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月亮要睡了 第6章 第 6 章

周才江在办公室里收到了一束花，但落款不是郑先郎。

办公室的同事埋头于工作，目光却偷偷瞄向周才江，耳朵也竖起来了，大家都知道他有一个恩爱了多年的男朋友，哦豁。

标牌上是一个不认识的名字，但好像有些眼熟。

思考了半天才想起来同事似乎提到过这个人，是刚进入公司的一个小年轻，性格外向热情。

周才江才三十出头，但已经跃入业内尖端的纵列。再加上他的外形出众，容貌气质好，于是不少人感叹优秀的人早就被抢走了。

这样的感慨大多在看见郑先郎后转变为：优秀的人果然应该和优秀的人在一起，两人真般配啊，站在一起就产生了微妙的、他人完全融入不进去的化学反应。

周才江平静地把花扔进垃圾桶，平静地继续工作。

就凭知道他有对象还要大张旗鼓送花这一点，他就已经厌恶上了这个人。

同事们竖起的耳朵垂了下去，眼神重新落到自己的屏幕前，看来是没有瓜了。

但下班后，小年轻出现在了周才江的面前，他抱着更大束的玫瑰，娇艳的红色将他的脸映得亮堂堂。

小年轻烫着时下流行的帅气发型，衬衣上留着淡淡的香，脸看起来白净乖巧，他很自信、也很张扬，近乎于浓烈的极端，是让喜欢的人非常喜欢，讨厌的人非常讨厌的类型。

周才江瞥了他一眼，很不巧。

年轻人不觉，飞扬的年纪有嚣张的资本和所有人都爱的自信，他说：“我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就被吸引……”

公司门口的吃瓜群众的眼中闪烁光芒，看热闹的圈子也越聚越拢。

周才江不想被围观，他打断，“那你知道我有爱人吗？”

“我，”小年轻愣了一下，“我自信不会输给他，我有潜力也有钱，为什么不选更年轻的我，要去选择一个老男人呢？”

“老男人。”周才江气极反笑，“你口中的老男人和我一样大，何苦选我呢？”

“议论别人的时候记得嘴巴放干净一点，还有就凭你知道我有对象还要赶着上来，我们就不可能是一路人。低劣者总是与低劣者为伍，还总要臆想别人都和他一样。”

周才江绕开人群走到一辆车前，他的爱人已经等待他良久。

小年轻的脸被说得一阵青一阵红，周才江的反应完全不在意料之中。他自持长相英俊，从未被人这般下过面子。

他的目光从人群中越过，看见了周才江的爱人。和他想象中的油腻有钱男不同，他像一只矫健的猎豹、护食的狼。

郑先郎打开副驾的门，让周才江坐进去。他转身冷冷地看了一眼小年轻。

小年轻打了个颤，他的臆测完全错误。他以为像周才江这样三十多岁才貌兼具的只是个例，他以为十年的相处会让感情变得平淡，偶尔偷个腥也会很愉快。就像他自己，几个月的恋爱都难长久。

他想象中周才江会礼貌的拒绝，然后与他保持着私下的联系。

错得离谱。

汽车从眼前驶去，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窃窃私语。

于是小年轻知道，这里他可能呆不下去了。

车里很安静。

周才江有些忐忑，虽然不是自己的错，车载音响传出的音乐压盖住了空气中的寂静。

一路开到车棚，踩离合、拉手刹、熄火。

周才江就被郑先郎压住了，安全带成了束缚的工具。

郑先郎的力气很大，周才江被压得有些疼。但他松了一口气，然后回抱住郑先郎的脖子。

淡淡的、令人眩晕的气息在车厢晕染开，周才江的睫毛微颤，扑闪了几下，晶莹的小泪珠便挂在了上面，闪闪发光。

深吻毕，两人不舍地松开对方。

周才江的嘴唇红润饱满，湿润的水汽晶晶亮，郑先郎忍不住又轻啄了两下。

衣服有些凌乱，褶皱被压得都是，周才江整整自己的衬衣和领带，有几处已经抚不平整了。

“衣服不能穿了。”周才江微微抱怨。

“我的错。”郑先郎认错态度良好，“想要什么补偿？”

周才江想了想，“唔，先拉个欠条吧。”

夜晚。

周才江以为郑先郎的醋早在车里就吃完了，没想到吃过晚饭洗过澡后郑先郎竟然掏出了在车上还没吃完的醋，吨吨吨地喝了进去。

空气中弥漫了酸酸的气味。

“更加精力旺盛的青年人？更加青春有朝气？”

