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羽记 第85章 第 85 章

炙热的骄阳炙烤着大地。

广阔无垠的沙丘上，一行脚印通向远天。重云一人一剑，提着酒坛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在滚烫的黄沙中。

汗水淋漓不尽，不断从额上滑落，迷糊了视线。

重云抬眼，一滴汗从他的眼角滑下。他眨了眨眼，望向了远处独立于沙漠中的沙之塔。

七层之高的沙之塔在烈日的烘烤下虚幻的有些不真实，像极了沙漠中的海市蜃楼。

“明月....”干涸脱皮的嘴角牵动，念出了魂牵于心的名字。

忽的他抬起手臂，猛烈灌下一口酒，酒辛辣的口感伴随着酒香瞬间弥散在口间。

而远处的沙之塔，此刻在灼眼的阳光下却变得更加虚幻。

迷离黑眸，沙之塔逐渐幻化成无数个光点，而那些光点又渐渐连成一片，化成一幅幅如画美卷。

——那是曾经的过往。

“重云，重云....”

耳边传来昔日熟悉的稚童声，一声一声，若隐若现。

阳光透过七彩琉璃的窗顶自高空洒下，映照在议事大厅的神像上如披了一层光霞，光亮到虚幻。

重云不禁被吸引去了目光，却也只敢眼角偷瞄。只见耀眼的光芒背后逐渐浮现出一张霸道的英容，他一手撑头高坐在皇座上，严峻的眼眸没有丝毫温度。

“你叫什么名字？”他终于开口了，宏厚威严的嗓音响起在空旷的大厅中久久不散，那是记忆最深处的声音。

感觉有一道冰冷的眼神扫在自己身上，重云身子明显颤抖，垂着的头放的更低了，低声回道：“重云。”

帝伽看着眼前的小童，命令道：“你，抬起头来。”

一瞬间的惊愣，重云随即镇定自若的迎上帝伽那道冷峻的视线，却又立马低下头去。

帝伽不禁愕然，不想这小小的孩童竟能如此处变不惊，心中不由大快。

他笑道：“没想你竟有如此胆量。这样吧，从今往后你就负责保护公主的安全。”

年幼的重云却是十分沉着的磕头行礼，略显稚嫩的声音随之响起：“奴领命。”

随后重云只记得他被带了下去，跟着一个年纪稍长的妇人穿过一道道精美的雕梁画栋，走过一间间白玉镶金的屋舍.....

而在这美丽精伦的背后，却又是一个个危险重重的机关暗道。

表面美丽，暗地里却是波谲云诡。是一个被美丽外表所覆盖的强大王朝，它迷惑了所有人。

重云呆呆的看着，他从未见过如此繁华富丽的陈设。

龙涎香在凤首雕花炉中生起袅袅香雾，红色的帷幔轻轻垂落于地，帷幔之后一双魅亮的眼眸若隐若现，仿佛敛进了日月光华，盈盈点点流转在如墨的眼珠上。

“公主殿下。”

重云低着头跟着姑姑一齐跪下。

“怎么样？我说过，你一定会跟着我的！”苏尔耶高兴的一跳一跑的钻过帷幔，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珠在眼中打着转，她站定在重云身前，笑道：“我没说错吧？”

“你！”重云惊骇抬头，却在一瞬间呆住了——苏尔耶纯真顽皮的笑颜出现在眼前。

看着重云呆愣愣的样子，苏尔耶笑得更加开心了，弯弯的笑眼下是浓密纤长的睫毛，如一弯月牙。

这一幕，重云始终铭记于心，深深的印刻在脑海中。

这一年，苏尔耶5岁；重云也不过8岁。

“重云，我怕。”苏尔耶软糯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重云站在房门外一愣，当下凝神细听——城外风声呼啸，伴随着大雨瓢泼，还有隐隐雷声隐藏在风雨中。

也难怪年幼的苏尔耶会害怕了，沙漠中雨水甚少，像这样大的雨更是罕有。

重云暗自叹息，随后对着门内安慰道：“公主别怕，我在外面守着。”

可是房内并没有声音传出来，重云顿时紧张起来，不安地槅门而望，压低了声复喊了一句：“公主？”

可还是没人应答。

重云心立马咯噔了一下，不假思索的推开了房门。

在房门打开的瞬间，重云整个人愣住了——房内，苏尔耶嘟着嘴哭的梨花带雨，一双眼红彤彤的正紧盯自己。

“公主...”重云看见苏尔耶无恙，顿时松了口气。

“重云，我怕.....”可怜胆怯的双眼水汪汪的盯着重云，苏尔耶小声道：“你进来陪我好不好....”

