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钟时,林在刚看完书,后知后觉地觉得饿,又从床上爬起来煮泡面,刚回书桌把电脑打开,路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林在呛了一下,连忙喝了两口水,手忙脚乱地接下电话,咳嗽两声后,声音也哑了,她问:“你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过来了?”
“嗯?”路澈停了一下,语气缓缓,“那我过一会儿再打过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在憋出一句话,把手机放到桌上,“我刚才在吃饭,被你吓到了。”
路澈也坐在书桌前,桌上堆满了草稿纸,他些微有些近视,平时不太影响,晚上看书时需要戴一下框架眼镜,他捏着铅笔,语气滞了一下,“刚吃饭?”
他掐着时间点打过去的电话,现在已经十点了。
林在卡壳,含糊说:“今天太忙了,就留了一会儿才吃饭。”
“嗯,我明白了,”路澈说。
“嗯?”她心想,他这个脑回路能从这短短一句话里明白什么。
“你为了让我能再吃一顿席费尽苦心,班长,谢谢你。”
“………”
林在彻底无语,路澈究竟是有多喜欢吃席,“我以后会按时吃饭,学习养生,争取能送着你走。”
路澈那边笑了一下,他慢悠悠地说,“也行,我等着那天。”
林在把手机放到另一边,路澈似乎也有事在做。四周逐渐安静下来,空间里只有敲打键盘的声音。
将近十二点时,林在累得动不了,揉了一下僵直的脖子和手肘,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停了停,她拿过手机,开了扬声。
路澈的呼吸声从那边平稳地传过来,与之同时,还有一道很浅地,笔从纸上划过的沙沙声。
隔了一会儿,她捧着手机轻声说:“路澈,十二点了。”
路澈回过神,低着声音嗯了下。
林在从群里找到网站的链接,输入准考证号和密码,等了等,分数从页面跳出来。
“班长,你考了多少?”路澈哑着嗓子问。
她轻声说:“709,你呢?”
路澈低咳了一声,而后说:“651,刚过南大去年的分数线,可能报不上了。”
林在抓着手机没出声,路澈那边传来翻书的声音,他说:“我想着第二志愿填一下南科大,考上我想报的专业应该没什么问题,嗯……和南大离得挺近的。”
他笑了一下,“有空一起出去玩。”
林在低着头,沉默了会儿,“好,那你早点休息。”
路澈低低地嗯了一声,停了停,他的声音在手机里听着很远,飘忽忽地,“班长,我明天可能要回去了。”
他说:“我舅舅跑江城来抓我了,估计明天就到小北镇——我舅舅他就是个压榨人民的资本家,未成年都不肯放过。”
“………”
林在听他抱怨,原本是想笑的,却一时半会笑不出来,路澈那边也安静下来,她默了半晌,“我明天能去送你吗?”
“能,”路澈见她这会儿才说话,开玩笑似的语气:“怎么了?舍不得我?”
“嗯,”林在闷声应了一下,忽而想起几年前的那个冬天,她说:“你太记仇了,我不和你说声再见,你还会生气。”
路澈被她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也没想到林在还能倒打一耙,被气笑了,“行,是我小气。那就当你哄我这个小气鬼好了。”
林在低着眼睛想象了一下路澈被气笑的样子,无声地弯了弯唇,过了会儿,她展开眉眼:“路澈,晚安。”
他那边静了静,语气也缓下来,学着她说话的语气,轻笑着说:“林在,晚安。”
—
次日,林在订了个闹钟,昨晚上路澈有答应她,说临走前会特意和她说一声。
收到消息时,林在刚吃了午饭。
她出门去了路澈家,记忆里的巷子依旧如初,弯折着延伸向里,外边的大道上停了一辆黑色的车。林在隐约猜到是路澈舅舅的车。
“我出来接你。”路澈在微信上和她说。
林在看见他时在原地踌躇了一下,想着要不要跟进去,路澈自然而然地走近过来,笑着向她打了个招呼,“进去坐坐?”
她嗯了一声,跟着他走进去。
路澈家是个老式院子,里面有一个小天井,以前时,他的奶奶常在天井里摆一张小板凳,在那择菜,见到林在了,也会笑着留她在这吃饭。
而路澈的那个舅舅叫常执,比他大八岁,两个人的长相相似,站一起跟亲兄弟一样。只是常执是真的面冷,夹着根烟睨向外甥,说话的语气不耐诸多:“收拾好了?”
路澈应了一句。
他轻嗤了一声,“后备箱里那破铜烂铁是什么玩意?”
“有用的,我回去要重新组装修好的,”路澈看了他一眼,“你别给我丢了。”
常执不再说话,叼着根烟示意司机开车门。林在看向路澈,后者向她走过来,临走前伸出手递给她一样东西:“这个给你。”
说完之后,路澈笑了一下,唇角微扬,而后说:“我先走了。”
“嗯。”她点点头,视线一直滞留在他身上。
林在目送着他上车,看见那辆黑色的车愈开愈远,直到开出巷子,她终于收回了视线,微微低下头,而手心里塞着一块很普通很普通的橘子味的糖。
包装是乏味可陈的透明塑料,在学校附近的商店里很常见且不太起眼。
她愣了一下,剥开糖纸把糖塞进了嘴里,甜味在舌尖蔓延开,好像一切都回到了三年之前。
而那个冬天就像她的错觉一样。
—
回到家里之后,林大东发信息问她有没有考虑好大学到哪里上,只字不提黄婉婷。林在半绷的神经松开,答道:“我想去南大。”
她犹豫片刻,“我想学编导。”
林在查过信息,南大的影视传媒虽然不是学校的王牌专业,但这一块还挺有名的,她思虑过后,还是不想放弃做编导。
之前,她自己参加了校考,对自己的文常也很有自信。林在当时看过的影视方面的书不算多,但凭借着毅力还是过了南大的分数线,现在只需要等文常这一块能不能过。
但不出意料,应该是过了。
林大东那边说:喜欢就行。
林在嗯了一声,之前的那一点犹豫也彻底放下。
临近下午一点钟,林鹿发了张截图过来,“就知道你不刷朋友圈,快恭喜我!”