“哼哼，我不是反驳过了嘛？”

“你做得很好。”

“既然做得很好你这是在干什么？”周才江不满。

郑先郎亲亲他，“给你的奖励。”

不管是惩罚还是奖励，总之受苦的还是周才江，他被郑先郎翻来覆去地喂醋。

从唇过渡到唇。

“好酸……”周才江低声喃喃，吃醋的男人最不好惹。

“都是你让我变得这么酸，所以你要负责让我变得甜起来。”

想要让一瓶醋变甜需要加多少的糖？

反正周才江加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

“今天要讲的是狼和受欢迎的赤狐狸的故事。”

周才江靠在郑先郎的胸前，眯起眼，“？”

.

阿郎刚捕到了一头鹿，鹿肉鲜美。

树上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森林里的新鲜事，它们是消息传递的讯使。

阿郎头也不抬，专注啃食着自己的猎物。

“森林里来了只很美的动物。”

“它有我美丽吗？”另一只鸟张开翅膀露出绚丽的羽毛。

“是不一样的美丽，”小鸟说，“它的颜色是盛放的红花，像跳动的火焰。”

“它会燃烧！”

“它在绽放！”

“我喜欢它。”

阿郎将剩余的鹿肉拖回自己的洞穴作为储备的粮食，它不会在这个洞穴呆太久的时间。

它是一头孤狼。

离开狼群的孤狼后会一直走下去，直到寻找到自己的伴侣。

然后停留、驻守，直至终结。

河边阿郎正在喝水，听见边上其它动物的声音，“你们见过那只狐狸了吗？”

“它真美，我喜欢它的颜色。它的声音也软乎乎，清亮优美。”

阿郎低着头，河水倒映出它的倒影。

它冷淡着脸。

一只惹动物们怜爱的狐狸。

到处勾人，到处留情。

不像它们狼。

只忠诚于唯一的伴侣。

动物聊着天离开，阿郎听见其它动物慢慢向着河岸边走来，它抬头。

一只烈焰毛皮的狐狸，红色的皮毛在驳杂的光影中光华流转。

原来是真的，狐狸无愧于森林第一美兽之称。

小狐狸拥有细长矫健的足，长腿踩黑色的手套，它的眼神明亮，眼周的黑色眼线延长出妖媚的弧度。

眨眼屏足间皆是勾人的风情。

只一眼，阿郎就沦陷了。

一生仅此一次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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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阿周循着水汽走到河边，它看见了河岸边一只健壮帅气的狼。

阿周左歪头，狼的视线跟着向左偏一点。阿周右歪头，狼的视线向右歪一点。阿周眨眨眼，狼就呆住了。

小狐狸就微笑了起来。

帅气的傻大帽。

漂亮的赤狐从来都知道自己的美貌，它也不吝用自己的外表换取一些小小的回报。

比如说一只鸡腿，或者半个鹿头。

只需要付出“嘤嘤嘤”的代价。

面前大概是一个优质的长期饭票，阿周从容地迈着轻快的小步子，慢慢踱步接近，它未曾如此接近过另一个动物。

优雅美丽的小狐狸微微低下它的脑袋，露出顺滑的皮毛和尖圆可爱的小耳朵。

阿郎果然没有拒绝。

顺滑的火色绒毛甚至要贴上它的银色短毛。

“你对谁都这样吗？”阿郎突然说。

“什么？”赤狐吃了一惊。

“见到谁都会贴上去，用自己的毛蹭它们的毛，对它们做出这样……的动作。”

阿郎凝视着小狐狸，说不出恶劣的字眼，它像是被蛊惑了，又有些愤怒。

焦虑于被盛放的烈火迷乱了眼的不只有它一只。

小狐狸听懂了，它红了眼眶。

既愤怒又伤心。

“蹭”一下跑掉了。

坏狼！

阿周觉得自己好委屈，明明自己没有看见什么动物就蹭上去。就算是找饭票，它也没有放弃尊严，只是嘤嘤几句，这也叫到处乱贴吗？

气死了，气死了。

小狐狸蹬着腿跑远，再也不想看到这只狼。

而阿郎说完话就后悔了，它甚至惊讶于自己竟然会口不择言地说出这样的话。

明明想要它接近。

明明心中无限欢喜。

小狐狸跑得很快，一呲溜就没了踪影。

仿佛一簇焰火在丛林短暂地燃烧了一下，阿郎怅然若失。

阿周捕猎小兔子、摘野果，它心里憋了一口气，什么叫只会贴着别的动物，自己一定都可以。

小狐狸很聪明，它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

但貌美的狐狸在吸引其它小动物注意力的时候也吸引了恐怖的人类，在动物的世界有一种原罪叫美丽。

他们评估狐狸的美貌，却是从另一个方面。

“这真是一张上好的皮料，能买上万把来块钱吧。”

