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羽记 第3章 第3章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双羽翼自天空落下。

羽夕鸾望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城池，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既害怕却又有那么一缕期待。

害怕他是否早已忘记了她。

一想到这羽夕鸾的眼眸不由的暗了下来，心跳的无以复加，她深吸一口气依着旧时记忆中的道路继续走着。

海岸边，那个嘴硬心软的少女依旧亭亭玉立，不曾更改。

“清月....”

短暂的震惊，羽夕鸾不由加快脚步朝她奔去，兴奋的揽住她，“清月？真的是你。”

然而少女却纹丝不动，呆愣的脸上毫无波澜。

“清月，你怎么了？”羽夕鸾心底一沉，不由得摸上本该娇俏灵动的眼，“你的眼怎么死气沉沉的，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受了伤。”

低沉简短的一句话仿佛千年前的呼唤直达内心深处。

羽夕鸾心头一紧猛然回头，一股热流瞬间涌上眼眸。

此时，天色渐晚，橙黄的天空逐渐被深蓝色的夜空所替代。

落日的最后一点余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那么的不真实，如梦一般。

……

“真的是你....漓！”鼻尖酸涩不已，眼泪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羽夕鸾直直扑上去紧紧抱住，轻轻的一遍又一遍的唤着他的名字。

鲛人漓毫无防备的差点被摔倒，好不容易站定，就听她在自己怀里哭诉。

“我不准你走了。”积累了三百年的委屈及思念瞬间爆发，羽夕鸾哭诉道：“我一直在等你....”

“夕...夕鸾。”漓生涩的开口，低眸看着眼前大哭的女子，一时不知所措。

“我以为再也等不到你了。”羽夕鸾紧紧的将他抱住，滚烫的眼泪一颗颗顺着脸颊滑落。

眼泪化作一团团火焰，炽烫在胸口，就连心都为之发颤。

漓温柔的抬起她的脸，温柔的替她拭去蔓延的泪水，“那么久不见，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羽夕鸾一僵，瞬间停住了。

没变么……

“夕鸾，你怎么了？”感觉怀中女子的变化，漓紧张道，“你先松手，让我看看是不是哪碰疼了了？”

“没有。”羽夕鸾摇头，转眼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近乎撒娇般牢牢抱着，“我不放手。我怕....”

怕和当年一样，怕这只是一场自己做的梦。

漓看着怀中女子，只觉得心好像被堵住了。他无奈叹气，弯下身将她拦腰抱起。

“你要带我去哪？”羽夕鸾搂着漓的脖子，窝在胸前。

“你猜。”

漓唇角勾起，这一笑敛尽了风华，世上所有美好都不及这一笑。

羽夕鸾不由的看呆了。

夜色下，海岸边。俊美无双的鲛人男子怀里横抱着一袭白衣清丽脱俗的女子，只见那女子嘴角噙笑，眼神清亮，一脸甜蜜幸福的模样。

他们踏着月色往后海滩走去。

路上，三五成群的鲛人错身而过，羽夕鸾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的别过头。

“你怕他们？”漓好笑的看着突然变得胆怯的女子，调笑道：“你这样和掩耳盗铃有何区别？”

“我...！”闻言，羽夕鸾立马抬头想要反驳，然而下一秒她又缩回去了，因为她看见了，离她最近的鲛人正注视着他们。

漓看她像小猫似的窝着不敢发声的模样，不由的低笑出声。转而对着身边的巡逻的鲛人说道：“后海那边不用去了，你们就在这边巡视就好。”

鲛人看了眼窝在他怀中的羽夕鸾，点头回道：“我这就让他们撤回。”

简短的一番对话，却是出乎意料毕恭毕敬的模样。羽夕鸾心中不免起疑，按照之前的经历，现在这会应该被赶出去了才是啊.....于是出口小声问道：“他们怎么没把我赶出去？”

清冽如泉的声音从脑袋上方传来，只听得漓笑道：“你是想被他们赶出去？”

“没有。”羽夕鸾摇头，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看着熟悉的景致一一从眼前掠过，低声附在他耳边说道：“我是怕他们又去打小报告，害你受罚.....”

漓微微一愣，眼中有光闪烁不定：“你还记得？”

“嗯。”羽夕鸾点头，回了声，“上次害你受罚，这次真不想再连累你了.....”

“不会了。”看着突然变得颓丧的羽夕鸾，漓沉声道：“以后再也不会了。”

“真的？！”羽夕鸾猛然抬头对上他的眼，如鹿般的眼神透亮中带点诚挚。

噗嗤，漓一扫阴霾轻笑出声，不禁打趣道：“是，以后都不会了。你可以随时来这里...”说到最后他悄悄附在羽夕鸾耳边，小声道：“找我....”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耳畔，羽夕鸾被他说得一阵脸红，羞道：“才不是呢....你快放我下来！”

“真的？那我可放手了哦。”漓挑眉一笑，嘴上虽是这么说着，但手却丝毫没有放下意思，依旧牢牢的抱着。

羽夕鸾不答，羞红着脸气势汹汹的瞪着他。

漓看她那副可爱模样，爽朗一笑。沉稳有力的抱着她走过满是坑洼及尖锐碎石的路面，终于走到了一处小海坳。

海岸线，礁石林立，广阔无垠的海面泛起夜色。

羽夕鸾从怀里跳下，举目遥望。那一瞬间感觉时光回逝，一下子回到三百年前。

“已经三百年了...”漓站在羽夕鸾身侧，伸手轻轻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头。

羽夕鸾顺势靠了上去，轻声言道：“已经过了那么久了.....这些年你还好吗？”她终于问出了萦绕心尖的疑问。

身子微微一僵，漓不着痕迹的反圈住消瘦的肩膀，带着一同坐到沙滩上。看着泛起微波的海面，他这才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直过着没有阳光的日子罢了....”

