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宁醒来的时候已经黄昏落垂。
瑰丽的朝霞映出火光一片,照得一尘不染的医务室有些出奇的安静。
她嘴唇干涩,反映了三秒才意识到这是哪里。
一动,全身都酸痛。
往旁边看了看,手上还输着透明的液,凉的很。
帘子外面有交谈声。
“这是开的药。都跑虚脱了,告诉你这位女同学,以后不要再这么逞强,生命最重要。醒了之后禁止再剧烈运动。能不走动就不走动。回去让这女同学好好休息吧。”
“好,谢谢王姨。”
过了会儿。
“小让,你跟阿姨说说,这个女生是你的女朋友吗?”
修宁在里面听着。
熟悉的声音响起,一如既往的沉闷,“王姨,一中禁止早恋。”
王芹是校医,也是过来人,从小看着这个三好学生长大。
她拍拍许辰让的肩膀,笑说道:“要不是你女朋友,你看看你刚抱她进来那紧张的要死的样子,怕是当年你爸走”又像是意识到再说下去会戳人心痛往事,王芹知趣的闭了嘴,没再说下去。
学校的运动会闭幕式早已经结束。
这会儿校园也褪去了喧嚣。
王芹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再晚点会有来接班的人。
于是她起身,一边脱掉白大褂,一边看向往日好友的这个儿子,感叹道“不过能看到你走出来,没以前那样阴郁闭塞,王姨啊,也是为你感到高兴。小让,钥匙在这里,你走的时候记得锁门。”
王芹把钥匙放桌上。
许辰让点点头,垂眸道:“好,王姨慢走。”
外面动静渐渐小了。
一道修长的影子投在帘子上。
修宁又赶紧闭上眼睛。
她皮肤白,手背因为输液的原因有些泛乌青。
许辰让进去,心疼注视着她的手背,接着,密密麻麻的吻就落了下去。
他的嘴唇向来很软,又温热。
修宁被亲的舒服。
她也没多想。
以前自己生病发烧,也没少在许辰让面前卖惨求关注。让他哄自己,亲亲额头,这样自己就很快退烧。
亲额头,和亲手,是一样的吧?
她把这个当成是两人之间互相安慰的方式。
只是亲着亲着,手上的触感就越来越不对劲。
湿润,黏腻。
从伤口的手背到樱粉的指尖,许辰让虔诚的舔了一遍又一遍,甚至偶尔发出舌头与皮肤接触时,特有的**声音,听的人暧昧又心慌。
修宁强装镇定,单眼悄悄睁开一条缝,就看到低头专心吻的许辰让,唇红齿白,长长的睫毛掩下,侧脸好看到无害。
修宁被舔的全身头皮发麻,不知道这个时候该睁开眼睛还是继续装睡。
“——啊!”
一道小声的惊呼。
倪绯捂住嘴,叫出了声,手中的花束瞬间掉在地上。
她没想到自己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上次看到许主席和修宁在教室里亲昵的举动,已经够刷新倪绯的认知。
现在那个眉眼清隽,穿着一丝不苟校服,总是温柔待人的主席,竟然在,在舔修宁的手!
倪绯只觉得自己三观都快要掉到地上。
她急忙捂住眼睛,“我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许辰让听到动静回头。
倪绯从指缝中,看到主席用舌尖舔了舔薄唇,接着又恢复了一本正经。
倪绯看得忘了呼吸。
只觉得主席这样,好色气又性感,可又有一种莫名危险的感觉。
她害怕地别开眼,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主席,修宁她,她还好吗?”
许辰让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起身淡定的把白色隔帘一把拉上,显然是不想让倪绯打扰到病床上的人休息。
帘外。
“有事?”
倪绯甚至不敢抬头看许辰让的眼睛,“我就是想来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大碍,没事了就好。”
掉在地上的花束被倪绯捡起来,放在一旁柜子上。
许辰让不笑的时候看上去会有些冷漠,直接轻声反问:“什么叫没事了就好,跑步严重虚脱,难道,这就是你口中的没事吗?”
修宁晕倒在他眼前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刺的许辰让心脏发疼。
倪绯被许辰让凉薄的声音吓的不敢再多问。
她埋头一个劲儿的说对不起,“啊?对不起对不起!”
许辰让往前走了一步,不带温度的眼睛逼近倪绯,质问道:“对不起?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说错了!我是想说,真抱歉听到这样的结果,是不好意思。我司机还在门口等我,主席,我先走了。”
倪绯说完埋头匆匆离去。
许辰让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掀开帘子。
修宁已经醒了,她拔掉针头。
许辰让眼中担忧,急忙拿了棉签出来给她摁住正在往外冒血的针眼,柔声道:“怎么不等我进来再扯?”
修宁见他凑近了自己的手帮忙止血,轻浅的呼吸打在自己手背上,很痒。
一想起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她有些不自在,只得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嘀咕,“哪有那么矫情。”
接着又道:“对了,白以微找到了吗?”
许辰让把沾血的棉棒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嗯。找到了。”
修宁顿时撑起上半身,着急道:“她怎么样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班彻找到的,被人关在洗手间的隔间里,面粉浇得全身都是。”
修宁气炸,“查没查出来,谁干的?”
