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真的能驱鬼?”翠翠怀疑的看向花欲燃。
花欲燃看上去像是金窝银窝里出来的金贵人物,不像那些个仙风道骨的修仙者,倒是花欲燃身后的江逾白,那位看上去到倒是颇有本事的样子。
翠翠张口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哎,算了,你们如果真有本事,早日收了那妖孽,我也不用每日提心吊胆了。”
“姑娘请讲。”花欲燃似乎意料之中,伸手请翠翠坐下。
翠翠开始娓娓道来,“一时也不知从哪儿说起?就从彩月身上说起吧,毕竟大家都传是她死后变成厉鬼来索命了……”
“彩月是楼里老资历的姑娘了,听说九岁那年就被妈妈收进楼了,算算也有十五个年头了,她平日自视清高,可不与我们这些小丫头为伍,总喜爱些文绉绉的诗词,大家都叫她‘官家小姐’。”
“听姑娘们传,彩月以前可是朝廷命官之女,但是因为家道中落流落街头被人伢子卖给妈妈了,估摸是惦记着那些前尘往事呢,总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千金小姐,喜欢掰弄那些个诗文,要不然也不会被马生那个穷小子给骗了,为了那么个人竟当着众人的面把知府大人家的王公子给拒了,她怎么敢的!”
花欲燃听完,顿时觉得听了好大一个八卦,问道,“这事儿跟知府有关?”
翠翠点了点头,“那天我也在场,王公子就吃彩月这种劲儿,硬是要叫彩月来服侍,还说要将彩月纳进府里做妾呢!那可是知府大人家的公子啊,要是被他看上,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可是彩月心心念念的就是那个穷书生,竟当场扫了知府大人公子的面子,说是已经攒够了赎身的钱,不是楼里的姑娘了,可我们这般下九流的人就算出了‘云水间’也还是卑贱的民,怎能跟达官显贵硬碰硬呢?”
“然后……”纵使像她这般已被污泥浸烂的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也忍不住紧皱眉头,翠翠抿紧唇,半晌才开口,声音无力又悲伤,“那知府家的公子便当着众人的面强要了彩月,那王八蛋马生也在场……”
这话一出,屋内的人都沉默了。
翠翠最后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将鬓边的碎发绕到耳后,像是看透了自己此生的命一般,“后来彩月身子状态一天不如一天,我最后看见她的时候她就站在二楼栏杆处,人都瘦成皮包骨了,她就那么盯着楼下,我那天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她要跳下去,没想到她就站在那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花欲燃忽然问:“你不是说彩月已经攒够赎身的钱了么,她怎么没走?”
翠翠脸上突然很为难,朝门口看了一眼,颇为忌惮的压低声音道:“彩月当初可是很受客人们喜欢的,尤其是那些有钱的老爷最喜欢彩月这种清高又漂亮的姑娘了,这种摇钱树妈妈怎么可能放过,那钱……自然是被妈妈给拿走了,要么就是被那个马生给撬走了!”
“那马生嘴里就只会那几句诗词,也不知道彩月看上他哪了?我瞧他也不是仔细读书的料,这些年彩月每月都供他银两读书盼他考取功名早日将彩月拉出这泥窝,结果读了三年,只混了个秀才!”
想起昨天傍晚云游客栈门前那对男女,花欲燃挑眉,这马生不仅吃软饭还是个见异思迁的人渣!
花欲燃收敛思绪,问她,“楼里死的姑娘和彩月是什么关系?”
翠翠想了想:“听人说杜鹃好像是被活生生吓死的,她平时胆子确实小,跟彩月也没什么过节,不过莺儿平日总跟彩月不对付。”
“莺儿总瞧不上彩月那副清高模样,凡事总想压彩月一头,可我们都知道彩月无论是样貌身段还是琴技歌艺都比莺儿好上许多。”
“莺儿性子张扬,曾经伺候过知府大人的公子一段时间,便到处炫耀说那位公子要把她纳进府里做妾,要去享福做主子了,可谁知闹到最后那位公子竟看上的是彩月。”
末了,翠翠很是害怕的说,“如今夏荷也死了,她以前跟彩月关系挺好的,怎么她也死了,那接下来是谁……”
这么看,‘云水间’里的姑娘皆人人自危。
花欲燃想起昨天下午在当铺形迹可疑的夏荷以及在楼下与马正明打情骂俏的夏荷,她死的似乎也没那么无辜。
但翠翠的话突然让花欲燃想起什么。
下一个是谁?
花欲燃细细复盘,这些天来,死的人分别是:云水间的莺儿、杜鹃、夏荷、马正明如今下落不明。
莺儿和夏荷是因为跟彩月的因果而被复仇,杜鹃听翠翠描述估计是正巧撞上了厉鬼索命现场当场被吓死的,马生下落不明,再接着就是云水间的老鸨,不过老鸨正跟今子期公玉牙师徒二人在一起,那就是——
知府府上的那个公子。
花欲燃凑近江逾白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江逾白看着花欲燃眨了眨眼睛,“不是说不插手?”