林在点进去看了才知道她这次超常发挥,分数也特别喜庆,是666,笑着回复了一句:“小鹿公主6翻了。”
“嘻嘻,我查过了,播音主持专业南大这边分数线没那么高,不出意外我就考上了,”林鹿也不在乎什么王牌专业一类,“只要不让我去学医,学什么都行。”
她家里就是学医的,几个堂哥都是医学院的,每个人身上都带着点消毒水的气味,过年团聚时,吃个饭还怕噎死。
林在从她那听过不少家里发生的奇葩事,也笑了一声,林鹿又转头说:“对了哦,不见鹿也准备考南大。”
她说:“昨晚上我问他时他说家里人让他去京市,但自己想去南城,哈哈哈,我说我也要去南大,他对我说恭喜。”
林在微挑了挑眉,“那他愿意见你了吗?”
林鹿语气微滞,“没,他说有缘自会相见。可是他明明知道我是谁,想避着我还不是易如反掌?”
这个不见鹿是林鹿以前的同学,在高中时用Q|Q加上了她,当时林鹿在Tie上碰到了个顶级渣男,正伤心不已,而这不见鹿用着网友身份安慰她。
后来两人聊得熟了,不见鹿还说曾经喜欢过她,林鹿对他也颇有好感,一直想问他是谁,可这个不见鹿从来没有透露过半点信息。
高考结束那一天还说以后不要见面了,当时他们班正在群里兴高采烈地组织散伙饭,林鹿突然哑火,跟林在通了一整晚的电话,眼睛都哭肿了。
“为什么呢?”林在想不太通。
林鹿,“他就是个傻逼,算了,不说他了,下头。”
“你那边怎么样了?有新进展吗?”林鹿又问。
林在想了想后说,“感觉挺好的,虽然没什么新进展,但路澈他似乎还挺拿我当朋友的,就好像我俩回到了初中那段时间。”
“呜呜呜,我们怎么这么惨哇,追个人还这么辛酸,”林鹿哀嚎几声,又说,“太惨了,闻者伤心,听者痛哭……”
“我就是想,那个不见鹿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不想和你见面,”林在总觉得那个不见鹿还是喜欢林鹿的,安慰她说,“你也不要太伤心。”
林鹿嗯了一声,“那你说是因为什么?”
林在沉眉思索,片刻后,“可能他长得很丑,觉得配不上你。”
“………”
林鹿是一个顶级颜狗,外貌协会会长级别的存在,她想,那个男的可能是深谙这一点,过于自卑,就放弃了。
“我是看重外貌的人吗?”林鹿嘀咕了一句,又小声说,“只要他不是很丑,平平无奇我都无所谓。”
停了停,又说:“很丑也没关系。”
林在啊了一声,意识到不对,林鹿这态度像是真的栽了,她想了想后说,“那咱们就把他给找出来,你想,南大的学生里江城人可能很多,但安城人一定很少,只要耐心,一定能找出他。”
林鹿眼睛一亮,“在在,我真是爱死你了,不愧是公主的智囊。”
“对了,时年准备报哪?”林在问道。
她知道时年和林鹿关系好,两人是关系不错的基友。林鹿想起这一茬,说道:“当然是跟着本公主咯,公主的侍卫怎么能不跟着公主?”
“行叭。”至少来说,智囊比起侍卫还是高一档次的,林在知足了。
那边传来音乐声,林鹿哼了几下歌,而后忽而说:“在在,你也玩Tie了?”
“嗯,”林在这几天都会到Tie上面去刷动态,莫书眠什么都没更新,反而是游鱼那边有他的动静,她也得知莫书眠一个星期下来的调班。
昨晚上,还有个男的献花给他,视频里,大伙都在起哄。
“不是,我看着你关注的人怎么不太对劲啊?”
林在没说话,停了停,试探性地说:“小鹿,要去酒吧玩吗?”
林在尝试给莫书眠发过私信,但这种私信想必有不少人给他发过,他并没有回复。
她其实还挺想去见他一面的,如果能和路澈一起去,就更好了。
“酒吧?”林鹿那边静了一瞬,语气里带起惊奇,“你怎么突然会想去酒吧?并且那视频里的应该是gay吧——”
“嗯,那个DJ以前是唱歌的,我很喜欢他,就想着能不能哪天有空去见见他。”
“这定位是在海城啊,那有点远,你确定要去吗?”
林在嗯了一声,“等我打个暑假工攒一点钱,看八月下旬时能不能去一次。”
她想见到莫书眠,而后,给路澈一个惊喜。
她想让他的十八岁生日变得意义非凡,并且是因为林在而变得意义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