许辰让见她大有穿上鞋子就要往外冲,去找人算帐的趋势,于是伸手摁住她肩膀,轻声安抚,“你这样子走路都成问题,先别急。”
她拍飞许辰让的手,“那可是以以微微,我怎么不急。”
结果一站起来,整个人双腿顿感酸痛无力。
眼看着就又要往地上倒下去。
许辰让眼疾手快,直接把不听话的人公主抱了起来。
大手穿过腿弯,修宁身体一轻,下意识就把手放在了他颈后。
他抱着她坐在床边,这个姿势让修宁的双腿被迫横搭在他腿上。
许辰让正拿了鞋子正在给她穿,他低头给人穿鞋的样子,跟给被人讲题的样子一模一样,专注认真。
“班彻跟她在一起,你要不放心,可以给他打个电话。她现在很安全。”
这个姿势,让修宁呼吸离他的脖子很近,看着他耳朵慢慢变红。
知他一向话少,对别人的事情冷淡。
现在为了安慰自己,竟然说了这么长一段话,也是奇迹。
鞋子穿好。
许辰让把电话递给她,眉眼沉沉,“打吗?”
一中隔壁的五星级酒店里。
浴室里水声哗啦。
班彻坐在床尾,跟左传飞通消息。
“好几个监控年久失修,而且都是穿校服的,进进出出那么多人,根本就什么都查不到。我跟林老板说了这件事。林老板说他已经上报给了学校。”
班彻瞬间站起来,“妈的都这样了学校还不报警?”
左传飞在那边也不好受,“教导主任的意思是,没有出人命,别闹大。而且会给白以微一个交代的。”
“操!”
学校的态度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而无力。班彻也是额头青筋暴起。
浴室的水声停了。
班彻把电话挂断。
白以微已经把自己清洗干净,这里设备豪华,就连喷头上的水都有好几种档位。她笨手笨脚地试了几次才调出合适的热水。
房间里开了热和的暖气。
班彻让酒店经理帮忙把白以微的衣服拿去洗干净高温烘干。
白以微身上穿着已经洗干净的校服,她走出来,眼睛还是红红的,小声又谨慎道:“班彻,花了你多少钱,你给我说个数吧。我一定会还你的。”
班彻从烟盒里拿出烟来,点了一根,手往后撑,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说:“想什么呢课代表。修宁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这点钱还要你给,当我班彻是什么了。”
白以微局促地站在原地。
班彻起身,看她已经把头发上那些结块的面团给弄干净了,“我说,谁最可能出手对付你,有印象吗?”
白以微贝齿咬唇,深深地摇了摇头。
她生性善良,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活着。
就连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人,也不知道。
班彻见问不出来什么,于是放弃。
“算了,我送你回去。”
白以微脚未动,突然在身后叫他:“班彻”
班彻叼着烟回头,挑眉,白雾朦胧里,是他清晰英俊的眉眼,“怎么了?”
白以微说:“对不起。还有谢谢。”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谢谢,你对我伸出援手。
班彻走过来,大掌把她刚吹干的头发揉的很乱,乱到能把她这张总是对别人愧疚小脸给遮完的程度,看起来就像是刚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贞子。
“白以微”,这是白以微第一次听班彻正经的叫自己名字。
他语气算不上好,却话糙理不糙,“与其次次说对不起,不如对着那些欺负过你的人重拳出击,听懂了吗?”
说对不起,并不会让事情变好。
你要做的是,把那些人揪出来,打到他们跪地求饶为止。
白以微听不懂,又或者,她根本没有底气这样做,却还是依言点头。
班彻笑骂了一声,“傻。”
傻兮兮呆萌萌的,别人不欺负你才怪。
街边行人匆匆,都是着急回家的下班人。
修宁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班彻刚买了一个热乎乎的饼,正递给身后的白以微。
“喂,修宁姐。”
“吃啊,愣着干什么。”对着已经饿的肚子叫,还是不好意思的白以微,班彻没办法,只得吼了一声。
白以微被吼了才老实接过,在他身后狼吞虎咽了起来。
“在我跟前,怎么了。”
“不知道啊,传飞找人去查了。妈的监控坏了,偏偏她又什么都记不起来,只知道不止一个人堵她。”
“我没骂她,我怎么可能骂她。”
“行行行,我肯定送佛送到家,修宁姐,你放一百八十个心。”
挂了电话。
修宁对许辰让说:“回去吧。”
她要下地走,结果许辰让直接蹲在了她面前。
“上来。”少年身形单薄,却肩宽。
修宁挣扎了两秒,有人背,白不享受。
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
除了高三的在上晚自习,偌大的校园已经没有人在走动。
她趴在许辰让背上,想起那个医生说自己逞强,话里话外带着不理解。
“许辰让。”
他嗯了声。
“你觉得我逞强吗?”
许辰让身体一怔。
等隔了半晌,他清了清嗓子,恢复如常道:“没有。”
修宁心里刚乐开花,结果许辰让又接着语重心长的说:“只是下次,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应该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帮人也好,伸出援助也好,都应该先保护好自己。
她贴着许辰让后颈微凉的肌肤,被他说的尴尬,手吊在他胸前没抓的,于是只得抓着别人干净的领子玩,来缓解尴尬。
“事急从权。你以为我不知道,不然还怎么轮得到你来教训我。我只是,不想以微之后难做。”
就伏城那利益熏心的样子,要真丢了名次,不给白以微穿小脚才怪。
班里风言风语都能把白以微那软性子给淹到抬不起头。
更何况,现在最重要的是,谁干的这事,都不知道。
那些人在暗,他们在明。
许辰让默默叹了一口气,知她把自己的话只听进去了一半。
修宁想起倪绯跌跌撞撞跑进来的那个样子。
她摸了摸他的喉结,“会是她吗?”
两人都默契的想到一块儿去了。
许辰让背着她避开了一个水坑,霓虹的水面映出两人亲昵的姿势。
“也许是,也许不是。”
“没鬼她跑过来送花?”
“做事要讲究证据。没有证据,很难指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