睛亮亮的,笑嘻嘻:“徐怀均,你真的不像一个二十岁的大男孩,你像我爸,是个老顽固。”
徐怀均气笑了,“那我这样正经的爸爸,还真没有你这样不孝顺的女儿。”
两人想起刚才徐父气的拂袖而去的模样,都忍不住笑了。
“好了,爸爸别生气,以后我把楚家所有钱都骗回家。他虽然年纪大,但是长得帅啊,还有钱,我又不吃亏。”
徐怀均:“那也不行,我们家又不是没钱。”他把自己那把钥匙往她的方向一扔,初佳洛一把接住。
“而且长得也一般。”
初佳洛找到了新的乐趣,就是去逗徐怀均。他这个人无趣归无趣,虽然不开窍,但闹着玩还别有一番意思。
徐怀均看着她笑,心情也好起来,然后他伸出手在她鼻尖顺着鼻梁轻轻一滑。这个动作完全是下意识,但初佳洛的笑容却突然顿住了,有些古怪的看向他。
这不是我啊,徐怀均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不敢置信。
李卓源:是啊是啊,不正经逗小正经最有意思了。
这还真不是徐神,他平常生活很简单,人设就是有点严肃的清俊小帅哥,不会做任何对女生不尊重的小动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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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少女情怀总为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