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围上来的小姐们越来越多,最后还是宋时蕴她们将徐醒从中解救了出来。
“殿下若是不想与她们多费口舌,让人将她们赶走便是,何必让自己不自在。”宋时蕴拉着徐醒坐下,给她添了杯茶。
那些夫人小姐们虽然散了开来,但余光依然若有若无地往这边看。那虎视眈眈的样子,好像一旦公主落单,便要做第一个拥上来的人。
徐醒无力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宋时蕴轻抚着她的背为她顺气。
“芷怡今日没有来吗?”除了宋时蕴、谢轻鸿等熟悉的面孔,徐醒并没有看见萧芷怡。
闻言,宋时蕴面露难色。
“怎么了?”少有让宋时蕴都感到为难的事,徐醒疑惑地问道:“她身体不舒服吗?”
“哎呀……殿下,”宋时蕴抿了抿唇,纠结再三,“臣女听说,萧家此番入宫的人选,定了芷怡。”
“怎么会?”徐醒放下茶杯,眉心紧蹙。
萧芷怡在萧家并不是最优秀、最显眼的那一个,连她的出身都算不上光彩。
她的生父原是萧家的画师,一次醉酒与家主萧棠有了孩子。这孩子来得不体面,萧棠只能将那名画师提了做偏房,对这个孩子始终也算不上喜欢。
在萧芷怡的整个幼年时期,她都只是一个不受萧家重视的二小姐。但她遗传了生父的一双妙手,加上她自身勤学苦练,在一次盛会上博得了头彩,这才第一次得到母亲的正眼相待。也是在那次盛会上,与徐醒相识。
论长幼,萧芷怡上面还有一个姐姐萧芷云。论嫡庶,她也并非萧家嫡出小姐。更何况众人皆知她与荣阳公主交好,将她送进宫做宫妃显然不是最好的选择。
可为什么萧家还是选了她?
心里这么想着,徐醒也这样问了。
“殿下您想想,”宋时蕴掰着手指为徐醒解释,“先帝未曾纳妃,萧氏与皇室之间的连结本就愈发淡薄。再往上数昭武帝时的那位萧妃娘娘,在后宫数十年间只诞下了显王殿下一女。虽说公主封王乃前所未有的尊荣,但显王殿下与先帝之间的关系……也是有目共睹。”
因此萧氏便急了。他们迫不及待地将这一代里与公主关系最为亲近的萧芷怡送进宫去,意图借公主之力迅速站稳脚跟,以谋夺后宫尚无归属的权力。
即便这些都是百年来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但萧氏此番做得这样明显,还是让徐醒心有不悦。
“芷怡倒是……难得硬气了一回。”徐醒叹了口气。
她不是不知道平日里萧芷怡在萧家总是逆来顺受的。而今日乌神祭这样重要的场合她都没有出现,已经很明确地展现了她的态度。
她不愿意。
可事情都闹到了这个份上,太后和徐望旌一定也知道了。说不定萧芷怡的画像在比徐醒所知道的更早的时候就已经被送到了承明殿,此时恐怕已是万事俱备,只等册封了。
如果真的到了这个地步,就是徐醒也帮不了她了。
大概正是因为知道如此,萧芷怡也没有趁此机会寻求徐醒的帮助,而是以这样单薄无力的方式反抗着萧家。
徐醒再次抬头看向徐望旌。
好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哥哥和母后已经做了很多事。
他们总说一切都无需徐醒费心,母后和哥哥会解决好一切。
可徐醒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游离在一切之外的感觉。
“这是芷怡身为萧家人的责任,是她的宿命。她若是进了宫,过得定是会比在萧家时好得多呢。”宋时蕴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越界了,斟酌着用词轻声道:“殿下,您别多心。”
徐醒骤然抬眼。
宋时蕴被徐醒的眼神吓了一跳,说的话也变得磕磕绊绊起来:“殿……殿下,臣女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吗?”
