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梦 第4章 听梦

回来后，林在向林鹿报了个平安，洗完澡出来，林鹿是打了个电话，她给重新拨了过去，“刚刚在洗澡。”

林鹿正吃着苹果，咬了口后含糊不清地说：“游戏下载了吗？”

林在嗯了一声，“我用微信注册一个？”

“ok，”林鹿应和一声，又兴奋八卦地问，“对了对了，之前那个说话的男生是谁啊？”

林在脑中回忆起路澈一闪而过的眼睛，停顿了一下。

“声音还蛮好听的，还关心你，”林鹿想起那男生嘘寒问暖的样，嘿嘿笑了笑，想了想，又叮嘱道：“虽然高考结束了，但你可不能随随便便给别人骗走了。”

林在听到她这么说，轻轻笑了笑，“他叫路澈，是我以前的同学，”她想了想，“他很乖的，没有谈过恋爱。”

“哦？”林鹿却寻到了一点不寻常之处，暗戳戳地问，“是帅哥吗？”

林在，“嗯，是校草。”

听她这么说，林鹿就来了兴趣，“我不信，除非你给我看照片。”

林在没有路澈的照片，正想说，突然想起他朋友圈里的截图，想着处理一下发过去，但再翻时，那条朋友圈却被路澈删掉了。

她若有所思，眼睫微微搭落，在光下泛出一片阴影。

除了这个，林在慢慢地思索着，倏尔想到什么，指尖微微发痒，而后从柜子的抽屉里把压在最下面的初中毕业照拿了出来。

照片被保管得很新，她扫了一眼，便能从人群中间看见里面那个稍显稚嫩的路澈。

当年拍照的时候，班级里的人是在一树灌林前拍的。

老师用凳子坐在第一排，矮个子的女生站在后面，而后依次往后站。

那天林在被班主任老周叫到了正中心，后来又被路澈拉到了最边上，他笑着说，“班长，这里有太阳，快过来。”

路澈当时告诉她：“太阳映着好看，像画一样。”

拍出来的照片确实挺好看的，被光笼罩在其中，好像全世界都变亮了。

而路澈就站在她身后，微微笑着，与她一样直视着前方，眉眼间有斑驳的光影，与她一同定格在那一刻。

林在有一瞬的失神，伸出手指抚上去，似乎这样，就仍旧可以触碰到那个少年。

“在在？”林鹿在叫她。

她回过神，停了两秒，将照片截出来发过去，那边的林鹿停了半晌一直没吭声，后知后觉地说，“我怎么感觉这人有点眼熟？”

“路澈……？”她喃喃念出声。

林在忽而想起来林鹿和路澈高一时是一个班级的，说道：“他在安城一中读过半学期，在二班，你应该认识。”

“是他？”林鹿有些吃惊，她顿时想起来这人了，当时安城一中的风云人物之一，不过很可惜，人家只读了半学期就走了，“他怎么在小北镇？”

她还记得当时刷表白墙时的惊鸿一瞥。

少年穿了件白T，戴着个棒球帽，那会儿他正在学校外面的小卖店买水，转眼看过来时，眼神恰巧对上镜头，他捏着矿泉水瓶眉眼并不算清晰，但眼神很冷，没什么情绪地盯过来，眼底藏着几分阴翳。

那张照片被传上去时，林鹿记得群里都在讨论，说二班来了个高冷型大帅哥，贼几把帅，还特别带感，有点儿像网上疯火的病娇。

结果相处了一阵子，大伙都被路澈的外表给欺骗了，这货哪里是变态病娇，分明是个沙雕，又搞笑又能折腾。

“我听说他是南城人，祖上是收租的，”林鹿想起那阵子自己听过的八卦，“当年不是变形计很火吗？听人说，他是看变形计入了迷，自己主动要求来这地方嗯…‘变形’。”

“………”

林在啊了一声，一脸懵。

他们上的是同一所高中吗？

她下意识为他正名，“他老家在这边，是回来上学的，小学就来了。”

“我说也是，那群人太八卦了，”林鹿也觉得那八卦不靠谱，又想起前不久的事来，“原来你和他关系这么好啊。”

“他……”林在语气稍顿，而后说：“他和谁的关系都挺好的。”

路澈为人热情，是那种会令社恐感到恐惧的自来熟，在他的眼中，别说林在之前与他是同班同学，就算是陌生人，他说不准都会主动搭话，嘻嘻哈哈地搞好关系。

这样自然很好。

自信、阳光、开朗。

但未免又太好，以至于，被他的光芒照拂到一些，并不灼烈，却依旧吸引人所有目光，心生贪恋。

林鹿也隐隐记起来，“交际花。”

说完后，却半晌没听到对面有什么动静。

她动了下眼眸，忽而感觉到什么，浅浅一惊，“你你你你你……不会，不会吧？”

林在听到她的惊讶声，很轻很轻地笑了笑，“为什么不会呢？”

林鹿瞪大了双眼，“没想到啊，没想到。”

她从床上坐起来，抱着抱枕打了两下，凶巴巴地说，“好啊，我居然都不知道！老实交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

“其实，我也不知道。”

林在看着照片上稚嫩的两个人，仿佛回到了许久以前。

那时候的喜欢未免太过幼稚与不成熟，甚至都不能称之为“爱”。

只是隐隐感觉到，在她的心里，他是很重要的人。

“高一那段时期，因为没有和他分到一个班级，关系就渐渐地淡了，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喜欢他，只是偶尔看见他，会觉得有些莫名的情绪，而许久以后，我才发现，原来我在难过。”