“……”花欲燃讪讪笑了笑,“事出有因,过会儿再跟你说。”
江逾白没再说什么,却突然伸手拉过花欲燃的手,纤细的手指在花欲燃手心里划了划,两人挨得很近,江逾白吐出的气息直往花欲燃耳朵里钻。
花欲燃心几乎跳到嗓子眼儿里,手心里传来细微的痒痒,酥酥麻麻的过电一般从手心流窜到心底,他整个身子被定住似的,直到原地已没了江逾白的身影,才收回僵硬的手,低头查看手心里被画上的符咒——
寻踪符。
“……”
就这么怕他跑了?
花欲燃以手覆面,只露出一双红透了的耳尖。
“……”翠翠一脸复杂的看着花欲燃,末了,杏眼鄙夷的一翻。
妈的,这年头怎么有人拖家带口逛窑子?!
泸城的知府的府宅坐落在城西,高墙绿瓦,大红门前坐着两只威风的石狮子,气派极了。
花欲燃刚到府宅门前时,今子期公玉牙师徒二人正被府上的小厮请着往里走。
“子期兄!”花欲燃叫住今子期两人,热络的望他身边一站,苍容晚也跟着往前凑。
带着今子期公玉牙二人进去的小厮傻眼了,对今子期询问道,“这位也是随您一起的?”
今子期身边突然拥挤起来,神色不虞的瞥了一眼花欲燃,斥道,“谁是你兄弟!”
花欲燃眉毛微微轻耸,笑意不明的看向今子期。
若比起年龄来算,今子期是他师兄温霁光门下的人,还应当叫他一声师叔祖,这声‘子期兄’真是今子期占了便宜。
小厮看着两人互相的态度,一时拿不准这几人究竟是不是一起来的,正纠结着,就见花欲燃已然大摇大摆的进了府院。
花欲燃和苍容晚两人不远不近的跟在前面今子期两师徒身后,花欲燃悠哉乐哉,看上去颇为闲致的观赏着府内的陈设。
穿过一道长廊,小厮带众人来到堂厅。
知府王世贵臃肿的身体塞进首位的椅子里,小眼睛往外望,一见今子期立即站起来迎接,“子期长老,稀客啊!快快给长老几人看茶。”
侍候在一旁的婢女依言端来了茶水。
花欲燃抿了一口,茶水甘苦,就放下茶杯不再碰了,一只手撑在椅手上默默看戏。
“我等此次前来,是为了‘云水间’邪祟一事的。”今子期没有同他寒暄,直接开门见山,格外利落,“这件事情事关琴宗秘事,所以请知府能够协助我等。”
王世贵小眼睛一转,不知寻思了什么,表现得不明所以,“云水间邪祟?”
今子期凤眸微眯,“王大人不知?”
王世贵立马摇了摇头。
今子期脸色一沉:“可云水间老鸨说,那位彩月姑娘与令公子生前有些冲突。”
王世贵讪笑打着马虎眼:“青楼妓子的话,仙君可不能当真!”
花欲燃眉间一挑,这老泥鳅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看了一眼堂厅正上方悬挂着的八卦太极阵,此阵极阳,驱邪恶、避鬼神,除此之外,刚一路走来,府内各处门墙上都贴着明黄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驱鬼符。
怪不得这老东西见鬼不愁,原来是早就请了修士在自己府上做了镇鬼阵。
王世贵从太师椅上站起来,笑眯眯的对今子期几人说,“路途遥远,几位仙君怕是奔波好几日,如若不嫌,便在王某府上休息几日再离开。”
这已经是下逐客令了。
怕几人不肯轻易离去,王世贵又接着说:“王某乃朝廷命官,不会弃百姓性命于不顾,此事我已上报朝廷,过不了几日,朝廷便会派修士前来捉鬼,一个小小厉鬼用不着子期长老您亲自下场。”
慕容皇室同修真各派的关系,一向是泾渭分明,朝廷的事修真界插不了手,修真界的事慕容皇室也不能干涉。
王世贵这话摆明了不想让今子期插手这件事。
花欲燃听了一笑,“远水救不了近火,那厉鬼生前与令公子有些干系,您就不担心贵公子的安危?”
王世贵依旧笑眯眯的摆了摆手,“王某与家人同百姓安危生死与共。”
他嘴上这么说,可心里打着小算盘:他儿平日是有些风流,这次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青楼妓子罢了,可若是传出去岂不是丢他堂堂泸城知府的面子,若是传到朝堂上被其他那些老东西知晓了,可不得参他几本奏折?正好朝廷那儿正为寻找先皇遗孤的事忙的焦头烂额,估计再过两三个月也轮不到派人来他们这里。
总之,这件事咬死就是与他们无关,若是被这几个琴宗弟子查到些什么,事情闹大了就不好了,反正他这座宅子请了修士里里外外上三层下三层的用驱鬼阵法护住了。
只要……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老实待在宅子里,谅那厉鬼没有招数!
王世贵盘算过后,心中不禁窃喜,挥手吩咐小厮,“公子呢,叫他过来,今晚设宴别怠慢了几位仙君。”
那小厮顿时面露惶恐,“大人……公子现在不在府上。”
“不在府上?!”王世贵听了这话差点晕过去,声音拔高了好几个调,像是被拔毛的大公鸡。
“公子晌午时分出门了,说是同云水间的姑娘去城外踏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