她当然没有说错。不论生在天家或是普通人家,每个人出生便肩负着属于自己的责任,逃不脱、甩不掉。
徐醒摇头:“没有。只是本宫有点累了。”
“是……”宋时蕴不知自己到底是哪句话触怒了公主,只能茫然地目送公主离开了宴席。
上官玉已经等了徐醒许久了。
在等待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没有从公主身上移开。他就不信公主对他的注视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徐醒当然知道上官玉在看她。但她也没有见他的打算,准备直接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
“诶?殿下!殿下别走啊!”眼见着徐醒绕过他就要走,上官玉连忙上前试图拦截。
还没近公主的身,他便被浮白和楼坱一左一右地拦住了。
“我只是想……”
徐醒瞥他一眼。
“好好好,”上官玉举起双手,无奈改口,“草民,草民只是想与您说句话。”
“什么话,说吧。”徐醒看着他,很善解人意地给了他一句话的机会。
“好吧,其实不是一句,是很多句……您别走啊!”话才说到一半,徐醒转身就走。上官玉被两人死死拦住,正着急,便见徐醒在不远处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这下上官玉有了底气。他用力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两个人:“别挡路!殿下在等我呢。”
楼坱转头看了一眼徐醒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让开,眼睁睁地看着上官玉小跑着来到公主面前。
“什么事,说吧。”
上官玉不紧不慢地在徐醒面前坐下了。
“殿下,您怎么单单对草民这么没耐心呢。”上官玉的语气中饱含着满满的怨气,一副被徐醒无情辜负了的模样:“连想与您说句话都这么困难,难不成是因为草民是上官家的私生子,殿下怕污了自己的名声?”
“胡言乱语。”徐醒皱了皱眉。这上官玉倒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倘若这话传到别人耳朵里,岂不就成了她的不是?
“草民这可不是在胡言乱语,您自己说说,您对草民是不是比别人更冷漠、更无情?”
徐醒还没受不了,楼坱站在一旁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这人说话口无遮拦不知分寸,坐下说了这么多却没个重点,殿下就该扔下他一走了之才对。
可徐醒没有动作,楼坱也只能将不满憋回肚子里。
“您看您看,”上官玉早就察觉了楼坱对他的敌意,故意道,“这位小兄弟的眼神吓人得狠!若是眼神能吃人,草民早就被吃得一干二净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徐醒耳边充斥着上官玉不断的抱怨,无奈地试图找到这次谈话的重点。
“殿下想问什么?”没想到上官玉却将问题抛回给了徐醒:“殿下想必也猜到了,草民此番是有事求于殿下,在草民开口前,殿下不妨先问问您心中好奇之处。”
徐醒确实对上官玉有些好奇。既然他主动让她问了,徐醒便毫不顾忌地问出了口。
“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能让上官家对你忍让再三,甚至带你参加乌神祭?”
“问得好!”上官玉眯着眼睛笑起来,还不忘为徐醒鼓掌:“不愧是公主,一下就问到了要紧处。”
“草民不才,在锦州置办了些产业,经过多年经营,如今……也算小有所成。”上官玉撑着脸,笑吟吟地看着徐醒:“这不就巧了,草民那小小的产业恰好与上官家有些关联。”
上官氏式微。这些年他们没能在朝堂上有所建树,便拼命想在商场上大展拳脚,多赚些钱回来,与上官家合作的商户数不胜数,他们大概也猜不到其中一家与他们商户老板会是他们家主在外的私生子。
“有些关联?这关联恐怕不小。”徐醒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但那时你没有上官家助力,是如何起家的?就用你父亲留给你的庄子?”
“公主殿下明察秋毫,草民实在佩服。”上官玉赞赏地点头,但显然赞赏的不是徐醒,而是他自己:“没错,就凭那老头留下的庄子,再借助草民聪慧的头脑——”
“停。”徐醒懒得听上官玉吹捧自己:“你说的产业,到底是做什么的?”
她可算是听明白了,这上官玉八成是生意上出了点问题,想让她帮一把呢。但她也不是傻子,随便忽悠着便帮了,总要听听他到底是做什么的、有没有发展前景才行。
“不知殿下是否听说过云烟楼?”
“云烟楼?那不是……”徐醒在听到这个名字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
“嘘——”上官玉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嘴边作噤声状,“殿下知道便好。”
“那殿下是否还听说过一家珠宝商行,名叫点翠阁的?”
这下,徐醒彻底有了兴致。
点翠阁乃大安如今最热门的珠宝铺子。虽是近两年兴起的,但风头已经盖过了许多老牌珠宝商。
其火热程度,就是徐醒在宫中也有所耳闻。
至于云烟楼……
说好听了,那是艺馆。说难听了,那便是青楼。
原本应毫不相干的两个地方却被一同提起……
上官玉及时开口解了徐醒的疑惑:“都是草民的产业。”
难怪了。
徐醒总算知道为什么上官家如此忌惮却又纵容着上官玉了。他们大概是在上官玉回皇城要名分时得知了其点翠阁东家的身份,而点翠阁又是如今与上官氏合作的商行中最有实力的一家。若是与点翠阁之间的合作出了问题,怕是会对上官家造成不小的动荡。
“那你想让本宫帮你什么呢?”
云烟楼自是不可能,但点翠阁显然也不像是经营不善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