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说再见 第5章 chapter5

天空呈现出浅浅的蓝，万里无云，林荫间有几辆单车行过，发出悦耳的“叮铃铃”响，少年一头黑发站在林荫道上，身穿着黑色的T恤，抬起左手看了一眼表，突然远处传来奔跑的声音。

“我来啦我来啦！”倪潇染大喊，奔跑的双腿依旧不停。

陆知辀抬头就看到正向他跑来的倪潇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

倪潇染跑到他面前停下，连忙将自己的头发理顺，又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七手八脚地收拾，生怕哪里不干净一样。

“你看，我今天穿得好不好看？”倪潇染转了一圈，展现着身上的衣服。

陆知辀打量了一番，少女穿了一件泡泡袖上衣，搭配上牛仔短裤，头上扎了两个小小的辫子，精致又可爱。

“老规矩，迟到的买单。”陆知辀转身向前走，“不能耍赖。”

“你还没回答我呢！”倪潇染追上他的脚步，望着他的侧脸，仿佛格外期待他的答案。

“嗯。”陆知辀眼睫毛颤了颤，耳边微红，“好看。”

“难得听你夸我一次。”倪潇染乐呵呵地笑，“我记得小时候你都只会转身离开，丢下一句‘丑死了’。”

“你觉得裹着棉被当婚纱穿好看？”陆知辀不经意间笑了笑。

“……”倪潇染被揭开了黑历史，不敢再说话。

我现在真想挖个洞跳下去，呜呜呜。

倪潇染后悔提起小时候，心里只能默默地独自哭泣。

“快要开学了，你做好准备了吗？”陆知辀笑了笑，转移话题，“听说开学后要考一场试。”

倪潇染一听，内心瞬间拢上乌云，闪电也随之闪过，发出震耳的雷声，不久便开始下起倾盆大雨，狂风伴着大雨肆意地呼啸。

天啊！句句扎心啊！呜呜呜。

陆知辀见到她的反应，轻笑出声。

“今天我买单。”陆知辀朝倪潇染看过去，嘴角不停上扬。

“说好我买单的，你怎么还抢着要买？！”倪潇染心情较为好转，抬头望向他。

“你还是好好应付好你的开学考吧。”陆知辀的步伐加快，径直走向公交站，把倪潇染甩了好几米路。

“……”

原来你是在这儿等着我呢，我说你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可恶的陆知辀，小时候都是我压他一头，怎么现在反过来了？！

倪潇染气愤地瞪着陆知辀的背影，双手紧紧握着拳。

站在公交站等候公交车的陆知辀，从走过来到站定后，站在一旁同样候车的两个女生纷纷朝他看去，引得她们悄声讨论。

“哇！好帅啊！”身穿粉色连衣裙的长发女生赞叹道。

“喜欢就去要联系方式啊，还等什么！”一旁的短发女孩将长发女生推出去，为她加油打气。

长发女生准备走向陆知辀，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前，极为小心翼翼。

“陆知辀！”

远处传来熟悉的大喊声，奔跑的声音伴随着，陆知辀望向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倪潇染，她的辫子随奔跑的步伐在空中上下跳动，泡泡袖被风吹得变了形状。

倪潇染跑到他面前，一脸生气地看着他，身后的长发女生见状，转身回到了短发女孩身边，气氛开始变得僵硬，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对视许久，公交车停靠在候车处的旁边，陆知辀看着她忍不住笑了一下，“该上车了，海洋馆还等着你呢！”说完转身上了公交车。

倪潇染跟了上去，刚上车就看到陆知辀靠窗而坐下，旁边空了一个位置，她知道他的用意，但她偏偏不坐在那里。

等她走向另一边靠窗而坐的时候，陆知辀撑着头，眼睛看着窗外，轻轻笑了笑，随后站起身走向她旁边的座位坐下。

“怎么了？”陆知辀不冷不热地看她，“生气了？”

