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梦 第3章 听梦

林在坐在角落里，整个人被路灯忽略而过，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神思游于天外。

她在想不久前那一幕，路澈靠近过来说话的那一刻。

似乎、从她认识路澈起，他就是这样。永远在人群正中心，张扬灼目，却又不失少年气，骨子里干净善良。

而她在他面前，总是带着几分的狼狈。

……

初二那年，林在因为家庭原因转学到小北镇二中，当时的学校有个摸底考，考完试之后才会进行分班。

而班级里的人大部分是初一一块升上来的，大多都认识，三三两两围聚在一起，相互结伴而行。

林在记得那天自己是一个人，确切来说，她大多时间里都是一个人。

她也没想着有人接近，平静地坐在窗户边上看书。

直至有人走近过来，热情地打了个招呼，自然而然地，“班长？你也转学来这边了？”

林在微微一愣，抬头，路澈站在桌边，似乎挺讶异她怎么在这，脸上依旧挂着笑。

当时，林在对于路澈的印象仅仅限于班级里很活跃的男生，同学两年，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自然也没什么交情。

她记得那天梁少轩也在，和一群男生在后面喊他，众星捧月一样。

他并不是别无选择，但还是细心地注意到林在身边空无一人，微笑着坐下，热情地招呼她，“好久不见。”

……

何向晚带着花露水跑了回来，顺手还提了箱啤酒，引得许意揉着他的头夸奖了一番。

不出一会，大伙点的烤肉也端上了桌。

许意拿着花露水喷了喷手臂和裸露在外的腿，停了停，将花露水递给林在：“班长，你脖子那多喷一些。”

“嗯？”林在回过神，望向她，礼貌地说：“谢谢。”

“光喝酒也没意思，”苏怀嘉把啤酒放正中间，将烧烤摆到一边去，招呼何向晚，“来来来，咱们玩个小游戏，逛三园，谁输了喝酒。”

“喝酒有什么意思，”许意说：“太俗套了。”

何向晚把微信打开，说：“我有个小程序，玩恶搞的，输了之后抽一个惩罚怎么样？”

其余人都没什么意见，林在却不太了解这个游戏，问坐在她一边的梁少轩，“逛三园是什么游戏？”

梁少轩正在啃鸡腿，含糊地唔唔两声，路澈见此，对她解释道：“三园是指动物园、蔬菜园、水果园。随便选一个园，说出里面的东西就算过关，游戏很简单，但不能重复。”

林在对上他的视线，停了两秒，而后若有所思地转开了视线，盯着地上的烟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路澈停顿了一下，微低下眼睛转过头去，闷热地将额上的发带摘了下来。

第一轮开局，苏怀嘉起头说蔬菜园，玩了约莫两轮，各路人马相继落马，惩罚五花八门，逗得少男少女开怀大笑。

几圈之后，苏怀嘉突然注意到路澈一次都没被逮住过，“话说回来，路澈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么多蔬菜了？”

路澈没理他，垂着眼睛静静喝酒，一反常态地没说话。

苏怀嘉心想这南城交际花怎么突然自闭了，“那换一个，动物园，来来来，从班长开始。”

林在被点名，脑子突然闪过路澈的脸，她一迟钝，下意识地：“金毛。”

“品种算狗，狗不能再说了，下一个下一个。”

梁少轩坐在她右手边，刚好轮到他，他也没多想，张口说：“猫。”

大家的视线移到路澈身上，后者像才反应过来，停顿了两秒钟，微皱着眉像在思考，缓缓吐出一个字：“猫。”

“你是不是傻，”苏怀嘉哈哈笑了，没成想路澈自己跳进了圈里，赶紧催何向晚刷惩罚，瞟到手机上写了什么，他乐了，说：“给前女友打复合电话。”

林在原先还带着浅浅笑意的唇角渐渐变成一条直线。

何向晚说：“一轮到路澈就玩这么大，不愧是气运之子。”

她突然觉得有点闷，握着冰凉的饮料，呼吸滞涩。

“打什么电话？”路澈抓了下自己的头发，看他们的眼神里有几分莫名，“我又没前女友。”

苏怀嘉一听，人傻了，“你逗我玩呢？”

“我逗你干嘛？”路澈看着他，觉得他这反应属实可笑，语气还挺正经，“我下半年才刚刚十八，还没成年，怎么能早恋？”

“话是这么说没错，”何向晚嘀咕了一句，但越想越不对劲，“这不合理，非常不合理。”

路澈问：“有什么不合理的？”

何向晚看了眼苏怀嘉，半晌，说：“我突然有点相信苏怀嘉说得话了。”

路澈：“？”

他说：“他不是说你在小北镇藏了个相好，说是……”何向晚含糊其辞地看了眼坐在他对面啃鸡翅的梁少轩，最后总结：“我起先不信，现在有点儿相信了。”

许意一直在喝酒，听此，笑出声来，“还挺合适的。”

“………”

差不多十点钟，许意因为喝了不少啤酒闹了肚子，说要回去，使唤苏怀嘉和何向晚抬着自己去找厕所。

林在站起身，担心地问她没事吧，她摆摆手，又叮嘱道：“路上注意安全。”