精心设计的诱饵与陷阱，人类有无数次的试错机会，而阿周仅有一次。

小狐狸落入陷阱之中。

“可怜的狐狸落到陷阱里去了。”麻雀扑腾着落在枝干上。

“火焰的颜色要消失了。”

“我太小了，想救也救不了它。”

阿郎猛然抬起头，“它在哪？”

麻雀被狼凶悍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扇动翅膀飞起来，然后发现这个距离狼应该袭击不到它们。

“在西南边那颗长着野果的树下。”小鸟用翅膀指着方向。

阿郎丢下一句谢谢，就飞快奔向西南。

快一点，要再快一点。

为了获得一块上好的完整皮料，猎人只挖了深深的陷阱洞，没有设置下捕兽夹，这给了阿周缓冲时间。

小狐狸在深深的坑洞下望着天，焦急地团团转。

它听见生物靠近的声音，它提起了心脏。

银色的绒毛脸出现在洞口上方，阿周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提起了心。

狼不喜欢自己吧，它之前还用那么坏的话说它。

但是阿郎垂下了尾巴，“上来。”

阿周惊喜，它跳起来勾阿郎的尾巴，却怎么也抓不住阿郎的尾巴。

阿周沮丧地趴到了陷阱坑洞里的干草上，“我抓不住。”

本以为阿郎会就此离开，却不料银色的身影从坑洞外落下，跳到赤狐的身边。

“你……”阿周惊讶。

“到我背上来，然后再跳上去。”阿郎说。

“那你怎么办？”

“我有办法。”阿郎的语气笃定而有力量。

阿周小心地踩着阿郎的背，踮足蹿了上去。

纤细的腿轻盈而有力量，踩在狼背上，在它的绒毛中凹陷出两个可爱的小坑坑。

阿郎比阿周的体型庞大，后肢力量也更强健，它在陷阱的坑底用力上蹿，借着爪子插入泥土中的支撑力度第二次跳跃，出了陷阱。

赤狐在陷阱边上转着圈等阿郎出来。

“对不起。”

“谢谢。”

两只几乎同时说道，然后同时愣了一下。

“上次说的话，对不起。”阿郎先开口。

“没事，”阿周说，“谢谢你赶来帮助了我。”

一狼一狐一笑泯恩仇。

猎人于此时到来，他兴冲冲地赶来收获猎物，不料猎物却被逃跑了，他举起了猎枪。

不能伤了狐狸，打下一只狼也不错。

“咔。”上膛。

“小心！”狐与狼几乎同时喊到。

它们互相要挡住对方。

两道交错的影子让猎人不好瞄准，既想要不伤到红色的皮，又想要打下狼。

瞄准要分外小心，狼这种生物既记仇，生命力又顽强，一击不中拖着重伤的身体也要把人拉下水。

猎人犹豫了一下，但金钱的诱惑让他抓紧了手中的工具。

“彭！”

没中？

这一下不仅没击中狼，还险险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不能射击了，猎人开始撤退，却被不知从何蹿出的狼一爪抓伤了手臂，留下狰狞的血口，猎人连连开几下。

阿郎抓伤猎人之后就撤退了，它不敢和人类的大家伙抗衡，但经此一役猎人大概不会再来捕捉它们了。

“你想要吃浆果吗？我的洞穴里有一批新鲜的果子。”阿郎发出邀请。

“可以吗？”

“当然。”

两只小动物悄悄说着话，踏着树影慢慢走远。

“最后它们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周才江竖着耳朵听故事，听着听着身体就不自觉地从郑先郎的胸膛上滑落，滚进被窝里去了，眼神也迷迷糊糊。

“没错，它们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阿郎找到了它的伴侣，不用再流浪。阿周依然美丽，也依然受欢迎，但它一狐只爱一匹狼。”

“睡觉了，晚安狼先生。”

“晚安，我的小狐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