倪潇染不愿理会，假装没听见，低头专注地玩着手机。

“吃糖。”陆知辀从口袋拿出早上买的糖扔给倪潇染，转头不再多说话。

糖落在倪潇染身上，包装是彩色的，是现在卖得很少的一款，里面总共有十颗糖，每颗糖都是不同的水果口味。

这款糖，是她和陆知辀小时候经常吃的一种，总是因为一颗草莓味的糖打起来。

倪潇染把包装撕开，拿出草莓味的那颗拆开包装塞进了嘴里，眼睛看向窗外，行人川流不息，车辆也不停穿梭，不知不觉，她闭上了眼，脑海中浮现起小时候的画面。

“陆知辀！别抢我的糖！”

“这是我先拿到的！”

两个人争吵几句便开始打起架来，小女孩看起来柔弱，下一秒却直接抓起男孩的头发使劲拉，男孩感到疼痛后拼命挣扎。

“别打了别打了！”覃琴听到声音后，立马从厨房里跑出来阻止。

陆乘德也闻声从楼上书房下楼帮忙劝阻，将倪潇染和陆知辀两个人迅速分开。

被分开的两个人用恶狠狠的眼神互相看着对方，仿佛下一秒就要朝对方跑去咬一口。

覃琴将地上的糖捡起，把糖一一从包装袋中倒出，用手清点了颗数，一共十颗，有一颗糖的包装纸已经有点儿皱巴巴的了。

“你们为什么都只抢同一颗糖？不是还有九颗吗？”覃琴微微皱起了眉，“总共有十颗糖，你们两个一人五颗，刚刚好。”

“不要！”两个人齐声大喊。

“不要就都别吃了！”陆乘德冲两人大吼，随后便转身上了楼。

陆知辀率先哭了出来，而倪潇染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毫不在意。

“哭哭哭，就知道哭！”倪潇染朝陆知辀翻了个白眼，转身坐回了沙发上。

覃琴哄着哭闹的陆知辀，拍了拍他的后背，过了几分钟他便安静了下来。

“你们不要再打了，我去便利店再买一个，这样你们就不用再抢了。”覃琴脱下围裙放在椅背上，换下拖鞋出了门。

……

那年的五月过得很快，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女人穿着白色连衣裙，头发及肩，手里拉着行李箱，与地面摩擦发出“咕噜”的声音，步子迈得很快，将行李放入了出租车的后备箱。

陆知辀从家里偷偷跑出来，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奔跑追逐。

“妈妈！”

覃琴转身，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小男孩，眼泪不停地往下掉，膝盖上多出了许多擦伤，正向外溢出血，还掺杂着灰尘和几颗小小的石子。

陆知辀立即跑向了覃琴，她蹲下顺手抱住了他。

“妈妈，你能不能不要走？”陆知辀用手擦了擦两颊的泪水，“我不想让你走。”

覃琴眼角泛红，笑着对他说：“妈妈要回去看望外婆，以后也要赚钱，这样才能养阿辀呀。”

“可是……我……”

“阿辀已经长大了，现在是小男子汉了。”覃琴用手擦掉了陆知辆流下的泪，“不要总是掉眼泪，会被其他小朋友嘲笑的。”

“我知道了妈妈。“

“妈妈要走了，不然要耽误发车时间了。”覃琴用手快速擦了把眼泪，便迅速站起身，转身准备上车，“记得照顾好自己。”

……

口中的糖慢慢融化开，草莓味的酸甜加上浓浓的牛奶味蔓延在嘴里，倪潇染不知不觉中流下眼泪，她继续在脑中回想，好像自从那次以后，陆知辀再也没同她抢草莓味的糖，欺负他之后他也变得不哭不闹的。

好奇怪，但他确实还是陆知辀，只是变成了不爱笑的陆知辀。

……

天边泛出橘黄色的晚霞，车辆来来往往，海洋馆内的灯光依旧明亮，海水也呈现出明亮的蓝，各式各样的鱼类在海水中游来游去，快活又自在。

“该回家了，海洋馆也快要闭馆了。”陆知轴看了眼表，转头对倪潇染说。

“知道了知道了，再拍一张就走。”倪潇染正捧着手机到处乱拍，丝毫不想离开。

馆内参观的游客都走出了海洋馆，前往他们各自的下一个目的地，最后一个出海洋馆的是倪潇染，早已在门口等候的陆知辀无奈地看着她抱着手机慢慢走出来。

“你看我P图技术怎么样？”倪潇染把手机递到陆知辆面前。

“……”陆知辆转移了视线，“不怎么样。”

