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隔行如隔山,不管沈之瑾在油画方面有多专业,放在这泥巴上面也是行不通的。
完全展示不了她的水平啊!
她拿笔戳了戳那丑丑的东西,有点不高兴:“我不想玩了。”
迟潜走过来,弯腰看了看,偏头目光落在她脸上:“不到结果最后一刻,你都不知道它真正的样子,这是陶艺的魅力之一。”
沈之瑾看过来,有点似懂非懂:“那意思是,它可能还有新的变化,最后不一定长这个样子?”
“对。”他取下她手里的笔,揉了揉指节被按压久了发红的地方,“等最后烧出来了,再讨厌它也不迟。”
沈之瑾眨眨眼,心情有稍微好一点,又看向周围。
“漾漾呢?”她起身问,“怎么没看到了。”
迟潜取下她的围裙:“跟江显闹别扭了,或者说,是她自己生闷气了,不用管她,过会就自己好了。”
这话说的,好像平时经常发生这种事。
迟潜怎么做的暂且不说,但既然她在这里,就没有不找她聊聊的道理。
沈之瑾说:“我去找找她,你不用跟过来。”
工作室是朝着街道开的,除了前厅和后屋以外,还有一个偏院,想找到她非常容易。
沈之瑾进院子的时候,迟漾正蹲在这里拔草,她根本不懂草,管它好的坏的全给拔秃噜皮,看得沈之瑾眼皮直跳。
忙走过去阻止:“漾漾,你饿不饿?要不要出来吃点东西?一会有下午茶。”
她回过头,小花猫似的,看到沈之瑾就开哭:“嫂嫂!你要帮我出气!”
她忙走过去抱住她,避免不了地被蹭一身泥,拿出纸巾给她擦擦脸。
“怎么了,又是江显吗?”
她还是有点不适应迟漾对自己的称呼,但现下也不是在意这点的时候,只强迫自己专注于其他问题。
迟漾点头,撅起嘴:“他刚才对我翻白眼了,我明明在跟他好好说话,太过分了。”
沈之瑾回忆了下江显的眼睛,好像……死鱼眼翻不翻白眼都长那样。
“额……有没有可能,他不是针对你,他只是单纯长那个样子,看任何人都是那个表情。”
迟漾吸了吸鼻子,好像哭不下去了,情绪变得飞快,扔掉手里可怜的草。
“好像是哦。”她起身,像个没事人一样跟她说,“那走吧,我们去吃下午茶,不要理这种人了。”
沈之瑾有点跟不上她的节奏,仔细一看,那漂亮的小脸蛋好像一滴眼泪都没有,讪笑了声,跟着站起来,猝不及防被她牵住了手。
迟漾凑过来,很自然地与她亲昵,抱着不肯撒手:“我其实从小就想要个姐姐,根本就不想要哥哥,但妈妈说已经生出来了,塞不回去,叫我放弃。”
她好像被逗笑了,扑哧一声:“真巧,我小时候也想要个姐妹,只可惜一直没能实现。”
“现在就实现啦,我们不也可以当姐妹吗?”迟漾搂住她胳膊,难得有点腼腆,“我其实高一那年见到你,就觉得姐姐超级漂亮,为了跟你说话,还去参加了周少靳的生日会,只可惜当时太闹了,也没找到合适机会说上话。”
听到这里,沈之瑾已经微微震惊了。
“你是为了见我才去的那场生日会?而且,在这之前就见过我?”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迟漾外形很出众,如果见过,她肯定是记得的。
有关这点,迟漾笑得神秘,只回答了她的前半问题:“对,难不成你以为我是为了去见周少靳啊?”
沈之瑾张了张嘴,哑然。
她真的,一直都这么以为,突然觉得之前躲着她有点抱歉。
迟漾看着她的神情,好像才察觉到什么,大叫出声:“你不会!以为我对周少靳有什么意思吧?”
剩下的话被沈之瑾捂在手心里了,这地方隔不隔音不清楚,反正这不是能大声议论的事。
她叹了口气,松开她,迟漾已经冷静下来了,着急地围着她转。
“我没有,谁告诉你的,我哥?他乱讲的,我们只是曾经有婚约而已,根本不熟好吧。”
沈之瑾安抚她:“抱歉,可能是我误会了,因为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聊这些,你哥他后面也告诉我了,说你跟周少靳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了!”
迟漾大声强调,又要去拔草,一边拔一边气:“早知道就不去参加那个破生日会了,没意思的很,还一直有人找我说话,害我没机会接触你。”
“漾漾。”
沈之瑾在她身旁蹲下,蹙了点眉。
“那你应该也知道,我和周少靳的关系对吗?”
“知道啊。”她动作停住,“我们去年在晚宴上还有碰到过他,后来听他朋友说,你们分手了不是吗?”
