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阴,太阳落山的早,几人来到山丘上不过一会,天际只剩一抹亮。
王世贵带着为难人的架势,要花欲燃只一晚上就要将厉鬼抓获,可这厮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安闲自得的盘腿坐了下来。
今子期看天色逐渐昏暗,见花欲燃行为心中不免诧异,摇着轮椅凑到近处。
只见花欲燃低着头耳后别着一根朱砂笔,手里捏着那符纸,嘴里嘀咕着什么。
今子期凑近去听,又不出声了,一转头对上了花欲燃那双幽幽的眼睛。
“……”今子期移开视线,故作掩饰的咳了一声。
不知何时离开的苍容晚这时回来了,手里攥着一叠明黄符纸,明显是用过的,上面还画着符咒,他全部给了花欲燃。
花欲燃便开始用腿垫着埋头在那上面画符。
明确来说是改符。
等花欲燃全部画完,他又交代身旁的苍容晚一些事情,把改好的符咒分一沓给了苍容晚,苍容晚又闪身走了。
今子期在一旁悄悄看了半天,这会儿心中更加好奇,正打算开口询问,就见花欲燃那狐狸一般的桃花眼看向了自己。
花欲燃发现树上贴的这种混淆气息的符咒只用改上两笔,便可成为聚阳的符咒,好似是这符咒原本主人故意为之。
虽然不知那位原主想要干什么,但花欲燃还是受用了。
他交代苍容晚将这些符纸按原来的位置重新贴回去,正好可以形成乾阳阵,此阵极阳,阵法几乎笼罩整座山丘。
只不过只有苍容晚一人去贴速度太慢。
花欲燃笑眯眯的看向一旁围观半天的今子期:“子期道友帮个忙……”
“……”今子期看着花欲燃手中一摞符纸,最终还是叫了公玉牙去另半边山丘贴符纸。
月上树梢,藏青色的天空只有几颗星星。
苍容晚和公玉牙已经贴好符纸回到此处。
花欲燃“啪”的一声清脆响指,阵法轰然启动。
在阵法启动的一瞬,整座山丘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屏障所笼罩。
风起云动,月牙被浓厚的云层遮住,天地间陷入一片寂静的黑。
突然间,山间响起凄厉惨叫,声声泣血像是一把刀在耳朵里刮,黑压压的林间鸟雀惊起一片,朝着天边四散飞去。
那群鸟雀中多了一道黑影,它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天空,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撞了个七荤八素,滞于半空。
这时,云散月明。
借着月光地上几人看清了黑影的样貌。
黑色的长发像一团海草一样乱糟糟的垂到脚边,一张脸青白一看就是死了很久的样子,一双眼睛外凸,嘴角裂开到耳后,那脸上的五官因为被乾阳阵灼伤而狰狞着。
正是那天晚上花欲燃跟踪的那个女鬼。
或者说,是彩月。
彩月一双可怖外凸的眼睛在地面上搜寻片刻,停在了花欲燃几人所在的位置,愈发狰狞的面容能够看出她此时很愤怒。
要不是乾阳阵还在镇压着她,花欲燃觉得她下一秒就会扑过来,张开大嘴咬掉他们的头。
乾阳阵压制着彩月,让她像纸一样单薄的身体痛苦的蜷缩起来。
最终她掏出一样物什。
一根线在她腐烂露出白骨的手指间出现,那根线在月光的照射下映出玉一般的光泽,折射着耀目的光彩,期间蕴藏着强大的灵力。
这线圆润韧劲,是琴弦。
今子期瞳孔一缩,唤琴而出。
“锵”的一声,犹如万千惊雷的琴音涤荡开来,那琴波仿佛利刃,重重的撞在停在半空的彩月身上。
可能是彩月手里的琴弦替她挡住了一些,没有当场将她割成碎片,她纸片一样的身体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被击落下来,坠入林间掀起一片尘土。
公玉牙飞身朝着她坠落的地方寻去。
等到花欲燃几人赶到的时候,公玉牙已经用咒法将彩月束缚在地上不能挪动一步。
而此处却不只他们一人一鬼两个,还有两个年轻男子灰头土脸抱着公玉牙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
这两人便是失踪的客栈的书生马正明和知府的儿子王权。
这两人紧紧抱着公玉牙左右大腿,裤子都要被扯下来了,今子期一来就看到这副场景脸色不由得一黑,手指轻敲轮椅扶手,就把马正明和王权震了下来。
两人正好摔在彩月脚边,一抬眼就对上了彩月怨恨十足的眼球,一张黑洞洞的大口正对着两人,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她咬下脑袋。
“救,救命!”两人屁滚尿流爬远,又爬到花欲燃的脚边。
看着这两个人渣,花欲燃伸出了脚,又把人给踢了回去。
今子期手中扯着一根玉润光泽的琴弦,眼睛微眯:“你是何人?”