公交车停靠在了车站站台旁，人潮川流不息，傍晚的落日渐渐西下，仿佛在告知人们早点回家，关门声响起，驶向前方又停下，静静等候着绿灯的亮起。

“什么？！还有三天就开学了？！”倪潇染瞪大眼睛，立刻直起身板，“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隔壁座位上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循着声音看向倪潇染，两人都看着对方，老爷爷朝她和蔼一笑，脸上出现的皱纹清晰可见，倪潇染尴尬地红了脸，迅速收回视线。

“那个……陆知辀……”倪潇染放轻声音，温柔又细腻，笑容灿烂又带有上丝如花般的娇柔，衬得她的双颊泛起了红晕。

“不能。”陆知辀打断她的话，闭着的眼睛并未睁开就知道她的意图，毫不犹豫地回答她，声音丝毫没有温度。

“……”

小气鬼。

“你是不是忘记你自己已经毕业了。”陆知辀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有一丝笑意。

……

晨曦的阳光洒满街道，汽车鸣笛声一次接一次地响起，马路上车辆堵塞不通，行人匆匆忙忙地朝前走去，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纷纷陆续向着前方的江城二中大门进入。

“这么快就开学了，还那么早就要来报道，还让不让人活了？！”倪潇染眼睛迷糊无神，半阖着眼，正慢慢咀嚼着塞了一嘴的面包，口齿不清地抱怨着。

“我觉得挺好的呀，你就别抱怨了。”徐穗宁轻轻拍着她的背细声安慰。

“对了”，倪潇染突然睁开眼，“你被分到几班了？”

“七班。”

“就知道你会选文。”

“难道你选的理啊？”

“那当然”，倪潇染心里生出的小骄傲瞬间显示在脸上，“我都研究过了，理科未来就业广，未来可是随经济和科技快速发展的时代，到时候我拿下一笔巨额工资？岂不是可以暴富？！”

“……”

徐穗宁加快步伐往校园内走，找到自己的班级随便找了座位坐下，刚忙完办理手续累到直接趴在了桌子上，脑海浮现起昨天晚上关于他的事。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拍我？]

[微信拍一拍不就是这样用的吗？]

[那也别乱用啊。]

徐穗宁无奈，试图想要跟彭述年讲明道理，但却适得其反，系统显示出更多“对方拍了拍你并叫了一声宝宝”的提示。

[你有本事就真叫，没本事的话以后就别再乱拍我了。]

[那你拍一下我看看]

徐穗宁双击彭述年头像，屏幕上立即出现“对方拍了拍你说我是二臂”的提示。

[你多拍几次。]

彭述年靠在沙发上，面前的电视放映着热播电视剧，他的眼睛却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手中的手机，嘴边抑制不住地坏笑。

[拍了。]

[你有本事就真叫，没本事以后就别乱拍了。]

徐穗宁被他气笑了，第一次遇到这么不要脸的人。

[叫就叫！]

[那你说啊。]

[我是二臂。行了吧？]

彭述年嘴角越来越往上扬，心里有种看一只小猫炸毛的趣味，他将手机放在一边，起身去厨房拿了一罐可乐，打开后喝了一口，又走回客厅沙发上坐下。

[该你了。]

消息发了两分钟也没得到一丁点儿回应，徐穗宁心情逐渐失落，正准备熄灭手机屏幕的那一刻，聊天框便弹出新消息。

[宝宝。]

后面还多加了一个生气的表情包。

[不愿意叫可以不叫，没有逼迫你，以后别乱拍我就好。]

[宝宝。]

彭述年打字回复，嘴边始终没收起笑意，似乎又觉得少了点什么，几秒后又补充了一句：[在干嘛？]

徐穗宁趴在桌上，情不自禁笑出声，感受到有人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慢慢睁开眼，面前出现一张鹅蛋脸，正对着她微笑。

“Hello，我叫陆霏婷，你呢？”