看着这样无助的苏尔耶，重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因为他只是个侍卫，是没有资格进入高贵公主的闺房的，这是他第一天守卫苏尔耶的时候姑姑告诉他的。

“重云.....”苏尔耶看出了重云的犹豫，走上去，小心的牵起重云的衣角摇晃，撒娇着，“好不好嘛...”

这样的苏尔耶如何让人拒绝？重云在心里大大的叹了口气——算了，就算被惩戒他也认了。

外面风雨交加，狂风挟着暴雨而来。豆大的雨水拍打在窗上哒哒作响。

苏尔耶坐在桌前，托着下巴痴痴的看着烛火照影下的重云。

烛影下的重云鼻梁高高翘起，略显稚嫩的脸上是一种令人心安的稳重及内敛。

“公主...”重云低头站在一侧，被苏尔耶看到浑身不自在，“公主还是早些歇息吧。”

“你干嘛老低着头。”苏尔耶姬嘟起小嘴，“是怕我吃了你吗？”

“公主误会了。”重云的头低的更低了，仿佛有火在烧，“男女有别，更何况您是公主....”

苏尔耶嗔道：“那我现在命令你抬头，你抬还是不抬？”

“这.....”重云皱眉，面露危难之色。

苏尔耶看他没有听，于是命令道：“抬头！”

重云心下一惊，还是顺从了苏尔耶的命令抬起了头。

“这才对嘛！”苏尔耶明媚一笑，那一笑敛尽了烛火的光辉。

重云不禁看呆了。

“重云....”苏尔耶笑着叫他的名字。

重云一惊，怔愣间立马回神，连忙侧头看向窗外，道：“公主那你是否该休息了？”

窗外大雨依旧，浓重的黑迷惑的让人分不出具体时辰。

“呵...”困意说来就来，苏尔耶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那你不许走哦。”

重云看向苏尔耶，点头应承道：“不走。”

苏尔耶满意的微微一笑，这才乖乖的爬上了自己的床，在躺下的瞬间，苏尔耶又不安的看了眼重云，“不许离开！”

这一夜其实苏尔耶并未入睡，只是闭着眼感受重云的存在。

而重云，也知道她并没有睡着，只是在假寐，但却没有识破。

两个人，隔着一帘垂曼互相享受着独处的时光。

东天破开一缕曙光，将黑夜撕开了一道青色缝隙。

阳光从那缝隙涌入，驱逐黑夜的漫长与孤寂。

经过一夜的大雨，早间的三连城难得的没了往日的酷热难耐，竟有微微凉意弥漫在城内。

苏尔耶裹着锦被抱膝坐在床上，气呼呼的看着垂曼外。

——那里已空无一人。

昨夜不知怎的，竟然睡着了。苏尔耶在心中气恼。

“重云！”

“重云！”

苏尔耶的喊叫声一声高过一声，一下比一下不耐烦起来。

门忽然被打开了，缓缓走进一人。

苏尔耶一愣，恼怒道：“重云呢？让他来见我！”

“公主殿下。”来者恭谨的回道：“重云他是不能前来了。”

“为什么？！”苏尔耶眼皮一跳，顿时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开来。

“公主殿下，您知道的。”来者似乎是在应征苏尔耶的猜想，“重云他不守规矩，被王后娘娘知晓了，现在正在受罚呢！”

苏尔耶听后一怔，当下急的跳下了床，连鞋都未来得及穿上，光着小脚跑到她身前。

“你说什么？姑姑你可别骗我！”一双眸子满含焦急之色。

“公主，重云他闯入您的闺房，就是坏了规矩！”姑姑低着眉眼，看着单衣赤足的苏尔耶，补充道：“如果您这样出去，不单救不了重云，可能还会害死他！”

姑姑的一席话如一记闷雷，击打在苏尔耶身上。

年幼的苏尔耶身子不住颤动，久久不能回神，直愣愣说道：“那....怎么才能救他.....”

