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过半,他们从外面买回来的食物压根都没怎么动,全在抢沈之瑾做的。
迟潜黑着脸,直接把那盘没剩几个的蜜瓜软酪整个端走,推开边上伸过来抢的魔爪,蹙眉对沈之瑾道:“这顿饭,按理说是你请我的,都该归我吧,为什么要给他们吃?”
都吃这么多了,怎么才想到这个问题。
沈之瑾不禁笑:“可他们既然来了,我不可能说不给吃吧。”
迟潜又推开另一边的脸,烦躁起来:“扔出去吧,我说真的。”
“喂老迟!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我还只吃了一个呢。”
李嘉阳吵嚷着要抢,迟潜就高高举起来不给,旁边江显慢悠悠路过,顺手就从盘子里摸走一个,塞进嘴里,又拿一个。
楚惊飞看他的眼神充满了羡慕,要是他当初没有被钱迷了心智加入品一阁,是不是也可以这么连吃带拿,顺便还挑衅一下。
不行,他不服气,于是举报:“老迟!江显刚拿了两个,前面还吃了三个!”
江显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两步走过来,啪一下就把手里那个塞他嘴里了。
速度太快了,楚惊飞与其说是被塞了东西,不如说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整个脸痛苦起来,指着江显想骂又骂不出来。
迟潜早就知道被人摸走了,放下盘子,脸色越是平静,越是让人觉得害怕。
沈之瑾本来只是个看热闹的,结果渐渐被几个人聚焦起来,那求救的眼神,莫名让她于心不忍。
还是开口缓和:“你喜欢那个口味吗?下次随时来我给你做就好了。”
她轻飘飘一句,空气中的凝滞感瞬间化解开来。
几个人很浮夸地捂住胸口倒在一边。动作都是演的,只有楚惊飞是真的。
他被那个团子噎住了,喝完东西搁那捶胸顿足,被江显狠狠拍了一巴掌,终于咽下去,站起来追着他揍。
沈之瑾看了一会,起了点好奇。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关系真的很好,我现在想约朋友出来都很难,大家天南地北的。”
“认识?”楚惊飞松开手,把江显扔到一边,“你是想问我们四个怎么认识的,还是我们跟迟潜怎么认识的?”
沈之瑾歪了点头:“有区别吗?”
“有,区别可大了。”李嘉晖插话,“我们四个是大学同学,除了楚惊飞都是陶艺专业的,毕业以后就合伙开了家工作室,会教人做,也会帮人打打样,接点别的活。”
他抬下巴指迟潜:“这家伙是三年前找过来打样的,顺便把楚惊飞挖走了。”
一说起这个,楚惊飞对着一边淡定喝东西的人嘚瑟起来了:“哎哟,老迟,你就承认吧,品一阁没我不行的。”
迟潜放下杯子,波无惊澜:“那你明天就走吧。”
楚惊飞就是贱,明知道不能惹,还非想着惹两下,现在好了,又滑跪:“使不得使不得,我瞎说的。”
说起来,沈之瑾对迟潜会陶艺这个事还挺意外的,找个时间,她还想跟他聊聊这方面。
正发着呆,桌对面的李嘉阳就站起来,去了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应该是看到那幅《等风人》。
随口问:“走廊上那幅是你画的吗?”
沈之瑾摇头:“那个不是,是……”
她说到一半,突然有点卡壳。
说起来,这幅画一直都摆在迟潜那间仓库小屋子,好像就是那天她去了一趟,表现出喜欢,他第二天就让人送过来了。
当时没多想,现在来看,可能并不是心血来潮。
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从前偏见太多,总是喜欢先入为主。
眼神垂下,她继续回答:“是迟潜买的。”
李嘉阳点点头,又兴致很高地问:“我们难得来一次,不知道能不能亲眼看看你的作品?这里有吗?”
他说着就往走廊上找过去,好像刚才有瞥见一间画室来着。
沈之瑾本来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看看而已,反正也只是少数作品,大多数还放在她老家那间工作室呢。
还悠悠哉哉往嘴里塞了两颗青提,没嚼两下,鼓囊囊的腮帮子就不动了。
迟潜算是现场唯一有幸目睹兔子表情变化的人,从悠然自得,到呆住,再到惊恐,最后扔下叉子拔腿跑出去,远远就朝李嘉阳的方向伸出一只手,尖叫。
“不可以!!!”
江显胳膊搭在椅背上,从迷糊中掏了掏耳朵,皱眉,表情略痛苦地看向迟潜。
“你家兔子属喇叭的?”
迟潜轻笑,捡起她碗里最后一颗青提扔进嘴里。
点评:“还可以,体育也很强。”
沈之瑾用了二十多年来最快的速度冲刺过去,把才走到一半连门边都没摸到的李嘉阳缉拿归案。
他就感觉后领子一紧,兔子毫不讲客气,把他拖回客厅。
撒开手,脸上因为过于激动,还有点发红,在那叉着腰余惊未定。
另外几个全是看戏的,连他哥都骂他。
“人都没说同意你就乱闯什么?有没有点礼貌?”