“你好，我叫徐穗宁。”

面对这样的局面，徐穗宁是第一次，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礼貌地微笑。

“感觉你好腼腆啊。”陆霏婷捂嘴笑了笑。

徐穗宁的脸瞬间变得更加通红，尴尬地朝她笑。

“陆霏婷。”一声含糊不清的男音从教室门外传入，打断了陆霏婷想聊的新话题。

陆霏婷转身，看了眼门外站着的男生，又转回了头，“我男朋友来找我了，先不说了，等我回来再聊。”她冲徐穗宁温柔地笑了笑，转身向着教室外走去。

徐穗宁望向门外，心里莫名有点羡慕，眼里冒着星光，但很快又熄灭变暗，继续趴在桌上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双眼渐渐地合上。

窗外的蝉鸣在正午不停地鸣叫，教室内格外地吵闹，即便是第一天见面的两个人也有说有笑，耳边传来细微的动静也让人难以捕捉到，过了十多分钟，教室静悄悄的，只听得到空调释放冷风的声响。

午后的阳光依旧刺眼，走廊上的同学熙熙攘攘，午觉后醒来徐穗宁才反应过来自己已进入了一个新的环境。

“你醒啦？”一旁的女生开口询问，“你好，我叫王倾媛，你叫啥？”

“徐穗宁。”刚睡醒的徐穗宁还很茫然，但是还是礼貌地回应面前的女生。

“我来之后就看见你在睡觉，我本来也想睡的，但是还是抵抗不住手机的诱惑。”王倾媛回想着。

徐穗宁尴尬一笑，语言系统似乎下了线，气氛也随之陷入了静默。

王倾媛丝毫不觉得尴尬，“我们既然做了同桌，那就是缘分，以后呢，我们就是朋友啦！”她说完后心中也多出一种无法描述的奇妙感。

“嗯！”徐穗宁点了点头，对王顾媛露出微笑。

……

天空湛蓝，白云浮动，即使是立秋，也还存有夏天的余温，空气中也依然夹杂着夏天风的味道，太阳悬挂在空中，温度随时间骤升。

“热死我了，我快要坚持不住了。”

整齐的队列里一位女生情声对她身边的女生说话，她站得端正，腿却在不停地颤抖。

站好，背挺直，手放在腿的两侧贴紧，坚持十分钟。”穿军绿色短袖的教官走来走去，仔细观察着站在队伍中的每个人。

徐穗宁站得笔直，额间的碎发被汗水浸湿后变得湿润，背后流下的汗将校服打湿，使它原本的颜色加深。

队伍中最后一排的一个男生偷偷挠了一下头发，教官突然站到他的身后，用手敲了两下他的脑袋。

“不要乱动，要动就打报告。”

“报告！系鞋带！”王倾媛左边的男生突然开口，像是故意找茬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全班所有人哄堂大笑。

“别笑了！“教官吼出声，又朝那个男生看了一眼，“系！”

站了十几分钟左右，徐穗宁大汗淋漓、口干舌燥，在太阳照耀下，浑身都在发烫，在不知不觉间，她感觉她的肩膀被重重打了一下。

“教官，有人晕倒了！”

徐穗宁转身后发现她身后的女生晕倒在地上，想和周围的女生一起把她扶起来？教官却跑过来将她扶起？叫了两个女生扶她去阴凉处休息。

“你后面的女生怎么了？”王倾媛好齐地问。

“好像是中暑。”徐穗宁回答。

……

“热死我了，感觉我又黑了一个度。”王倾媛拿着镜子四处找光线，发现都是一个肤色。

“没有。“徐穗宁安慰道。

小超市进进出出的人越来越多，周围十分喧闹，校服干净的白色在眼前晃来晃去，少年湿润的发丝在额前落下一滴汗珠，正将一罐可乐往嘴里送。

徐穗宁将视线落在彭述年身上，阳光格外刺眼，少年身边似乎有金色的光晕，衬得他比阳光还要耀眼。

两个人擦肩而过，一阵风忽然吹来，身后的人同朋友说笑的声音渐渐消失，徐穗宁转身，发觉少年早已经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