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瑾笑意僵住,盯着前方心情不断下沉。
有的时候,她感觉迟潜这个人敏锐得过分吓人,好像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只要她稍有不甚露出一点马脚,就会被这个人轻而易举抓到。
如果是更阴险的猎人,他完全可以不告诉她自己已经猜到了,找个机会,趁她不注意偷偷进去看一眼就好了。
但他没有这么做。
他选择从她这里得到答案,如果她不给,他就会满盘皆输。
手指微蜷,她眼睫颤了颤,镇定开口:“画室里当然是画了,还能有什么。”
迟潜默了默,抬手握住了方向盘,笑:“对,画室里当然是画了。”
他偏过头,出发前深深看了她一眼,说:“沈之瑾,希望有一天,我也能被你邀请欣赏那幅作品,那将会是我的福分。”
她心口猛跳了下,再看过去,迟潜已经在认真开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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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那年军训结束后,她发现之前带到学校画室里的那副素描图不见了。
问了很多老师同学,但大家都说开学太忙,暂时没有来过画室,不清楚她说的东西。
最后找来找去,只能认定是被偷了,或者是被人当垃圾扔掉了。
后者不太可能,因为所有的东西都完好无损,只有那张画。
再后来,她有次和周少靳一起去学校图书馆的时候,手机意外从楼梯摔下去,整个开不了机,最后连那张照片也没有来得及转存。
有关这幅素描的记忆,便随着年岁增长以及阅历增多而渐渐淡忘,直到在前不久,在北城再次遇见迟潜。
起初她很喜欢跟在他后面走路,因为这样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看他,观察他走路的姿势,观察他发梢的弧度,观察他侧过脸跟她说话的角度。
没有什么想法,单纯就是习惯性观察人体,觉得他好看。
可是后来,她都忘了是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可能是那天晚上在品一阁他转身的某个刹那,也可能是在元旦聚餐那天他半背着身和楚惊飞说话时的无意一瞥,让她想起了多年前的某个夏天,有个少年也是这样站在她的眼前,让她在下课之后还产生了拿笔的冲动。
她靠幻想完成了那个作品,至今都不知道那个人的长相。
最开始她忻忻得意,觉得自己守住了幻想中的美好,但就在十年后,回旋镖打过来了。
从意识到迟潜也有那颗痣的存在后,每次见到这个人,她都在隐约猜想这两个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年龄相仿,同个角度很像,甚至和蒋玉琪是熟人关系。
最开始她只是好奇,也没到一定要知道的程度,还是遵循自己作画的习惯,给自己保留了一丝神秘感,也是为了给作品呈现出神秘感,创造了此刻画室里的那幅作品。
扭头看着此刻就坐在她身旁疑似本尊的家伙,沈之瑾突然有种问清楚的冲动,但最终还是忍下来了。
如果非要知道谜底,她希望是在作品完成之后,眼下,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迟潜把车停稳,感受到视线,问她:“你在看什么?”
沈之瑾望着他,扬起笑:“你好看。”
迟潜弯起唇,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感觉自己有点把她带坏了,但也觉得这样挺好。
毕竟,他爱听。
“那这份好看,能否吸引到沈小姐呢?”他半真半假调侃了句,沈之瑾却把头偏开了。
“能吸引,但也只是欣赏,多的要看你其他表现。”
他笑了声,解开安全带,夸奖道:“很好,比七年前理智了很多,你还可以对我再严格一点,这样以后就看不上其他男人了。”
沈之瑾倒吸口气,感觉还未战,就已经有点败在他这里了,又给自己打气,故意很难说话的样子。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我觉得你不够好,你可不要觉得我在刁难你。”
“当然不会。”他含着浅笑,“我没有让你觉得满意,那自然是我的问题,我会加紧修炼,然后再求着你给我一次机会。”
沈之瑾瞧着窗外,血色已经蔓延到了耳根。
她还是达不到这个人不要脸的境界,说这种话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的。
“我先跟你说清楚,我讨厌死缠烂打的人,如果你将来会影响到我的生活,我会毫不犹豫报警抓你。”
安静了会,迟潜才“嗯”了声,声音很低。
“我不会,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
车里感觉有点闷,迟潜已经下车,特意绕到这边来,替她开门。
抵着车门框,在沈之瑾下车之前,他弯腰说了句:“在你手恢复前的这段时间,我来照顾你吧。”
沈之瑾侧着身抬眼,表情带着明显的狐疑。
她不是怀疑少爷的诚意,而是怀疑少爷的能力,直截了当问了句:“你能做什么?”