“您救不了他。”姑姑如实言道：“这是王后娘娘的命令。”

“不行！”苏尔耶突然回了神，心下生荒竟一把推开眼前的姑姑，飞奔着向房外跑去。

姑姑怔愣，连忙紧跟在苏尔耶身后。

“重云！”苏尔耶哭泣着，赤足飞奔在回廊中企图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外面已是日出破晓，然而地宫深处的牢房却还是漆黑一片，森冷的寒气扑面而来。

耳畔不间断的有声音传来，仿佛是野兽的低吼，又仿佛是痛苦的哀嚎，一声一声的嘶鸣叫喊传入耳中，刺痛着神经，也更加剧了心中的不安与恐慌。

“重云.....”泪珠还挂在眼角，苏尔耶的脚步忽的停了下来，呆呆的看着眼前——重云的上衣被脱在了一旁，瘦小的他赤身**的被绑在一人粗的木桩上，双手吊起，直直的跪在地上。

紧随而来的姑姑也顿住了脚步，有些担忧的看着苏尔耶。

——此地是极其污秽的受刑牢房，不是苏尔耶能来的地方。

“重云...”苏尔耶踏上一步，半挂的泪珠垂在眼下。

重云身子一震，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去：“公主....？”

他的声音细不可闻，虚弱无力。

一阵尖啸，鞭子破空而至，随即发出沉闷的响声。

重云紧咬住嘴唇，尽量使自己不发出痛哼——因为，他怕，他怕苏尔耶担心难过。

“重云！”苏尔耶明显被吓到了，浑身都颤抖着。

耳边，那些哀嚎还在不停传来，那一瞬间她有了退缩的念头。

不，不能走.....不能.....

第二下鞭挞紧接而至落在重云瘦小的背上，那小小的后背满是鞭痕，红红的还渗出红艳的鲜血。

“不要！”苏尔耶紧咬下唇，心一横，突然冲了上去，用自己幼小的身子挡在重云身后。

“公主！”重云大惊，却也只能无力的任由苏尔耶抱着。

“公主！”姑姑也被她吓到了，赶紧冲上前强行拉开他们。

“不要！”苏尔耶挣扎着，“我不许你们打重云。”

“公主....”姑姑无奈叹道：“你我都做不了主....”

“不要！”苏尔耶抱的更紧了，祈求的看向女子，“姑姑，不要打了好不好？”

说着，苏尔耶的泪珠掉落的更多了，哭的梨花带雨。

看着苏尔耶楚楚可怜的神情，姑姑心中不由的一软，却也只得狠下心肠，厉色道：“你这样做被王后娘娘知晓了，只会害得重云受更严厉的惩戒，说不准到时候直接赐死也说不定了。”

苏尔耶身子一震，一滴泪半含在震惊的眼眸中，喃喃道：“我不要重云死....”

“所以公主还是跟我回去吧。”姑姑将她拉起，“就当你不知晓此事。”

“可是，重云....”苏尔耶双眼含泪，凝看地上跪着的重云。

“公主回去吧。”重云朝苏尔耶点头微笑，苍白的脸上是能让苏尔耶心安的笑意。

苏尔耶不情不愿的被姑姑带走了，临走还不忘频频回头看着重云。

“公主不要看了。”姑姑说道：“你这样将所有感情写在脸上，不是要害死他吗？”

“我....”苏尔耶羞愧的低下了头。

姑姑叹道：“您忘了，王上是怎样教导你的？”

苏尔耶一怔，自从重云来到身边，她就逐渐忘记了父王的教诲。

——怎样做一个高傲的公主。

“您是沙国的公主。”姑姑的声音随之传来，“要会懂得如何隐藏自己，不被别人轻易窥视了去。”

苏尔耶低着头，闪烁的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走到房门前，姑姑最后看了一眼苏尔耶，叹道：“在你没有任何实力权位前，不要轻易的宣露出自己的感情。于您，于重云都是最好的结果，否则你不但止护不了他，反而还会害死他。因为您是高贵的公主，而他只是一个侍卫。”

“难到就不能.....”苏尔耶欲言又止。

“不能。”姑姑看着她，一字一字清晰无比的言道：“您要记住。您与他之间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你们之间注定无法在一起，再喜欢又如何。被王上知道了，您知道后果的。”

苏尔耶闻言，身子微微一晃。

——其实她也知道姑姑所言，只是一直不敢去面对。

——只因为她身处的王朝有着严格的尊卑贵贱之分。

“公主回房吧。”

姑姑的声音又回响在耳边，苏尔耶抬头看她，亮闪闪的眼眸满是哀求，糯糯道：“那我能去看他吗？”

姑姑叹出一口气，只得无奈道：“公主今日只要当没事发生，明日我便带着公主去。”

“真的？”苏尔耶看着姑姑，眼中闪出期待的光茫。

“真的。”姑姑点头，并催促着，“公主快回房梳洗吧。您这样子被王后娘娘看见了可不好。”