“那你...”羽夕鸾担忧的回看向他，知他心中定有所瞒。

“都过去了。”漓摇头，怕她担心，微笑着避重就轻道：“只是族中发生过几次内乱，大长老他....”

“他怎么了？”羽夕鸾一听到这个人立马从肩头弹起，莫名的紧张起来。

漓有些好笑的看着羽夕鸾有些过度的反应，沉声道：“大长老他...身故了。”

“死了？！”羽夕鸾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怎么死的？”

漓叹气，低沉的声音随之而来。

“当年动用法阵已耗尽大长老所有修为，我们沉入海底之后，大长老自责不已，没过多久便身故了。”

虽然只有寥寥数字，羽夕鸾却觉得那些过往竟比山还重，压的几乎喘不过气了。

“以后会好的。”羽夕鸾握住漓有些冰凉的手，以示安慰。

漓对她笑了笑：“都过去了，你也不要难过了。这些年你又如何？”

“我？”羽夕鸾不禁顿住了，在漓以为她要沉默闭口不谈的时候，她的说话声却是淡淡的又有些空洞：“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漓吃惊，低眸看着眼前女子，夜色下她的神色变得有些迷茫。

“嗯。”羽夕鸾颓丧的点点头，垂眸叹道：“阿晗说我生过一场病，忘了一些事情……”

“生病？”漓乍听之下猛然一惊，立马拉过羽夕鸾仔细查看，然而在看向那双白皙的双手时湛蓝的眼眸倏然转沉，急道：“这是怎么回事？是谁伤的？”

夜色下手掌上的伤痕清晰可见几乎贯穿了整个掌心。

是怎样的伤才会如此严重？

“不知道。”羽夕鸾摇头茫然，“都不记得了。阿晗只说是我在外面受的伤。”

“夕鸾，你那时一定很痛吧。”漓握住那只曾经受伤的手，心中自责不已。

如果那时他在她身边该有多好，她不该受如此苦痛。

羽夕鸾看出了漓眼中的懊悔与难过，将头轻轻靠近他：“已经不重要了，好在忘记的不是你就够了。”

两人一时无语，这三百年的时光原来每个人都过得不易。

海面通透，羽夕鸾看着远处的海面一时看得入神了，竟不由自主的走入水中，水下是经过海水经年累月打磨的礁石。

漓一惊，也跟着起身小心谨慎的跟在身后，一双眼紧紧的落在她身上。

“漓....”羽夕鸾忽然回身，想打破这尴尬的氛围，然而脚下却意外踩到了湿滑的礁石，还是没逃过的又一次滑入海里，剩下的话也被海水淹没了。

咸涩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入，只一瞬间便完全淹没了她。

漓摇头叹息，有些好笑的用力将她从水里捞起。

“咳咳，好咸...”羽夕鸾咳了几下，海水顺着发梢流到了眼里，眼睛酸痛的直掉眼泪。

“这么不小心。”漓没忍住的笑了起来，温柔的替她擦去脸上海水，“还是跟以前一样，在同一个地方能摔两次。”

羽夕鸾痴痴的望着，一双眼睛贼溜溜的看着漓，他终于放怀大笑了，笑得好看极了。

漓被她看的莫名：“你看着我做什么。”

羽夕鸾笑着答：“你好看。”

伸手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刮，漓搂着她朝岸边走去。

羽夕鸾笑得贼兮兮的走在身侧，偷偷瞄了一眼，突然闪身上前，垫起脚，在他唇角边轻轻落下一个吻。

震惊闪过眼角，漓怔怔的看着眼前泛起红晕的女子。

“那个....我先走了。”羽夕鸾羞涩的低下头，转身撒腿就跑。

湛蓝色的眼眸倏然转沉，漓反应迅速的抓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扯，直接把人圈进怀里。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定情的那一夜。只是不同的是，这一吻注入了太多的思念及等待。

花前月下也不过如此。

“哥……”

一声清冷的叫唤，不合时宜却又及时的出现。

两人都不由的怔住，齐齐看向来人。

风凌这才从黑暗中走出，冰冷如刀的眼神死死盯着羽夕鸾问道：“她怎么在这？”

“是你！风凌！”羽夕鸾指着突然闪身出现的人影，又气又羞，“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凌，你回来了。”漓放开羽夕鸾的手，调整好呼吸，看向风凌的时又恢复了清明，“怎么样？”

风凌点头，却不答，一双冷眼如钉子般盯在羽夕鸾身上。

羽夕鸾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只能低下头下意识的悄悄躲避。

漓心下会意，摸了摸羽夕鸾的脑袋，轻抚道：“凌有要事同我说，天色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嗯，好。”羽夕鸾不情不愿的点头，没好眼色的瞪了眼这个煞风景的讨厌鬼。

漓看她走了，忙问道：“还认得怎么走吗？”

“我知道。”羽夕鸾回头，随即换上一副笑颜。

待到羽夕鸾走远渐渐看不见之后，风凌这才说道：“哥，她此行恐怕不简单。”

整理衣襟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漓沉声道：“怎么回事？”

风凌眼色随即转的幽深，冷道：“我打听到羽族这三百年来一直在和人族打仗。恐怕她此行是有意来拉拢我们的，否则怎么会那么凑巧，我们一出现她就来了。”

“凌，不许乱说。”漓看着羽夕鸾远去的方向，心底顿时一沉，“目前具体情况说与我听听。”

风凌看了漓一眼，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人族与妖族联手，羽族尚能一战，但依目前看来维持不了多久了。”风凌如实说道：“哥，你有什么打算。”

漓回过头，望着无边海域，半晌才喃喃道：“设结界，任何人不得进出。我先去拜会向彦亭。”