沈之瑾沉默了。
晚宴?什么晚宴。
迟潜之前跟她说他们一起吃饭,她还以为是关系好特意约的,搞半天只是晚宴偶然遇到吗?
那看来他后来说跟周少靳只是商业关系,情况是属实的。
“好吧。”她无奈,“你了解情况就好,我担心你还不知道我们分手的事。”
“什么嘛。”迟漾笑起来,“沈姐姐你现在能出现在这里,当然不会跟那家伙再有瓜葛,不用问我也是知道的。”
沈之瑾笑笑,又想到什么:“不过你还没有告诉我,第一次见我在什么时候?学校里吗?”
迟漾动作停住了。
她还以为糊弄过去了,原来还记得吗?
其实,这个问题她也不好说。
因为是刚升高一的时候,爸爸说哥哥的书房里有这个年级的笔记和课本,她才跑去找。
迟潜自小性格冷淡,哪怕是亲兄妹,小时候也不准她碰自己的东西,那是她第一次踏入他的私人领域,也是最后一次。
在那间屋子的柜子上,她看到一副相框。
上面是几个穿着军训服的学生,入画的大概有四五个人,都坐在草坪的树荫下,有两个女生在谈笑,剩下两三个男生背对着她们零散坐着,看不出关系,像是被抓拍的,根本不知道摄像师的存在。
既然是摆在迟潜书房的照片,按理说应该是以他自己为主,但那张照片里,根本就没有他。
一开始迟漾是纳闷的,直到后来她翻柜子的时候不小心把那相框摔碎了,吓得半死捡起来,仔细看了看,又发现所有人的脸都是模糊的,光圈聚焦的,只有左边那个扎着低马尾的女孩。
如果按摄影构图的角度来看,她在整张照片里,占据的也是中心点,迟漾就有点感兴趣了,细细看了会,发现还真挺漂亮。
可是没等她待太久,就被迟潜现场抓包,只好认了个错,灰溜溜借了书出去,后来再路过这间屋子的时候,她有偷偷在门口看过几次,但那张照片已经不见了。
至于迟潜为什么要把这么一张意义不明的军训记录照片摆在自己书房,当年的迟漾不懂,现在看着面前的人,好像有点懂了。
可就算猜到了,她也不敢说,毕竟她哥那个人,涉及他自己的事,还是让他自己来处理吧,免得又生出是非。
她拍了拍手,没有看她:“我也不太记得了,好像就是在学校吧。”
沈之瑾收回视线,不疑有他。
这时院门被推开,探进来的是李嘉阳的脸,迟漾扭头过去先是一喜,结果看清人后又垮下去,把李嘉阳搞郁闷了。
只问沈之瑾:“出来吃东西吗?下午茶买回来了。”
沈之瑾点点头,带着迟漾一起,笑说:“好,你们先吃,我们洗个手马上来。”
迟漾躲在这里,打心底里是希望江显过来哄她的,可是他没有,一直在跟别的客户说话,就算走到他眼前了,他也会装作看不见。
她眼看着情绪低落,沈之瑾做不了什么,只能一直转移话题,顺便再往她面前塞些她喜欢吃的点心,看向一旁的迟潜,示意他也说些什么。
毕竟是亲哥,迟潜说的话,她总能听进去点吧。
迟潜视线从沈之瑾脸上移到迟漾脸上,好像是信号接收成功了,松开嘴里咬着的吸管。
说:“没事干就去工作,你们考古所这么闲的吗?”
沈之瑾:“……”
迟漾:“……”
不远处的小桌子两兄妹又吵起来了,连吃都塞不住他们的嘴。
江显扭头去看李嘉阳,他转头就跑,走之前还骂他:“你惹的人为什么总要我去圆场,别找我,也别找我哥。”
他无可奈何,才放下手里的工作,走过去。
迟漾仗着今天有沈之瑾在,全程壮着胆子对迟潜输出,把平常不敢骂的今天全骂出来了。
对方却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让她一拳砸在棉花里,使不上劲。
正龇牙咧嘴准备开始大爆发,余光瞥见江显过来,瞬间又变成了小绵羊,弱弱地扑到沈之瑾怀里哭。
“哥,你为什么老是对我这么刻薄,难道我不是你的亲妹妹吗?”
等江显在旁边站定了,再抬起头,恰恰好挤出两滴眼泪,看到他,又惊慌失措地抹掉。
迟潜直接闭眼,眼不见为净。
沈之瑾倒是觉得挺可爱的,小女孩嘛,闹腾两下也是因为喜欢他,犯不着计较。
便说了两句好话:“江显,漾漾说她有两张博物馆的门票,本来是要我去的,但是我没空,你后天有时间吗?”
末了,她又补一句:“是陶艺文物展哦,很难抢的。”
这回,连迟潜都看过来了。
果然这种东西对陶艺人的吸引力是极强的,她得意地笑着,抱着正紧张等待的迟漾。
江显看了她怀里的人一眼,执拗道:“我没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