“好。”苏尔耶心中一松，终是破涕为笑。

翌日清晨，皇城里人声稀少，只有几个侍女在浇水栽花，仔细擦拭那些雕梁画柱。

一身亮衣的苏尔耶奔跑在回廊中，在奔过了一个转角后忽的撞入了一个人怀里。

“啊！”那人被她撞了个满怀，直直后退了两步。

“哎呦！”苏尔耶揉着撞痛额角慌乱不安的跳开一步，红着脸低头不敢看人。

“公主怎么了？”紧随而来的姑姑看着都缄默无语的两人，愣了愣。

“想必这就是公主殿下吧？”谦和儒雅的孩童躬身恭敬道，“参见公主。”

苏尔耶疑惑的抬起头来，入眼是一张温和而稚气的脸，而他的语气正如同他的气质那样温柔。

那人微微一笑，露出惊讶和关怀的神色。

“是高小公子吧。”姑姑打破一局尴尬，随口问道：“小公子今日怎么会出现在这？”

高宣抬头微笑，朝着姑姑言道：“今日是跟随家父而来。不料竟是碰上了公主殿下。”他微笑的转眼看向苏尔耶。

他从未知道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孩，特别是她的那双眼眸黑闪闪的，如一汪漩涡深深令人甘愿沉醉其中，着实让人着迷沉沦。

苏尔耶被高宣看到浑身不自在，小步移动到姑姑身边，抓过姑姑的手轻摇，低声言道：“姑姑我们走吧。”

姑姑看了眼苏尔耶，又看了看高宣，看着高宣那样的神色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于是微笑道：“高小公子要注意，不要在皇城中乱走，以免迷了路。”

“我知道了，多谢姑姑提醒。”高宣言道：“家父也再三叮嘱过，城中道路错综复杂，不可轻易乱走。”

“小公子知道就好。”姑姑说道：“我还要带公主去别的地方，就不多呆了。小公子请自便吧。”

说完，姑姑便握住苏尔耶的手朝着王后寝室而去。

临走了，苏尔耶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那种感觉很不好。

“怎么？”姑姑低头，饶有兴致的看着苏尔耶的一举一动，“公主对他感兴趣？”

“不！”苏尔耶坚定的摇头，“他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我不喜欢他！”

“那公主是.....”

“我讨厌他那样看着我！”

——是的，很讨厌。他不像重云有种安心的感觉，反而总觉得此人在小小的年纪下有着与年龄不匹配的老城和骄傲，还有那张装模作样的脸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可是他却是王上选出的最好人选。”姑姑叹道：“宰相之子是最好的选择。”

“我才不要他。”苏尔耶停下脚步，恶狠狠的紧盯着前方，“我讨厌他！我不想见到他！”

“公主。”姑姑道，“公主不可任性。”

“我才不要！”苏尔耶甩开姑姑的手，跺脚跑开，“我才不要他！我要见重云！”

“公主！”姑姑吓了一跳，紧跟在苏尔耶身后。

听到喊声的高宣终是耐不住心中所思，于是连忙赶了上去，上前追在苏尔耶身后。

姑姑站在原地惊愣住了，怔怔的看着二人你追我赶。

“你不要在跟着我了！”苏尔耶忽发觉身后有人，不禁顿住脚步向后看去，惊道：“是你....？！”满腔的怒意瞬息消散大半，不耐烦的看着高宣出口冷言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公主年纪尚幼！”高宣也停了脚步，恭敬作揖道：“怕公主有什么闪失。”

“不要你管！”苏尔耶气鼓鼓的看着眼前之人，老陈的做派，沉稳的气息很不适宜的出现在一张幼童脸上。

“公主？”高宣举步欲跟进一步。

苏尔耶何等聪慧，一早便看穿了高宣的心思，马上出口厉声阻止：“你想干什么！”

只可惜，这样软糯的声音里半点威胁的味道都没有，反而让人觉得莫名可爱。

高宣一愣收回了将要迈出的脚步，噗嗤一下竟是低下头痴笑起来。

“你笑什么！”苏尔耶一脸怒气，一张小脸气的圆鼓鼓的。

“公主是准备要去哪儿？”高宣停下笑声，指着相反方向问道，“那儿才是王后寝殿，公主来着偏僻的角落做什么？”

听高宣一说苏尔耶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一路狂奔心中所思所想都是重云，脚下就不由的跑来了这儿....