林在想到那时候依旧处于中心，光芒万丈的路澈，微微敛目，“偶尔回想一阵，总觉得是自己太冷漠了，错过了他。”

“我们是小学同学，从六年级到初三，他一直很热情，对我很好，好到……让人误会，”说到这里，林在抿了抿唇，呼吸轻颤，半晌，舔了下唇，“误会……他似乎喜欢着我。”

“真的吗？”林鹿睁大了双眼，莫名地紧张，忍不住追问。

林在被她逗笑了，想了想，不知是说给谁听，“谁会知道呢？但我总不能一直黯然神伤，要给自己找点安慰，调剂调剂心情。”

林鹿愣住了。

她听出了林在语气中的落寞。

不论路澈有没有喜欢过她，但至少，他们曾经有一段十分真挚的友情，而林在，难过落寞的，不仅仅是没有与他走到一起，更多的，恐怕还是失去。

“现在也不算很晚。”

林在抬起眼眉，握紧了手机。

林鹿又重复了一遍，而后说：“冲，我们在在可是美女学霸，还怕拿不下他？”

她停顿了一下，莞尔一笑，轻轻地嗯了声。

—

林在晚上做了个梦，记忆一瞬间被拉回到她刚转学的那一阵，大约是放学之后，她看见自己一个人坐在篮球场边的石凳上。

呆呆地，像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隔了会儿，一个球滚过来，她没有看也没有动。

少年跟着球跑过来，弯着腰把球捡起来，似乎在看她，迟疑半晌，往这边走了两步，“班长？”

林在看见自己木讷地抬起头，眼珠微微转动，看了他一眼，眼泪从脸上滑落，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路澈也是第一次见这情形，不太明晰的喉结滚了一下，抱着篮球不知所措，“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正当少年以为她不会理他时，她忽而又很轻很轻地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很让人讨厌？”

林在一直觉得以前的自己不太讨人喜欢，身上总带着阴郁的气息，常常抿着嘴角不说话，一个人躲在阴暗处，生根、发霉。

可是路澈却十分自然地说：“挺好的，就是有点高冷，”他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不过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性格嘛，我爸还说我这性格像猴子一样。”

他说：“再说了，你比我优秀太多了，成绩那么好，又谦逊，老师也很喜欢，问什么题目都不会不耐烦，平时管理班级井井有条，又热心，同学有什么困难都会去帮忙……”

他说了些什么林在已经不太记得了，但她那是第一次听见有一个人这么认真地数着她的优点，好像她没有糟糕，也没有那么令人讨厌。

那天晚上，路澈没去和他的那些同伴打球，而是一直陪在她这个不甚熟悉的同桌身旁，隔着一两个身位，静默地陪着她。

黄昏降临，林在要回家去了，她不记得那天的路澈是怎么离开的，也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去买了糖，忽然间便把那橘子味的糖递到了她眼前，语调微微上扬，“吃点甜食就不会不开心了。”

那语气挺像哄小孩的。

路澈似乎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无声无息地笑了笑，而后认真地说：“我奶奶和我说，吃了糖以后，流出来的眼泪都是甜的。”

梦境和现实偏离，她记得她明明在那时候哑着嗓子对路澈说了谢谢，梦里面却微微仰了仰头，而路澈似乎也变高了，喉结也更明晰了。

她听见自己问：“路澈，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路澈有些不明所以，“嗯？”

“还有一年就高考了，”林在没有理他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你之前不是说你只喜欢学习吗？为什么要谈恋爱？”

她的眼眶有些湿意，问他：“你告诉我吃了糖后眼泪流下来是甜的，可是它明明又苦又涩。你也答应过我，要好好学习不谈恋爱，可是高考还没有结束你就和别人在一起了。”

林在难过又委屈地说：“你是个大骗子。”

路澈更委屈，“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他低下头，看见林在湿润的眼睛，莫名生出点不知所措来，他硬着头皮道歉：“下次不骗你了。”

林在擦了擦眼泪，只觉得天色昏暗，世界也崩塌了一样，她转过身，声音很轻：“我以后，再也不要相信你的话了。”

路澈听了她的话，慌慌张张地伸出手要拉住她，又慢慢地收了回去，低声下气地说：“班长，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拿你当小孩哄了。”

她没有吭声。

他说：“吃了糖眼泪也不会变甜，是我随口胡诌的，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班长，你原谅我吧。林在——”

林在只觉得他态度不端正，道歉也在答非所问，伤心地说：“你明明知道重点不是糖。”

“那重点是……”路澈思索了下她说得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直觉得比窦娥还冤，说：“那我之前不是想再等几个月，你不是不乐意吗？”

林在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路澈挠挠头，一本正经地，“你要是乐意和我分手两个月再复合，我也没什么意见，”他笑着说，“反正我俩总是在一块儿。”

林在猛地惊醒，睁开眼睛来眼角还有湿意，过了半晌才回想起这只是一个梦，又无声地抿住了唇角。

——“我没前女友。”

——“我下半年才刚刚十八，还没成年，怎么能早恋？”

林在捂住砰砰砰乱跳的心脏，一时之间还没办法从梦里抽出身来。

而闭上眼，是他笑意盈盈看着她的眼，目不转睛，深情热切，令她忍不住蜷缩起身子，呼吸难耐，全身滚烫。

她怎么会做这种梦？

林在懊恼地咬住下唇，红着脸把人藏进了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