言外之意,你没啥用。
迟潜自然听出来了,闷闷地笑起来,扶住她那只受伤的手,把人带下了车:“你可以先试用一下再定义也不迟。”
这段时间,迟潜吃她做的饭倒是吃了不少,但她还真没吃过对方做的东西,也不是太敢吃。
但对方的诚意太足,不给个机会也显得她看不起人,百般纠结下,她顿时参悟了一个更恐怖的可能,抬起手点了点。
“哦~我知道了,你不会是想趁机报复我那次给你吃海鲜吧,我可先说明白了,我什么都不过敏,你别想着给我下毒。”
迟潜一时无奈:“我夸你理智,不是让你失智,你的戒备心可以在我这里稍微休息一下,实在不行,我可以让阿姨过来。”
沈之瑾微抿着唇,看着旁边这个连车门都不准她开关的人,她悄悄扯了下他的袖口,晃了晃,撒娇似的。
“好啦好啦,我说错了还不行吗?我就是还不太适应。”
“不适应我是个好人?”迟潜接话接的很有自知之明。
沈之瑾不答,便是赞同了。
她的手还没有松开,有点试探性地想挽住他的胳膊,迟潜很自然地抬起来,像之前一样,只不过这次毫无缘由。
两个人默契地沉默着,气氛刚好,把她送上了楼。
“我就不进去了。”迟潜把车钥匙递给她,“从明天开始,我会经常过来,你是希望我敲门,还是不打扰你?”
沈之瑾眼眸微动,想了想。
这段时间,能看得出来迟潜是守规矩的,给了机会都没有乱动,他既然清楚画室她不给看,自然也问题不大。
便说:“你自己进来吧,但晚上九点之后禁止,我需要私人空间。”
“好。”
他转身准备进电梯,才迈出两步,又回头,沈之瑾还站在原地看着他,脸上露出微微疑惑。
他走近了点,牵起她那只裹着纱布的手,很轻柔的动作,没有碰到那块地方,眼神流露出担忧。
“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让伤口碰到水了,关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我以后不会再吓到你了。”
沈之瑾张了张嘴,没想到他会说这些。
从出事后的冷静,到现在从医院回来,他才表现出自责和后怕,她好像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出这种情绪,好像现在离开了她,会异常担心她会不会又出问题。
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她看着他垂头的样子,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再粗心大意了,而且现在已经不痛了,医生也说一周左右就可以恢复,你也听到了不是吗?”
“嗯。”安静了会,迟潜放下她,“那你有需要随时联系我,不要怕麻烦。”
点点头,目送他离开,沈之瑾靠在墙边发了会呆,才慢悠悠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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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段时间,沃科传出了一些奇怪的八卦。
有人说,经营科的大公子从国外带回了一个女朋友,宝贝得很,天天带她出去吃东西,有人上次视频开会就撞见他坐在甜品店了,还听见女生娇娇柔柔说话的声音。
又有另一些人说,迟潜那种性格脾气不可能喜欢谁,八成是又被哪个追求者缠上了,正甩都来不及呢,就像上回那个韩经理的女儿一样。
还有更离谱的说,他已经隐婚了,毕竟继承人,早点结婚成家,专注事业,也一直都是老迟总所期盼的。
至于对象嘛,说不准是谁,有的说是某企业的千金,有的说是某董事的亲侄女,甚至还有的在猜是不是迟潜在南欧那几年认识的外国姑娘。
猜测的声音越来越多,集中在迟潜身上的目光也越来越杂,就连工作的时候,部门有些人都心神不宁地盯着台前的人看,偏偏一个两个都不敢问。
中午十二点下班,平常工作没有结束,迟潜还会留下来多待个半小时,完全就是一个工作狂。
但最近时间一到,他总是第一个起来,二话不说拿起车钥匙就走,多处理一点事都不行。
今天,他们几个实在是忍不住了,他们部门的人因为离迟潜最近,寄托了太多人的希望。
有个平常跟他工作交集稍微多一点的男同事被那一群女同事推出来,手心冒汗,硬着头皮问:“迟总,这么赶时间是去哪啊?”
迟潜步伐微顿,也没打算多停留,回头略微思忖,似乎是在措辞。
那个处理再大再难问题,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竟然在措辞!
到底这个问题有多难回答?那个人到底是他的什么人?一群人好奇心被吊到了顶峰,就等着他说话。
迟潜想了想,毫不掩饰地笑:“照顾一位,我最心爱的人。”
轰隆!
人已经离开很久了,一屋子人还处在极度震惊中,久久回不过神。
半分钟后,经营科的办公室里传出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在不久的未来,会传遍整个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