——这里，是奴役侍卫休息的地方。

“我....”苏尔耶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下去，一张怒气冲冲的笑脸也憋了下去，转过身，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在说给高宣听，喃喃糯糯的细不可闻：“我过来看看我的侍卫....”

“公主！你怎么来这儿了？”打扫侍女发现了苏尔耶的存在，惊愕的立马上前躬身行礼。

苏尔耶一个怔愣，喃喃道：“重云在哪儿？”

“这....”侍女跪在地上，低头回道：“重云在房间里休息。”

苏尔耶看着侍女，命令道：“带我去见他！”

“公主不可！”侍女拉住苏尔耶的裙角，语气急切又担惊道：“这里不是公主您能来的地方！”

“连你也要阻止我！”苏尔耶不由噌怒。

“奴婢不敢！”侍女吓得，连连磕头，“如果被王后娘娘知晓了，奴婢会没命的！”

“你....”苏尔耶看着眼前重重磕头求饶的侍女，心中怒气全无，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我只想看看他伤的如何了....”

“重云已经上过药了。”侍女停了下来，带了一缕哭腔回道：“姑姑昨日已经带了药过来，命令我们按时给重云上药。”

“那他现在如何？”苏尔耶急切问道。

“已经上了药，睡下了。”侍女如实回答。

“这....”苏尔耶举目看了看近在尺间的房室，面露犹豫，脚下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了。

高宣一直关注着苏尔耶的一举一动，当他看见苏尔耶犹疑又急切的样子，心下顿时了然。他笑着对着侍女说道：“那我陪着公主去可否？”

苏尔耶一听，心中不禁感激，回头报以微笑。

“可是....”跪在地上的侍女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公主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姑姑站在远处，很适宜的出声，“我都追不上了。”

“姑姑....”高宣循声望去，嘟着嘴一脸委屈的样子。

那样可怜又期盼的眼神让姑姑不由的心下生软，姑姑走上前，对着侍女说道：“你先下去吧，我带公主进去看看重云。”

“是。”侍女退下。

“公主！”姑姑脸上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神色，急切却又欲言而止。她侧头看了一眼高宣，言道：“高小公子，你该回去了。”

高宣打量了她们一眼，默了默，却是微笑着说道：“那我先告退了。”

姑姑点头，脸上是惯以的笑容，“高公子我要侍女带你回去吧。想必高大人已经等急了。”

高宣看了一眼苏尔耶，道：“不用，我记得路。”说完，笑着转身离开，在转身的刹那，高宣收起了伪装的笑容，一抹算计的意味浮现在眼角。

姑姑看着远去的瘦小背影，小声对着苏尔耶说道：“你没跟他说什么吧？”

“没有....”苏尔耶摇头，小声嘟囔，“我只跟他说我去看我的侍卫，其他的都没有说。”

“唉....”姑姑在心里叹息，那个高小公子果然深不可测啊。

“姑姑，我们还进去吗？”苏尔耶期盼的抬头，扑闪闪的眼直愣愣的看着姑姑。

“我带您进去。”姑姑牵起苏尔耶的手，望着几乎看不到身影的高宣，一声轻叹。

“重云....”光线柔和的室内，苏尔耶寻找的走到床边喃喃，“姑姑，他睡的好像很沉呢....”

心下一松，如释重负，那个让她牵肠挂肚夜不能寐的人现在看起来并没有受太多的伤，只是躺在温暖的被褥里睡着了。

颤抖的手轻轻抚上他的眉眼。

苏尔耶不禁喜极，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个血肉模糊重伤的重云，没想到他却是如此安静的沉睡。他沉睡中的模样才像是他这个年纪应有的略带孩子气的样子。

“重云....”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俯身靠在重云胸前。

“公主！”疾如风，姑姑的手适时候的拦在苏尔耶身前。

“姑姑....”苏尔耶讶然，抬头看向姑姑。

姑姑厉声言道：“公主，你别忘了我昨日和你说过的话。”

苏尔耶怔愣，转头看了看床上躺着的重云。只见他稚气未脱的脸上，血色全无。

“你今日差点在高宣面前......”

剩下的话苏尔耶已经听不下去了。

是了...她已害得重云受了重罚，如果在这样下去重云性命堪忧。

苏尔耶恋恋不舍的看着他，忽的站起身猛然朝着门外奔去。

小小的人影茫无目的的奔跑在回廊中。

姑姑说的不错，只有将这份情感埋入心底，才是对他最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