林在点点头，应了声嗯，正要去看自己的自行车在哪，路澈的声音从边上传过来，“正好顺路，我和梁少轩把班长送回去吧。”

许意匆忙应了一声就遁走了，她刚走，梁少轩就自发地问：“班长家也在柳云巷那一带？那我以前怎么没在路上碰到过？”

“我家在长明街。”林在说。

梁少轩无语地看向路澈，“长明街和柳云巷差了个天南地北，这高考就结束了几天，你地理怎么就全还给老师了？”

“我高中选得理科，没学地理。”

“这难道不是常识？”

林在眼见着俩人吵起来，斟酌一二，试探性地开口，“他……应该不知道我家在哪。”

梁少轩停了一秒钟，“你连别人家都不知道在哪，怎么好意思说顺路，”他把林在和路澈从中间隔开，警觉道：“班长，离这种人远一点，张口就来，一看就是喜欢钓鱼的渣男。”

林在笑了一声，低着头没应，把旺仔放进了篮子里，又抬头：“这里离长明街不是很远，路我也很熟，我自己可以回去，”她回头把花露水给路澈递过去，“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路澈顿了一下接过来，笑笑，“班长，没关系知道我一向热情善良，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啊。”

他偏头小声嘟囔了一句，“要是你出了事，我都没脸去蹭席了。”

“………”

三个人走了十来分钟才到长明街，路澈无聊地拿着花露水对着空气喷，好像花露水不要钱似的。

林在看个路的功夫，感觉脖子那都湿了，她回头好笑不已，“路澈，你三岁生日过了吗？”

梁少轩老远传来一句，“什么三岁，顶多三个月。”

路澈笑了两声也不生气，又弯着眼睛问她，“怎么还没到？不是说不远吗？”

林在推着自行车，在心里说因为有车不能骑啊，但想了想，还是忍气吞声地说：“快到了。”

路澈噢了一声，低头探过来，问：“你怎么不喝，不喜欢吗？”

林在愣了一下，目光从他突然伸出来的手移到了篮子里。

路澈压根没有别人东西不能动的概念，拿着旺仔牛奶捏在手里玩，见她看自己，眨巴眨巴眼，语调捎扬，“嗯？”

林在没想到这人还带回收的，吸了一口气，努力微笑，“我想待会儿喝。”

“咔哒，”是饮料开罐的声音，也是她心碎的声音。

“班长，打不开可以找我帮忙，”路澈把旺仔递给她，一脸不用谢，又把自行车扶住了，说，“我又不是外人。”

林在握着旺仔陷入沉思，路澈见她不喝，以为她真的不喜欢，伸出手，“你不喜欢就给我吧。”

话落，林在连忙离他三步远，一脸的警惕。

路澈：“？”

不是，她这眼神怎么像在看路边打劫的土匪。

……

到家时，林在已经把旺仔喝了一半，捏着那小红罐也不担心路澈一言不合过来抢了，她在楼底下，说：“柳云巷太远了，你们把自行车骑回去吧。”

梁少轩早就走累了，听到这话，提起点精神来：“谢谢班长。”

路澈把自行车停在路边，问：“什么时候给你送过来？”

林在说：“都可以。”

她打开手电筒的灯，路澈不知何时走近楼道里，借着她的光打量四周：“没有灯吗？”

“这里的灯泡坏了，还没人过来修。”林在晃了晃手机，“我家就在二楼，借着光也看得清。”

“我送你上去。”路澈说。

林在握着手机的手滑了一下，路澈低头看她，轻轻地反问了一句嗯，她迟钝地反应过来，在他的注视之下，移开光源，烫着耳朵说：“……好。”

梁少轩不清楚缘由，只听见路澈说这里没灯要把她送上去，答应了一声，坐在自行车坐垫上，“快点下来啊。”

两人并排走上去，离开梁少轩之后，路澈的话也少了下来。而两层楼的距离，竟让她觉得有百里远，每走一步都怀疑自己会被灼热的气氛烫死。

他只要靠近一点点就能听见她太不寻常的心跳声。

看见大门的那一刻，林在吐出了口浊气，她低着头开门，路澈依旧没有说话，但整个人杵在那，显得玄关狭小逼仄，给她一种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错觉。

“家里只有你一个人？”路澈忽而出声问。

林在愣了一下，“嗯……”

“手机。”他出声，她连忙递过去，见他快速地输了串数字，猜到是什么，不太真实地舔了下唇。

“有什么事记得打我电话。”路澈把手机递过来，号码是存在了快捷键里，她低头看了眼那串数字，还有些反应不及。仔细回想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林在觉得像天降馅饼，脑子都有些晕乎，“好。”

路澈无声地笑了一下，微低着眼睛瞧她，低声说：“晚安。”

她嗯了一声，走进屋内，正要关门，又从里走出来喊他：“路澈。”

他回转过头，眉目舒朗如画：“嗯？”

林在努力在黑暗中看他，心若擂鼓，她吸了一口气，微笑着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