今子期一开口原本在地上鬼哭狼嚎的两人忍住闭上了嘴,纷纷看向那厉鬼。
被束缚住的彩月却像是听不懂,没有血肉的白骨手指死死抠上公玉牙给她设下的屏障,外凸的眼球死死瞪着面前的马正明王权二人,嘴里喃喃的念着,嗓子眼儿里好像卡着许多碎石头一般,诅咒着,“死……你们都去死!”
马正明王权两人已经被吓尿了,朝着今子期疯狂磕头,哀求道:“仙君大人,这鬼要杀我!她已经杀了很多人了,求您救救我!”
马正明跪行几步,平时装出来的几人温和书生的儒雅模样如今看不到一点,脸上带上几分狠毒模样,指着身后的厉鬼,“仙君大人,这鬼我认得她,她就是云水间的彩月,此人心思歹毒善妒,嫉妒其他云水间的姑娘已经杀了不少人了啊!”
“对啊,仙君您一定要为民除害啊!”王权跟着附和道。
今子期闻言冷笑一声,“你们也是云水间的姑娘?”
马正明一噎,白着脸不知说什么。
王权从小被他爹宠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寄人篱下’四个字怎么写,听今子期嘲讽的语气,脸色一变,恶狠狠的指着他们几个人说,“你们知道我爹是谁吗!”
花欲燃哼笑一声,“怎么,你娘没告诉你?”
“你!”王权气得胖乎乎的脸都拧巴起来,跟他爹王世贵一个模样,他被肉挤得狭小的眼睛狠狠瞪着花欲燃,手指着花欲燃,骂咧咧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小心我让我爹——”
他话没说完,就被苍容晚一把握住手指折了回去,痛的王权脸色惨白额头上渗出豆粒大的汗珠。
苍容晚将手撒开,黑甸甸的眼眸看着王权那张痛的惨白的脸,淡淡开口:“没礼貌。”
花欲燃抬手拍拍苍容晚的肩,表示做的好后,他朝着彩月走去。
“彩月姑娘你既然不愿说那我便说了。”花欲燃笑嘻嘻的看向彩月。
他是个潇洒俊俏的少年郎,看上去应该是赏心悦目,可看着花欲燃如墨似的眼眸让彩月没由来的心慌。
彩月不能说,死死闭紧嘴。
那位帮了她,她不能背叛他。
花欲燃点点今子期手中的琴弦,“你能保持神智就是因为这个。”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这件东西能护住你的魂体,这也就是为什么泸城来了这么多修士都找不到你的踪迹,你藏在里面了。”花欲燃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彩月的动静。
彩月听了他的话,纸一样薄的身躯微微颤抖,却还是一言不发,假装自己听不懂。
花欲燃意料之中,比起地上被吓得屁滚尿流的两个小人,彩月虽身处泥污心性却很是坚定,不愿暴露半分信息。
“你可知这是什么?”
“这是‘古桐秘境’阵眼——月华琴的琴弦。”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听上去很厉害的东西,让彩月那双外凸的眼睛不禁看向花欲燃。
更震惊的是今子期,他一直觉得花欲燃不是简单的人,却没想到这人竟连这个也知道,明明在月华琴丢失后琴宗没有对外宣说,就连琴宗内的人也很少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公玉牙,公玉牙福至心灵的悄无声心靠近今子期。
“‘古桐秘境’中镇压着凶兽地蝰,失了月华琴封印不稳,地蝰就会重回人间,到时候……”花欲燃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下去,只说,“所以,望彩月姑娘能将你附身的那把月华琴的下落告知我等。”
果然,听了这话的彩月有了动摇,旧风箱一般的嗓子“嗬嗬”的发出声音,“……”
却被来人打断了。
花欲燃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了,猝不及防,但感受到身后熟悉的气息,又放松了身体。
江逾白从后面轻轻搂住花欲燃,垂着眼睛打量花欲燃,发现没有什么伤口,松了口气,又悄悄分开了几分距离,动作快速又自然让花欲燃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同江逾白一起的还有一位绿衣服的女子。
是翠翠。
翠翠此时怯生生的看向众人,眼圈红着,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花欲燃看见翠翠,黑葡萄一般的眼瞳沉没了莫名的情绪,“哎哟,人来齐了。”
花欲燃向前几步,问彩月:“你认识她吗?”
他说的是翠翠。
彩月一看到翠翠的脸,原本青白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更加惨白,她挣扎沉默良久,半晌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花欲燃月光映射在他炭黑的眼瞳中,幽幽的看不出神情。
在场几人皆是疑惑,彩月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是什么意思?
花欲燃慢慢说道,“可是云水间的老鸨说,楼里没有这么一位姑娘。”
翠翠茫然的看向花欲燃,仿佛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之后我便拿了‘翠翠姑娘’的画像给老鸨看,你们才怎么说?”花欲燃乐了,他看向一脸不知所措的翠翠勾了勾唇。
今子期皱眉,不耐道:“别卖关子,快说!”
“老鸨说,‘这不是前几个月死的那个杜鹃丫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