说着,他眼神还直往迟潜那个方向瞟,李嘉阳反应过来,突然就汗流浃背了。
这儿还坐着个大爷呢,他怎么就给忘了!
而且,现在严格意义来说,这里已经不是老爷们的家了,而是一个姑娘的居所。
真是不应该,不应该啊。
他诚恳道歉:“对不起。”
沈之瑾看了他一眼,神情稍微恢复:“没事,你想看下回我送你门票,你去画展上看。”
她移开视线,又有点心虚:“反正,这里的不给看。”
迟潜侧身坐着,姿态放松,淡淡投来目光。
她完全不敢往他那处看,只在一众叽叽喳喳声中坐回位置,顺手就想去吃那最后一颗青提,结果拿起叉子低头一看,碗里空空。
身旁的人已经站起来了,跟那四个人说:“你们吃完了就快点走。”
说完,也不管他们怎么抗议,直接就抄着口袋往走廊的方向去。
沈之瑾盯着他走过去的方向,已经有阴影了。
不过仔细想一想,迟潜应该只是去卫生间,这是他的房子,他想去哪里,其实是自由的。
沈之瑾不敢拦,只好一个劲忐忑,在心里默默数秒。
大概等了三分钟左右,迟潜还没有回来的意思,她突然就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往里面走。
餐桌那群人根本没在意这两人在干嘛,还聊起以前上学的趣事,嘻嘻哈哈笑成一团,除了江显,已经快睡着了。
屋子大,越往里面走,声音越不明显。
她扭头看了眼开着的卫生间门,里面压根就没有人,那种不好的预感又开始冒上来,她心口怦怦跳着,直接跑到了画室。
门被推至大敞,里面依旧空无一人,她目光搜寻中,身侧响起了一道疑惑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其实迟潜走路的动静是有的,只是沈之瑾太入神了,没有注意到,猝不及防被吓到,匆忙中背身把门合上,不小心把手夹到了,当场痛到蹲下。
迟潜扔了手里的盒子,紧跟着蹲下,在她缓过来点之后抓起她的手查看伤势,发现中指前端破皮的地方已经蹭出血了,说了句“你等我一下”,起身就走。
这是他的房子,这种不常用的东西放在哪里,他可能比沈之瑾还要清楚。
从抽屉里拿出药箱,他返回去找她的时候,沈之瑾已经坐在地上了,眼里泛着水光抬头看过来的时候,他两步就冲了过去,把药箱放在身侧,果断道:“去医院吧。”
客厅里,那群人刚准备走的,听到动静后又不走了,围在一起研究这个伤的严重程度。
迟潜简单给她做了消毒和冷敷处理,□□则是帮忙把桌子碗碟收拾干净,又找她问了车钥匙,一起下楼去了。
本来沈之瑾的意思是,现在好像没有那么痛了,撒点药过一段时间,让它自己恢复好了。
但另外几个人一致坚定让她去检查一下骨头,以免后面出现问题,更何况,她还是以画画为职业的。
最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出发了,楚惊飞说自己闲,另外三个也说今天休息,沈之瑾拗不过,迟潜又说让她别管了,所以便作罢。
前几天才来过的地方,今天又来了一次,只不过看诊的人从迟潜变成了她。
检查结果最后出来,显示骨头没有问题,一群人都放下心。
迟潜陪着沈之瑾在诊室里包扎,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右手中指被纱布裹得严实,比其他手指头要大上一圈不止。
楚惊飞往后躲了躲,有点阴影,半开玩笑说:“你这竖中指挺方便的哈。”
李嘉阳无语,凑到沈之瑾跟前:“你别理他,他平常被乔姐鄙视多了,被刺激的有点不正常。”
江显坐在椅子上,看他们聊了一会,便起身懒散地摆了摆手,说:“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向来这样,沈之瑾已经习惯了,知道他是好心才会勉强跟过来,趁着这几个人还在,赶紧道了声谢,一群人乐呵着说都是小事,便前后一起先离开了。
剩下来的,就只有她和迟潜。
一路跟着他走到医院停车场,迟潜先一步把副驾驶的车门拉开,等她坐进去了,再关好回到驾驶位。
两人沉默着,过了会,他才淡声道:“刚才,我是看卫生间的洗手液用完了,想去补充一下,才去了趟侧卧。”
沈之瑾闻言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还记得解释这个。
这么一想,他当时过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的,确实是洗手液的包装盒。
她当时那个四处找人的样子,明显就是担心迟潜在屋子里乱走动,估计他就是看出来了,以为她是不高兴他自作主张才解释的这么一句。
嘴唇微抿,她扯出一点笑:“没事,这件事不怪你,是我当时走神了,没有注意。”
迟潜收回视线,依旧没有出发的意思。
望着前方玻璃,他思绪不知道已经走到哪里,浅浅笑了一下。
问:“那间画室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